第56章 开门红

第56章

王秀和李成祥拿着小板凳，坐在人群中，听着大队长的讲话。

这次是关于村子里粉坊的问题。

去年村子就有建粉坊的想法，甚至已经开始行动了。

只不过最终还是因为粮食的问题，短暂搁置了。

今年旧事重提，不过就是想要告诉村民们，粉坊要正式投入建设了。

人选和地点都是去年已经选好的，所以准备开工并不算费事。

而说完粉坊之后，大队长又说了王秀准备带领大家制作菜干的事情。

大队长直接招手，让王秀站在了台上，说着王秀自己的想法。

王秀站起身，有些诧异。

大队长这个人很好猜测，他是一个很爱权的人，王秀带着人组建晒菜干的人手。

就是相当于从他手中分了一部分权。

王秀以为大队长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结果有些出人意料。

村子里多多少少都会晒菜干，虽然都是马马虎虎的，没有王秀整理出来的那么精细，但是也算是有经验。

因此晒菜干这件事情，比去粉坊还要简单一些。

但是大队长也有别的考量。

晒菜干的人比进粉坊的人每天的工分要少一点。

提出这一点后，并没有人说反对意见。

而村子里的大棚也不再扩张，除了李成祥院子里的大棚之外。

大概有四个大棚，每天摘下的蔬菜都有很多。

因此王秀可以说马不停蹄就要找销路。

王秀的首选自然还是马国华的工厂，但是这一次谈判并不顺利。

马国华被厂子派去出差，去了南方的某个大城市。

这次 和王秀谈判的是食堂采购的另一个副主任。

王秀同这个副主任没有任何交集。

对方也不愿意同王秀多说。

“王秀同志，虽说你在我们厂子里当过临时工，但是也不能因为一个临时工的身份，每次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我们厂子帮忙。”

“我们身为个人是需要为厂子贡献的，而不是想尽办法在厂子里谋好处的。”

“而且现在新鲜蔬菜都一抓一大把，你这个时候跳出来让我们买菜干，你这是何居心啊？”

食堂副主任像个笑眯眯的弥勒佛，坐在办公桌后面。

一手端着自己印着劳动光荣的大缸子，慢吞吞地喝口茶水，然后又低头将自己口中的茶沫子吐出来。

姿态端的高高的。

“并不是要现在就买菜干，我们只是想现在先把数量定下来。”

“如果您愿意提前敲定干菜的数量，我们这边也会承诺，冬天的时候会有限提供厂子的新鲜蔬菜。”

“我并不是以个人的名义来请求厂子的帮助，而是以我们村子的名字和厂子合作，希望我们都能得到好处。”

“菜干的口感虽然吃起来可能……”

王秀虽然看出了对方脸上的不耐烦，但是为了达成这份合作，仍旧没有停下自己的解释。

但是对方的表情已经极度不耐烦了。

打开办公室的门，让在厂子的保卫科将王秀赶出去。

王秀毕竟在厂子来往几个月，同保卫科的同事也见过几次，双方都不想为难。

王秀不再强求。

之后接连几天的时间，王秀将公社里的厂子全都跑了一遍，但是结果并不算理想。

村子里摘菜制成菜干这个行为一直没有停下，但是王秀找到的销路却寥寥无几。

“不顺利吗？”李成祥将一杯牛奶放在王秀跟前，低头看了一眼王秀在本子上的写写画画。

毫无意外，一个字都看不懂。

“休息休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李成祥拍拍王秀的肩膀，当做鼓励。

这些天王秀天不亮就起身去公社，一直到天黑才回来。

短短几天的时间，王秀的鞋底子都看起来都变薄了。

“我知道，我再想想。”王秀看着被自己画成一团的纸张，干脆去洗漱睡觉。

王秀跑遍公社所有的厂子，当然有答应王秀这个交易的。

毕竟冬天的蔬菜确实很少。

拥有菜干也算多个吃食。

只是购买的数量不多。

工厂食堂的大厨水平都差不多，算不上好，算不上坏。

菜干没了水分干巴巴的，如果处理不好，还不如天天吃白菜白萝卜。

王秀统计了一下几个厂子要的菜干，其中以香菇卖出去的最快，茄子干和豆角干并不受欢迎。

香菇在他们这片土地上属于新鲜东西，厂子里有些人愿意尝鲜。

就算不是用来给食堂做菜。

等厂子领导开小灶的时候，也是新奇的菜，说不定会让领导心情好。

王秀将公社的厂子全都去了一圈，她接下来准备去县里。

只不过这一次，在王秀离开村子之前，大队长找到了王秀。

王秀的进展不算顺利，大队长是知道的。

“这些日子辛苦了。”大队长原本觉得自己准备了很多话，但是此时看到王秀急匆匆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说不出来了。

