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无深情可相守 第77节
原本气氛挺好的,但夏莱不知道怎么着,她冷不丁:“张代,唐二,你们啥时候造个小娃娃给奶奶逗逗呀!”
奶奶一下子眉开眼笑的,她把好几盘菜往我面前推了推:“唐二,多吃点,养好个身体,回头给我生个大胖曾孙儿。张源这混小子,都三十好几了不愿意结婚,短期内奶奶只能把希望寄托你们身上了。”
我突然就想到了欣欣,想到她瘦小的身体蜷缩在病床上,想到她满脸的苍白,想到她用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再想到我自己,寂静无声的肚子,忽然觉得塞进嘴里面的米粒,瞬间变得不是滋味儿,我勉强笑了笑,有些含糊地:“嗯。”
我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了,但夏莱一副热乎到不要不要的样子:“生孩子这事,其实还是得趁早,唐二你趁年轻生了,好恢复的。我是还没结婚,我要是结婚了,肯定当月就要。”
瞥了我一眼,夏莱又说:“唐二,你也别怪姐八卦哇!生孩子这事,真得抓紧时间。”
情绪翻涌繁复到了极点,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还好张代适时地开口:“我最近工作太忙,应酬多,有时候喝酒什么的没法避免。现在不是提倡优生优育,这个得从长计议。”
夏莱却似乎杠上了:“工作再忙,也不能影响生活,你这不是理由。”
张代将一盘肉菜往夏莱面前推了推:“多吃点,堵住你的嘴。”
不太乐意地瞪了张代一眼,但夏莱却还是连续夹了几筷子他推过去的菜,不再说话埋头吃了起来。
虽然后面谁也没有再提生孩子那个话题,可我的郁郁寡欢它始终缭绕在心头,一直回到家里,它依然是一场挥之不去的迷雾。
洗完澡出来,我将叶医生开的药单子拿出来,将上面的每一个中药都百度了一番,我做的很是专注,张代挨着我坐下,我才回过神来。
一把将药单抽走,张代撩了撩我的头发:“这么晚了,别再研究这个,费脑。”
我把手机放下,手指搅合着拧成一团:“张代,如果我一直都怀不上孩子,那奶奶….”
张代伸出中指,竖在我的唇间:“唐小二,你要知道,我们决定结婚,是因为我们彼此想要结合在一起共度余生,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跟旁人无关。同样的,在婚姻里面我们要制造一个小孩,那是因为我们觉得我们想要小孩,我们生孩子,是为我们自己生的,不是为了任何人。奶奶她有她的心愿,但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我们不能活在她的期许里。”
停了停,张代又说:“唐小二,我从来不认为女人是生育的机器,而你也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你不能这样看轻你自己,不能活在奶奶的期许里,更不能将她那些期许变成你的压力,反正我到现在依然觉得,孩子是种缘分,它不来时我们不强求,它来了,我们好好珍惜就是。你不要想那么多,徒增烦恼。”
张代这些话,算是戳中了我部分的心思。
可我其实也并非仅仅为了奶奶的期许,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我想要自己的孩子。
即使我见过欣欣的病情,让谢云上下折腾,可我觉得谢云她能领略到另外一种风光。而这种风光只有为人父母才能体味得到,我迫切想要体味那种滋味儿。
但这个话题,再往下交流,只会给我和张代带来沉重,于是我敛眉,勉强一笑:“你说的都对,我赞同。就这么着吧。”
张代顺正我的头发往下捋着:“晚了,我们上床?”
我没注意听,就点头:“好!”
张代突兀笑得不怀好意:“看来你挺迫不及待的,不如等你还在上面?”
我愣了愣,随即一脸黑线:“滚!”
腾一声站起来,将我一把捞起来,张代疾步将我放到了床上,他用手探了探我的头发,又在我的额头上蜻蜓点水一下,没有过火的动作,就说睡觉了。
我虽然有微微失落,可我也还没有到欲求不满的地步,辗转几番还是睡着了。
搞掂了曹军,又接收了曹军的部分资源,张代又开始忙碌起来,而我的工作量也算凑合。
在波澜不惊的两相忙碌里,一转眼张代那个学医的师兄带着导师来到了深圳,张代将他们引荐给谢云,他们很快给欣欣做了初步的检查,认定她的情况不算是太糟糕,最后那个白发蓝眼的老教授给谢云写了推荐信,让谢云去北京找他一个相熟的校友,为欣欣进行心脏膜瓣搭桥手术。
谢云一走,品博的业务重重堆在我的身上,我每天更是瞎忙得焦头烂额的,比以往更盼望着周末的来临。
在煎熬中,星期五的下班铃声总算如期而至,我把最新的部门业绩汇总表细细看完,舒了一口气,我开着车从停车场出来,一阵寒风忽然灌过来,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这才惊觉,在不知不觉中,秋天已经零落成过去,冬天正慢慢入侵这座浮城。
我没想到的是,我的生活,也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寒冬。
或者是因为我与张代这一路走来,我总是被糖衣炮弹轰炸,炸得我七荤八素,也炸得我警惕性慢慢弱下来,让我完全忘了所有的糖衣包裹着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是甜腻的蜜糖,而是苦涩到难以吞咽的黄莲。
我偏偏是不知,这也为我后面的悲剧,埋下了沉重的伏笔。
☆、第101章 他在哪里出的事?
而当时,我浑然不知我要面对着的冷空气,要比这会儿吹过来的强一千倍一万倍,我只是像所有畏惧寒冷渴望温暖的人那样,急急地摇上车窗,将暖气开起来,沉湎在一派暖融融里面不能自拔。
我快到家时,忽然接到张代的来电。
这段时间以来我忙他更忙,我们虽然是在同一屋檐下,相对的时间少而又少,他此刻的来电,竟然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急匆匆接起来,我按捺住激动:“干嘛?”
