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诈尸一样的母爱
话筒中传出来的贺女士的声音,依旧如周靖云记忆中那般温婉优雅。
“靖云,妈妈的飞机刚刚落地,你能过来b市陪妈妈吃个晚饭吗?”
没有立刻听到周靖云的回复,她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都怪妈妈太想你,忘记问你,是不是在忙工作啊?”
“要是很忙的话,过来吃个宵夜也行,妈妈太久没见到你,想见你一面。”
明明是母爱泛滥的温情内容,但周靖云却听得直皱眉,眼神看向对面的小呆瓜。
詹海洋看见他接起了电话,已经没再继续批判出声。
但看他满脸的苦大仇深,任谁都知道,他只不过是转到了心里去骂而已。
周靖云对着话筒,淡淡地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是他的心里,却涌上一阵烦闷。
贺丽秋女士近些年,已经在国外定居。
一年也难得回来两三次,怎么这次就偏偏这么凑巧?
对面的贺女士,似乎并不觉得儿子这样平淡的语气,有什么不妥。
她这个儿子,小的时候还曾经有过古灵精怪的时候。
放去老宅住的时候,也是混得如鱼得水。
才大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成了老爷子最喜欢的孙辈之一。
但她记不清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那个弯着眼睛鼓着小圆脸,跟在她身后。
用软糯的声音,叫着“妈妈别走”的小孩,突然就变得沉默寡言。
好在,儿子一直也还听话。
学习和工作都不错,比京圈里那些只会仰仗祖荫鼻息的那些纨绔,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点儿也不让她操心。
贺女士浅笑起来,声音里有种无忧无虑的快活。
“什么突然,这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不是要回来过年了吗?”
“你是不是工作太忙,忘记时间了?”
接着,也不用周靖云问。
她自己就主动地,把为什么回国第一站去b市的原因,说了出来。
“刚好有朋友找我谈项目,我想着b市离你也近,刚好可以顺便见你一面呢。”
“咱们母子这么久没见,你快过来,跟妈妈吃个饭吧?”
贺丽秋又期待又兴奋,可是周靖云的回应是沉默。
贺丽秋向来如此,想一出是一出。
这样紧急召见的情况,几乎每次她一回国就会发生。
往常,周靖云都是放下工作、挪开会议,只为了满足贺女士诈尸一样的母爱。
但是这一次,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周靖云淡声说道,“我这边走不开,晚点再说吧。”
但贺女士哪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他拒绝?
“儿子,工作有那么重要吗?”
“听妈妈的话,人的生命中属亲情关系是最长久的。”
“妈妈一年才回来这么几次,想约你吃一顿饭,你就把工作先放一放吧?”
贺女士字字句句,说得爱子亲切。
倒是完全没想过,周靖云拒绝她会是除了工作之外的原因。
仿佛在这一刻,这顿母子团聚的晚饭,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周靖云直到挂了电话,表情都不太好。
詹海洋从菜单里抬起头,偷偷瞄了他一眼。
既然周靖云刚才打电话完全没有避着他的意思,那他身为男朋友,自然也就大大方方地听了。
似乎是有人要约周靖云,晚上一起吃饭?
而且,对方是周靖云不好一口拒绝的人。
詹海洋自认为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但心里仍然已经觉得很不舒服了。
这两人第一次出玩,要是周靖云就这么把他扔下,去赴别人的约。
那确实也是件令人扫兴的事情。
那么周靖云会怎么处理呢?
詹海洋第二次偷瞄周靖云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
两人眼神对上。
“偷瞄什么呢?想问就问啊。”
周靖云被小呆瓜被抓,故作淡定飘开眼神的小表情,逗得心情好了些。
被男人直接说破了,詹海洋反倒大方起来。
挺起胸膛,摆出一副理直气壮查对象行踪的模样,问道:“是不是有人找你晚上出去?”
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周靖云直接就把是贺丽秋突然回国,叫他吃饭的事情说了。
詹海洋听他说完,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啊,是周靖云妈妈打来的电话呀。
他原本以为,大不了是合作伙伴,或者类似于郭导这样的朋友呢。
詹海洋查岗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
怪不得,刚才周靖云没有立刻拒绝!
不知道是不是叫“詹海洋”这个名字的人,父母缘都比较浅。
詹海洋两世的记忆里,都没有多少关于母爱的片段。
对于他来讲,“母亲”是一个有些奢侈的称呼。
他心里关于“母亲”的形象,都是从同学或同事的描述中得来。
和久未回国的妈妈一起吃饭,这种事情对詹海洋来说,是件很隆重的大事。
周靖云的妈妈一回国,首先就飞到他的附近。
才下飞机,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说想见他,和他一起吃饭。
他们的母子关系,应该是很好的吧。
那他确实不应该,成为阻止周靖云去和妈妈吃饭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詹海洋又瞄了周靖云一眼。
这才发现,男人脸上的表情,实在算不上期待和高兴。
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部卡住了。
在周靖云眼里,小呆瓜简直就是个直肠子。
要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他的表情就足够了。
此时詹海洋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
妈妈呀,那可是你妈妈呀,虽然我舍不得,但你还是去吧!
周靖云轻笑一声,勾起一边唇角。
看着像是在笑,又更像是在讽刺。
“我妈要是真为我着想,至少在上飞机之前,就应该给我打电话预告行程,以便给我留出安排工作的时间。”
“再说了,A市又不是没有机场,但她还是选择飞到b市。”
“那说明我在她心里,就不是最重要的那件事。”
对于妈妈来说,他从来只是想起来就是个宝,没想起来就是根草的存在。
他是她炫耀教养后代成功经验的道具,是她立慈母形象的工具人。
是当她想回归家庭时,一个能让她产生自我满足感的标志物。
以前,周靖云知道她在婚姻里不快乐,能让着她的都让着她。
当她想要享受“母慈子孝”的时候,他都适时出现。
但是,这是他和詹海洋第一次出来,不可能把人丢下。
她的婚姻不幸,不是他的错。
未经他人痛,不劝他人善。
詹海洋并不知道周靖云经历了什么,也不好随意发表什么意见。
他叹了口气,“你自己拿主意吧。”
“反正我是个,连妈妈都没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