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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鬼之祸 5

“你们能不能管管我...”

一旁同样灵力耗竭的近暮撑着长戟缓缓起身,嘴角还淌着鲜血,样子狼狈也狼狈得狠,但他似不在意般随手将血迹抹在衣袖上。

“阿玉姑娘,沈熹沉只是耗尽了灵力,似乎是我伤得更深呢。”

沈熹沉缓缓起身,他知道阿玉这么碎碎念是在宽慰他,确实,他现在太窝囊了,还要让一个差点死的人反过来安慰他,他心底暗暗对自己要求,之后绝不会再意气用事,保护不了别人的他也不配被世人尊重。

“近暮道长,此一战,我发现你的灵力也不低,当散仙是不是有点屈才,这么点伤不日便可恢复吧。”

近暮低头边咳边笑,不断用衣袖擦拭新溢出来的鲜血,靠着戟身站直回答道:“我的灵力自然比不上沈道长,沈道长刚刚那一招已入化境,不是修道之人所能接触到的力量,在下实在敬佩,我的灵力虚有其表,靠长戟勉力抵抗罢了,咳咳......”正说着,近暮喉头一甜,身形一歪,差点跪倒,幸好沈熹沉出手扶住才不至于出丑。

“如沈道长所见,之前虎妖一战,我受伤严重,调养半年才渐好,如今再次受伤,牵连旧伤,只怕恢复得不如从前。”

“既然如此,两位伤者,不如现在先休息调灵,眼下黑魂为除,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阿玉看着这两人硬撑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打断。

佟二醒过来得时候,没缓过神,只记得自己看到了恶鬼,尖叫着在床上挣扎,直到她丈夫石茂源安抚下好久才渐渐安静下来。

沈熹沉和近暮也听到了叫声,佟二昏迷了两日,那夜到现在他们的灵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像他们这般境界的修道者恢复灵力本就很快,但是灵力耗竭的时候,纵使修为再高,本事再厉害也不过凡人之躯。

在看到沈熹沉和近暮进来时,佟二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正靠着床沿小口小口地喝着热茶,石茂源陪着她。见二人进来目光躲闪。

“佟二姑娘,如今该说点实情了吧,皇城事发至今已近半月,魂魄离体时间越久,可就越难再回去了,事情再发展下去,要再见佟家人可得下辈子了。”近暮用最温柔的表情说着威胁的话,吐出来的字如一把把温柔刀,刀刀直击佟二的心。

“佟二姑娘,我们已经能确定恶鬼与佟三姑娘有着莫大的联系,或者说直白点,那恶鬼就是死去的佟央儿。”沈熹沉的话就如最后的一把刀,终于撬开了佟家最羞耻的秘密。

“二位道长,事关家族清誉,我家还有个小妹妹还未出嫁,还请道长听完切勿外传。”

世俗的权贵之家,名誉就如一道枷锁,锁着家族里的每一个人,现在人都半死不活了,最先想的还是清誉,阿玉对此很不理解。

五年前,皇城的佟家有三件喜事,一喜佟家拿下圣都天家布料供应权,前程似锦,二喜长孙呱呱落地,子嗣绵延,三喜二女高门结亲,佳偶天成。

佟家二女是何人,那可是皇城出了名的美人。

市井相传,这佟家老爷啊,只娶了一个妻子,从未纳妾,佟家二女都是嫡出小姐,身份高贵,两个女儿自出生起就是锦衣玉食,倍加呵护,佟二年长一岁,从小喜爱琴棋书画,女红更是世家小姐中出了名的好。佟三姑娘喜爱读书写词,自小便识四书五经,虽都是男子所读,但佟家是出了名的疼爱孩子,见三姑娘喜欢,家里男儿又没有个读书的料,便随她的愿。

自从到了能议亲的年纪,那说媒的婆子更是没断过,连圣都都有权贵递来求亲贴,不过佟二心气高,不愿平嫁,佟家父母也不舍女儿远嫁,一耽搁就连佟三也到了年纪,正好,俩姐妹一起议亲,相比姐姐,佟三可没什么要求,她心思从来不在儿女情长上,奈何婚配之事不是她能做主的,那么对方是谁都对她都无太大关系。