“你一个人跑工厂太辛苦了，我这边有个人推荐给你。”

“你平常带着她，有什么事情你就安排她去做。”

大队长说着，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

“王秀姐你好，我叫赵乐。”赵乐皮肤有些黑，笑起来时，牙齿显得很白。

“本来想多给你安排两个人的，但是咱们村子里也没自行车，多安排了，反倒是你的拖累。”大队长又叮嘱了几句，让王秀和赵乐好好相处，才逐渐离开。

“王秀姐你好厉害。”看到大队长离开，赵乐更放开了一点，对着王秀大夸特夸。

“王秀姐你都敢和公社的厂子做生意，还做成了，我要向你学习。”小姑娘的话很多很密，并且一直夸赞着王秀。

让王秀有些泄气的情绪，高涨了一点。

“今天我们准备去县里，你可以吧？”马国华还没有回来，马芬芬在厂子里只是普通工人，管不到食堂。

公社的厂子没有继续跑的必要了。

他们要去县城的厂子碰碰运气。

“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我们可能会受到很多冷眼。”路上，王秀告诫赵乐。

让她不要对现在这份工作抱有太高的期望。

她在公社跑销路时，什么话都听过一些。

还有一些厂子干脆不让她进门。

“谢谢王秀姐提醒，我有分寸的。”赵乐的面上仍旧是带着笑的，看起来活力满满，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样。

“我之前在公社上学的时候，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赵乐上面有两个哥哥，都是能干的壮劳力。

赵乐小时候在她姥姥村里的小学上学，一举考上了公社里的初中。

赵乐年纪不大，读书又不错，家里人便没有让她辍学，而是去公社继续读。

赵乐去公社读书之前，对公社有各种想象，但是到了之后，却发现完全不一样。

在公社学校里，能够从村子里考上来的人很少。

而且仿佛两者之间有巨大的鸿沟。

公社学校可以住宿，但是公社的学生基本上都是每天回家。

留在学校住宿的都是各个村子里的人。

而周边村子里的人来学校上课，更是能看出明显的区别。

他们大部分都是男生，女生很少。

赵乐的宿舍可以住十个人。

但是在她们班来自村子里的女生不足十个。

同隔壁班拼凑了一下，才将宿舍住满。

村子里考上的学生和公社学生虽然在同一个教室上课，但是仿佛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中。

赵乐还见到了那些故意欺负村子学生的人。

那些领头人在学校里高高在上，没有人赶去招惹。

考上去的第一年，赵乐也经受过这种遭遇。

只差一点她就熬不住了。

不过好在她扛下来了，她瞒着家里人和公社学生打了一架，她赢了。

之后学校的日子虽然依旧不算好过，但是没人会故意招惹赵乐了。

赵乐初中毕业，但是没能考上高中，更没能考上中专。

正好家里人也不想让她继续读下去，赵乐便顺理成章地回到了村里。

家里人希望她能在村子里当个小会计。

这样说出去有面子，以后说亲也能挑拣一些。

但是现在村子里根本不缺会计，赵乐跟在身边学习，基本上就是干干杂活。

或者是收发一下农具。

让每天还农具的人在名单上按个手印。

这样的工作对赵乐来说枯燥又无聊。

所以在从家里人口中知道了王秀这段时间在做的事情之后，便自告奋勇，想要来王秀身边。

赵乐的爹娘其实也清楚，村委现在并不缺人。

他们也不指望女儿每天赚多少公分，只要不是每天面对田地，就足够了。

王秀的工分和村子里别人都是不一样的。

每天去厂子里谈合作，都有基础工分。

谈成合作之后，大队长会根据交易数量和金额的大小，额外累计奖励。

所以只要能够谈成合作，王秀到年底的工分绝对是少不了。

这些话赵乐没瞒着王秀，让王秀知道个七七八八。

两人最终来了县城。

只不过这一次王秀没有直接选择工厂，而是来到了医院。

医院有不少职工，而且每天都有不少病人来来往往，每天食堂消耗量也是巨大的。

王秀没有在医院找之前卖东西的大姐，而是在打听清楚之后直接去了医院食堂的采购部。

医院采购部的办公室就在食堂里面，王秀走进去的时候食堂正在做饭，香味一阵一阵飘来。

王秀的视线一一扫过，看清门牌之后，上前敲门。

房间里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王秀进去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位同志，你来做什么？”

“同志您好，我们是李家村的，我们村子集体种植蔬菜，颇有心得，这次过来是想问问医院食堂是否有采购菜干的意愿。”王秀说着将自己准备好的菜干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份菜干是王秀一早准备好的，数量不多，但是包含了现在能够晒成菜干的所有品种。

