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舒不舒坦,自己知道
“小叶子,晚上来嫂子家,嫂子给你准备了好酒,你陪你大哥喝两杯。”
“叶哥哥,你给我造的房子被三娃子弄坏了,你帮我修修。”
“小叶啊,听说你会修灶台,有时间来给大爷看看,那灶台都快塌了。”
“小叶,哪里拐来的漂亮媳妇?”
……
叶丰一回到贫民区,便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来来往往的人,竟然都对他十分热情,显得十分熟络。
子初很是惊讶:这才两三天时间,叶丰俨然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他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叶丰在魁府住了那么多天,熟悉的也只有莺歌一人而已。
叶丰道:“这里的人不同,你看他们看你的眼神,有羡慕,有害怕,但没有敌意,更没有轻视。你想想魁家人看我,是什么样的眼神?”
子初瞬间就明白了。
魁哥虽一再表示叶丰是恩人,但也没有隐藏叶丰的出身,当魁家子弟知道叶丰不过是天罡边军出身,便显出轻视了。
这种轻视未必就是故意的,他们可能只是习惯了轻视。
哪怕被他们轻视的是先天九品武者。
魁家以武立家,以武显名,却反过来看不起先天九品武者——子初想到这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正如魁哥所说:魁家已经变了,已经从武道家族变成了权贵家族。
子初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你在这里很受欢迎,你也很开心。”
叶丰笑道:“嗯,有种回家的感觉。”
“你晚上住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我没地方住。”
“你出来四个晚上了,你都住在哪里?”
“第一晚,在老酒馆睡了一夜。第二晚,跟黄哥干活,在他家住的。第三晚,帮陈爷修房子,就在他家对付了。昨天晚上没地方去,又到老酒馆喝了酒,凑合了一夜。”
子初简直不敢想,这样如何过夜?
但叶丰说起来轻描淡写,仿佛挺享受这种生活似的。
“难道这会比魁家客房舒服?”子初问道。
“对。”叶丰忽然笑了起来。
子初立刻问道:“你笑什么?”
叶丰赶忙否认:“没什么。”
子初阴沉着脸道:“你都学会瞒着我了?你不当我是朋友了?”
叶丰忙道:“我就是想起了昨天干活时听到的闲话。我们这些人都是大老粗,说的话不好听,跟你说,不合适。”
子初只冷着脸道:“说!”
叶丰早习惯听子初的话了,闻听此言,便是明知不合适也都说了出来。
“就刚才我说的那个黄哥,他一边养着自己的妻子孩子,一边还养着李寡妇。那李寡妇都四十多了,长得也不如黄嫂子年轻漂亮,可是黄哥就喜欢去李寡妇那过夜,对李寡妇甚至比对嫂子还好。”
子初撇撇嘴道:“你们臭男人不都是这个德性?还说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那个黄哥一定是追求新鲜感才这样的。”
叶丰笑道:“黄哥和李寡妇好的时候,还没跟嫂子成亲呢。要不是都说李寡妇克夫,估计就没嫂子什么事儿了。这不重要,你知道黄哥为什么喜欢去李寡妇那里过夜吗?”
听叶丰这么说,子初还真就想不明白。
若说新鲜感吧,黄哥妻子才是后来的,应该更有新鲜感才对。
若说妻不如偷吧,他和李寡妇的事儿都知道,光明正大还能叫偷吗?
若说年轻漂亮吧,年轻漂亮的明明是黄嫂子。
“不要给我卖关子,快说!”子初催促道。
叶丰道:“黄哥说了,他也知道自家媳妇儿好,可不知道为啥,反正他就觉得吧,一到李寡妇那里就觉得浑身舒坦,干一天活儿都不觉得累了。”
子初撇撇嘴道:“李寡妇难道会妖术不成?”
“当然不会了,从黄哥这个事儿,我也悟出了一点道理。”
子初问道:“什么道理?”
“好不好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舒坦不舒坦,只有自己才知道。官司打到天边去,也是魁家比这里好,可我偏觉得这里舒坦怎么办呢?”
子初阴沉着脸道:“你是确定不回魁家了?”
叶丰却对他下了“逐客令”。
“下午要去搬砖,你先回去吧,需要我出马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这几天,就让我享受一下宁静吧。”
子初知道没有办法说服叶丰,只得点头,眼见叶丰和几个汉子碰头,说说笑傲的朝着贫民区外面走。
他们议论的当然是与叶丰一起来的子初。
子初也并未离开,她暗中跟着叶丰。
倒要看看这个又穷又破又脏的地方有什么吸引他的?
也要看看自己和魁哥为什么会输给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砖窑离贫民区其实不远,叶丰他们到了后,简单交涉几句,便开始从窑里往外搬砖。
叶丰走了一趟有一趟,很快就和别人一样,满身大汗。
——他甚至都没有用一点点的真气!