很快,亲事定了,佟二定下了皇城新晋第一茶商,齐家嫡子。佟三定下了皇城同为大字号布商的裘家嫡次子,裘二公子善学,虽只考了个不大不小的功名,倒也和了佟三的意。

喜事定在在了次年年初,距今还有半年的准备时间。

订亲后刚好赶上皇城一年一度的商户集会,全城的大商行都会聚在一起,三家一合计,正好让刚议亲的三家儿女借此机会见见面,联络一下感情。

商会那日,吃过午膳后,家主长辈都会去香堂议事,少爷小姐们则会在屋外花园举行不同的聚会,像诗词,投壶,蹴鞠这类,消遣娱乐一番,今年则是诗词大会,但与往年不同的是,这次是行酒令。

诗会现场虽是男女同座,但中间会有屏风格挡,透过屏风约莫能见到对面人的长相。

可在座的都是商贾之家的儿郎,哪能学得来那些文人雅客的才情,写的诗词也就平平过,有时多贪了几杯酒,兴致大发胡诌几句,倒引得女眷们的吟吟一笑。整场下来最出彩的还是裘二公子,不愧是考取了功名的人,倒让佟三刮目相看。

佟二也很满意她的未来夫婿,不但长得出众日后还是齐家茶业的继承人,这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的美好。

但偏偏美梦不成真。

年末,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彻底浇灭了佟家人未来的美好设想。

佟央儿,佟三姑娘竟然逃婚了,逃婚对象还是裘二少爷的伴读。

佟二怎么都没想到那一向清高自持的妹妹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她喜欢读书,那裘二有功名在身,她喜欢诗词,明明诗会上裘二是最亮眼的人,她自小就看不懂妹妹的心思,如今更是觉得她疯魔了。

虽然事情发生后,佟裘两家为了商行的名声把事情压了下去,但裘家怎会受此屈辱,当即便退了婚,并且放下了狠话,未来佟裘两家永世断交,商户之间不再往来。

退婚之事虽然掩盖过去,但祸不单行,纸终究包不知火,齐家也知道了,再后来上层商圈的权贵们也大概听说了,虽然知道定是裘家在作梗,但没办法,佟家确实理亏。

但作为皇城最具权代表的门户,一家人的势运和名誉都是连在一起的,虽然逃婚的不是佟二,终究还是被牵连到了,齐家也在舆论和压力下与佟家退了婚且不再往来。

从前挑都来不及的佟二现在反倒成了没人要的姑娘,从前如此显赫的佟家此刻也危在旦夕。

所有的一切都是佟央儿的错,是她毁了自己完美的婚约,更是毁了权贵家最重要的清誉。

后来佟三还是被找回来了,可她拒不认错,一定要与她的情郎在一起,她可真是一次又一次地伤了佟家所有人的心,所以她被实行了家法,并且被家族除名,最后赶出了佟家。

佟家此后再无佟央儿。

除名佟三后,佟家凭着在商场的努力和广阔的人脉,重获了除裘家以外其他大家的信任,佟家缓过来了。

可她佟二就没这么好运了,听说齐家嫡子娶了谢姑娘,那个从前没她优秀,没她显赫,甚至没她漂亮的谢家姑娘,而她,没有大家敢娶,生怕被戴了帽,就连委屈她下嫁都无人回应。

最后她远离皇城,远离父母,嫁到了齐临镇,嫁给了只是地主身份,相貌也平平的石茂源。

佟二觉得,如果死的是自己,恐怕这怨气不比那恶鬼低吧。

“这就是五年前的种种,道长,恶鬼应该就是央儿,她许是恨我们当年打她,弃她,我出嫁后因为离得远,和娘家的联系也不太紧密,并没有任何央儿的消息,只有一年前得到了她的死讯......”佟二说着说着愣了神,像是陷在了回忆里,不一会情绪突然激动,语气带着恨意:“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来寻佟家?寻我的仇?我才是受害者,是我被她害得连女子的清誉都没有了,她就该死,她就该被鬼魅惑了心智......”她吼着喊着,似乎要把她的委屈吼出来,但她又哭了,伤心佟家何至于此,伤心妹妹被蛊惑不自知,死后还不得安宁,纠纠缠缠,终是一桩伤心事。