为了显示精致，王秀还特意包装了一下。

这些都是通过大队长同意的。

大队长招揽了一批几岁的小孩，让她们用脱失水分的玉米皮，编织成一个简单的提篮。

不大，韧性也不太够，但是用来装这些菜干足够了。

王秀的动作和声音引起了房间里另一个人的注意。

在看到王秀后，眼神同样闪过惊讶和慌张。

但是很快镇定起来。

她在听到王秀的意图之后，主动站起身，同王秀想让。

“妹子，我们好久没见了。”对方站起来和王秀握手，甚至还和王秀抱了一下。

两人虽然一直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但每隔几天见一次，确实又熟悉无比。

这人就是王秀之前在医院贩卖东西的大姐。

但是从三月份之后，不管是王秀还是这位大姐，都逐渐收手了。

两人心有灵犀，逐渐减少了出货量，直到不再出货。

之后便一直没有见过面，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

负责食堂采购的女人看到王秀和对方认识后，脸上的表情也更加缓和。

“嫂子，这是我之前认识的妹子，她可没少帮我。”大姐拍了拍王秀的手，重新介绍王秀。

“妹子这是我嫂子，我们医院食堂的采购孙主任。”

“孙主任好，这菜干是我们村子的特产，您可以先尝尝。”王秀知道自己第一遍介绍的时候，对方可能根本就没在意。

“这些菜干都怎么吃啊？”大姐继续问道。

王秀很快从自己的脑海里找出几样吃法，一一说了出来。

但是对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起来购买的意愿不强。

但是王秀不愿放弃。

“这样吧，如果您两位有时间，不如我们用这些菜做顿饭，您尝尝味道后，也好决定要不要为食堂采购。”

孙主任看了自己的弟妹一眼，才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说着将王秀和赵乐带到了食堂。

赵乐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保持着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她今天第一天过来。

在进到这间办公室之前，赵乐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认为自己说不定会遭受一次冷眼或者驱赶。

但是现在她们竟然开始在食堂做菜。

“会切肉吗？”王秀不知道赵乐心中各种想法，只是条理清晰地安排着。

她似乎找到自己一直推销不畅的原因了。

是因为厨艺。

她推销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摸索着过来的。

最开始的时候空手谈生意，很少将自己的样品留在厂子内。

后来王秀会特意带上样品，为样品编织提篮，看起来更加精细一点，谈拢的概率上升了一些。

现在王秀觉得，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拿着样品出现，除此之外，自己还提供额外的菜谱。

那自己成功的概率是不是会高很多。

王秀手头工作不停，大脑也在持续思考着。

她觉得专门写一份菜谱完全是可以的。

厨艺这种东西，现在还是要拜师才能学习的，并没有大规模的厨艺学习班。

如果自己能提供菜谱，这也是自己的优势。

毕竟根据王秀这些时间的观察，一个成熟的厂子。

食堂采购时，经常会更加关注食堂厨师的意见。

毕竟厨师的厨艺摆在那里，他们要确保食堂的厨子会做。

否则买回来不是被丢弃浪费，就是被厂子的工人抱怨。

王秀在食堂中忙碌，有不少人都围在跟前，但王秀全然不在意。

而房间内，孙主任两人在低声说着话。

“老钱，这就是之前卖给你东西的那个年轻人？”孙主任低声询问。

“是的，奶粉这种东西都能搞到，要不是她的奶粉和红糖，我哪来的本事挣钱。”妯娌两个人关系不错，相互的事情都很清楚。

之前这位大姐的丈夫虽然是医院的工作人员，但是大姐并不是。

丈夫说可以找关系调动，让大姐来医院当临时工。

但是最终走动了许久都没有排上。

还是嫂子孙主任出了主意，说食堂有个员工，家里出了变故，准备卖工作换钱。

但是一份工作，要好几百块。

他们家拿不出来，所以她才会借用丈夫工作的便利，在医院做点小生意。

原本想着估计要攒很长时间才能攒出来。

结果遇到了王秀。

王秀的货源稳定，质量又好。

她虽然是个二道贩子，但是转手也能卖不少钱。

她买了工作之后，手中反而还省了点钱，当做家底。

不过工作到手后，她便收手了。

毕竟当二道贩子，还是太冒险了。

而王秀那边仿佛和她心有灵犀，也逐渐减少送货量，而后直接断了货源，两人没再联系。

“之前那些奶粉就是从她那里买的。”钱大姐着重强调。

毕竟如果不是那几罐奶粉，她嫂子这个食堂主任不一定能坐稳。

“我知道，我出去看看。”孙主任走出办公室。

食堂静悄悄的，时不时有香味传来。

待孙主任越走越近，只觉得喷香扑鼻。

而人群最中间的王秀，正面色平静地将刚刚出锅的菜盛出来。

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菜闹出了多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