哪怕用出一丝的真气,就这点活儿也不至于让他满头大汗啊!
休息的时候,他们坐在树荫下闲聊。
叶丰无论是在听别人说话的时候,还是他自己讲话的时候,给子初的感觉都是眉飞色舞的。
完全没有与她或者魁哥在一起时候的平静和拘束。
最让子初难受的是他们喝水都用一只碗,要知道,便是在条件十分有限的元晶矿坑,她也从没有和叶丰共饮过一袋水。
“脏不脏啊?”子初心中暗暗腹诽道。
然而她很清楚,不管脏不脏,叶丰都很开心。
虽然子初觉得叶丰这样的生活很不好,但她也看得出来,叶丰确实觉得这种生活十分的舒坦。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内城,子初急匆匆回到魁家,见到魁哥,她把今日叶丰所言,以及自己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了魁哥。
魁哥沉默了许久,终究也是叹息一声。
“随他去吧,那孩子,是个好朋友,可终究不是一路人。”
子初没有明白,魁哥也没有解释。
他是从底层士兵一路拼杀起来的,大概可以明白叶丰的心态,毕竟当年他为了融入底层士兵,也是做了很多的努力——比杀敌还累的努力。
子初又问道:“我该怎么做?”
“你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对了,看好那个掌柜的,小丰太老实,对银钱也不放在心上,不要让他贪了小丰的银子。”
“可是魁哥,真的就这样把他扔到外面不管吗?”
魁哥道:“若他过的不好、不开心,我们当然要管。既然他很舒坦,那我们还多事干什么?其实想想,可能也是我错了,我忽略了他的感受,以为他在魁家衣食无忧就是好的,却没想过他真正想要的。”
子初咬咬嘴唇,道:“魁哥,等你的事情了了,他——就要走了。”
“我知道。”魁哥点头。
子初道:“他一旦离开天魁,定会像龙归大海,日后,只怕,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魁哥又点头:“我知道。”
子初紧咬银牙,仿佛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但魁哥又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傻妹妹,小丰是留是走,关键还是看你啊!”
子初面色微红,只轻轻点头。
次日子初早早来到演武场,观看了叶丰的三场战斗。
叶丰的战意并未因搬去贫民区而减退,相反,他的战意反而更加高昂。
三场战斗,单凭身体、刀法和气势便稳压对手一头。
战后,子初给了叶丰一本刀谱让他回去细看。
叶丰笑道:“其实你带来的如果是《官医》会更好。”
“《官医》我帮你收着,眼下你最重要的是练刀不是学医,把这些刀法记在心中,正好可以在擂台上修炼,千万不要放弃这个机会。”
叶丰点头,在这些事情上,他不会否认子初的建议。
子初并未与叶丰一起去贫民区,她只在暗中跟随。
叶丰也知道她在暗中跟着,可他也只假装没有发现。
今后的日子里,天天如此。
子初原以为叶丰只是觉得好玩,在贫民区待一段时间,感觉无聊了、太累了自然也就会回来了。
但事与愿违,叶丰不仅没有厌烦,反倒更加融入他们了。
他与汉子们一起干活赚钱,一起喝酒吹牛,一起打架斗殴。
他甚至学会了和大姑娘小媳妇开三俗的玩笑。
至于晚上住的地方,他也不发愁了,叶丰的伙计们,帮着他修好了位于贫民区边缘的一个废弃的小院子。
自从叶家村被烧后,这还是叶丰头一回有自己的房屋。
尽管很狭小,很破旧,可它真切的属于叶丰,叶丰感动的热泪盈眶,当晚就买了很多酒和肉,在小屋请人喝酒。
那些人吃饱喝足离开后,叶丰一个人继续喝,他又喝了很多,嘴里嘟嘟囔囔似乎在向谁述说。
从叶家村到莫仙子,从边军到阿浪,从战俘到魁哥、子初。
这一切全都落在了子初的耳朵里——那天晚上,子初就在他的房外。
她也终于明白了,叶丰要离开天魁皇都,并非因为他是龙,而是因为天魁皇都确实不适合他。
他在皇都,便好似绵羊进了山羊群,即便融入,也显突兀。
叶丰的离去已成必然,子初想通之后,也做了一个决定。
她在一个夜晚,走进了叶丰的房间。
叶丰也没有丢掉身为武者的警觉,察觉到床头有人,他立刻将罡气布满全身,然而下一刻,他便散去了罡气。
尽管屋里很黑,但叶丰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子……”
刚说出一个字,便被子初打断。
“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闭上眼睛。”
“黑咕隆咚的,不闭眼也看不见啥。”
叶丰嘴里嘟囔着,但还是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耳朵里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便感到一具温热滑腻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
“子……”
叶丰脱口而出,语气十分震惊,却又被子初打断:“不要说话!”
“唔。”
叶丰便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子初堵住了他的嘴巴——用她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