佟二这般样子像是陷入心魔了,这段遭遇何尝不是一把枷锁,困得她看不清眼前看不到未来。

阿玉觉得身体伤了可以养,气息亏了可以补,但这心被魇了,可怎么治,就算救回佟家人却唯独救不了她,她想帮帮她。

自从进了屋,沈熹沉便与阿玉意识相连,自然也知道阿玉想帮却没有办法。

还是得要提点提点。

“小妖孽,这段时间真是白教你了,这么多灵力这时候不拿出来用用都该发霉了,她受的是心伤,你得去和她的心说啊。”

阿玉前一句听得想翻白眼,哼,男人,愧疚什么都是装的!但后一句听完却醍醐灌顶,对啊,还能这样。

“佟二姑娘现在情绪不好,还请石公子先安抚夫人情绪,我等先出去,还有点事稍后需问清楚,见谅。”近暮说完,见石公子应下,拉了拉沈熹沉便往屋外走。

走出好几步都没见人跟上,正想回头喊他们,就看见沈熹沉在门口便停了步,见他回头,对着他做出噤声的手势,还朝他摆了摆手,好家伙,这是让他闭嘴赶紧走?近暮微笑,他还就偏不走,原地站定,权当晒晒不暖的太阳。

出了屋门后阿玉便开始凝神聚起,用自己的灵识去连接佟二姑娘的,没错,她正是要效仿沈熹沉,进行灵识上的直接交流,而且佟二也不过凡人,没这么困难。

进入佟二思想后,阿玉切身感受到了她的不甘,她的难过,还有愤恨,这些情感最能吞噬人心,阿玉深吸气,稳住灵识不让自己也被这些情感渲染,缓缓开口。

“佟穗儿,为何如此愤懑?”

听到声音,佟二一惊:“是谁?”

“莫怕,我是路过的游仙,感觉到此地有怨气产生,特来化解,我用仙力能与你的魂魄交流,你可以放心对我说,佟穗儿,你在怨谁?”

阿玉说完有点慌张,她第一次撒谎,就借了神仙的名。

“我恨那薄情郎,明知我无错,任弃我不顾,转头便娶他人为妇。”

“佟穗儿,那你又在怜惜谁?”

“我可怜我佟家,行善半生,却抵不过一个错误,几十年家业差点毁于一旦,更可怜......我妹妹,不知悔改,落得如此下场”

“最后,你在为谁而难过?”

“我为我自己,远嫁他乡,娘家虽贵,却远在千里,嫁妆虽厚,任无依无靠,你即是神仙,便知我已无可救,还是别淌这混水,误了功德。”

“带我解答你的所忧所思后,你自己体会你是否无解。”

阿玉听完,语气坚定,开始回答。

“你那薄情郎,虽弃你叛你,但你可知,他不过金玉其外,成婚后暴露本性,是个纨绔,刻薄之人,新妇日日痛苦,追悔莫及,对这种人,你还恨他何处。”

“佟家行善,受惠之人都会心存感激,商贾之术,本就利益为先,而行商之人就是那墙头之草,静待日后,会有东风吹进佟家之时。”

“再说你妹妹,现在不是已有心善之人愿意拉她一把,今世的怨,自有后世来偿还。”

“最后你自己,娘家虽远,人心不远,虽然远嫁是别无选择,但他们为你择了一个好夫婿,你也不必为自己难过,这些年,你夫婿如何对你,你看得到,其实你心里也清楚,你对你夫婿又是什么感情,只是被过去束缚住了,佟穗儿,人生短暂,把时间留给爱人吧。”

玉儿撤回了灵识,她也想把时间留给她自己,她会想明白的。

“你这胡诌的能力倒是见长啊,这瞎话睁着眼睛就来。”

“你怎么偷听。那我能怎么办,谁让那齐少爷先悔婚的,编排他几句也是他应该的,其他的应该也没说错嘛,反正我也做我该做的了,剩下的看她自己的了。”

沈熹沉笑了,不再逗她:“你做的很好。”

阿玉被夸了,有一点点开心,沈熹沉就是要受点伤才懂点道理。

女孩子都是要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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