张代轻笑:“没干嘛,就不能给自己的老婆打电话么?”
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太装逼了,声音也徒然变轻一些:“你今晚是不是又得加班?是不是又得很晚才回家?”
简直是不耍流氓就会死,张代他笑得不怀好意:“你把刚刚干嘛两字,换成干吗,我肯定比谁都早到家!”
我一脸黑线:“你丫的能不能讲究讲究,你三天两头不说点黄段子,能要了你的命是不是?”
张代嘚瑟到不行:“我这项技能,仅仅对你发挥,唐小二你这样埋汰是扼杀我的天性。”
无力吐槽,我把车速放慢一些,故作不耐:“得了,你别瞎哔哔不正经个有完没完,你就说,你这个点打给本大爷,有啥好关照的?”
这才稍微正经点,张代说:“我快到家了,晚上我们去吃西餐,看电影怎么样?”
卧槽,张代这孙子,总算特么的良心发现,知道带本大爷出去浪漫浪漫了!天知道他已经有多少天,没超过十点半不着家了!
没出息,我喜上眉梢:“还能怎么样,干呗!”
挂了电话,我卵足劲的把车开得飞快,入了水榭花都的停车场闸口开没多远,我就看到了张代那丫正站在我经常停的那个车位旁。
我刚刚把车倒进去,还没来得及开门,张代就过来敲我的车窗:“美女,我是大富豪派出来站街的帅哥,站在这里很久都没人要,你要不要啊,免费送。”
我了个擦擦,站街!亏他说得出来!
差点笑喷,我喜滋滋的下车来,瞪了他一眼:“****!”
用手环上我的腰,张代腆着笑脸:“那你还是****的老婆呢。”
被他这么一噎,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呛回去,只得说:“别瞎哔哔的废话个没完没了,走走走!”
估计因为是星期五,忙活了整整一周的人像是全冲出来凑热闹了般,我和张代吃完饭出来,电影院已经是人声鼎沸,九点钟之前的场次全满了,最后我们买的是九点十五分的票。
瞅着还有四十来分钟才到我们进去观影,张代提议我们到处逛逛。
说好的到处逛逛,他却是拎着我进了一家贵得要死的女装牌子店,让我挑几件大衣,以应对接下来的漫漫长冬。
在穿这方面,我虽然谈不上会砸一堆堆的钱,可我偶尔也会买几件贵点的衣服多穿几年,现在张代一副老婆你随便挑我都送你的表情,我不挑才是****呢!
都是大衣,也犯不着要跑试衣间脱完再换上,我看好一件随意套上试就行,张代在衣品方面目光挺好,不多时我们就挑了三大件外套,让销售员给包了起来。
挑的时候挺高兴,但张代要买单之际,我看到单据上那个数字,忽然又有点肉疼了,我纠结着要不要把最贵的那一件退掉,张代却摁住我的手,轻轻松松把卡给刷了。
从店里出来,张代一手拎着袋子,另外一手搂着我的腰,他在我的侧脸上亲了亲:“想不想吃焦糖布丁?”
我眼睛瞬间亮了:“想啊想啊,去啊去啊!”
张代笑得很是灿烂:“小猪,一提到吃的,你看你那小眼神。”
停了停,张代又说:“我们再走五十多米,拐个弯,那里有甜品店。”
我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张代很淡定地耸了耸肩:“吃饭的时候,我随意瞄了一眼这个楼层的布局。你不挺喜欢吃甜品,我就随意注意了一下。”
我擦,他这是为了表现他的体贴细心,还是表达他的聪明过目不忘?
不管他想表达啥,他这个逼倒是装得很成功!
我砸了砸嘴:“幸亏本大爷不算是特别蠢,不然跟你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会每天都有新挫败,每天都有新打击,你丫的差点就能对我进行碾压了。不过还好,我是老司机我要稳住!”
似乎没想到我这次能顺着他,没给他抬杠,张代一脸的春风得意,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来着,他的身体忽然滞了一下。
慢腾腾松开我的手,张代从裤兜里面掏着,他说:“唐小二,我手机响,我先接个电话。”
将手机摸出来,张代只是扫了一眼,他的神情忽然一凛,但他倒是挺快将手机贴到耳边:“有事?”
不知道那头是谁,对张代说了什么,张代的脸上依然涌起了惊涛骇浪,他的眼睛徒然睁大,瞳孔线挤在一起,他的声调高得有些失态:“哪个医院?!”
大概十几秒之后,张代有些僵硬地将手机揣回兜里,他疾疾抓起我的手,拽着我径直往电梯那边冲去!
虽然我还不清楚到底是张代身边的哪个人出了事,可我看张代这般失态,我连大气都不敢出,只管努力跟上他的步伐,飞奔着到了停车场。
将那些袋子重重丢进后座,张代不见了些魂魄似的,连安全带都还没系上,就急急要发动车子,车响起了警报提示,他才反应过来,匆忙地拽过带子扣在他身上。
车在飞驰中,张代紧绷着的表情没有哪怕一秒的迟滞放松,我被彻底感染,整个人也变得极度的不安和忐忑起来。
在一个长达快三分钟的红灯路口,张代可能是嗅到了我的如坐毛毡,他总算是打破这沉默的梏桎:“唐小二,刚刚是汪晓东打我电话,吴晋出车祸了。”
尽管我一而再再而三膈应着吴晋是吴邵燕她哥哥这个事实,也尽管我与吴晋实打实接触下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其实温良恭谦有礼的吴晋,给我的印象还不错。
现在听到张代这么一说,一想到曾经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在可能躺在医院前路未卜,我的心是真实的难受。
想想张代,虽然与吴晋几年不再联系,可我看得出来张代其实还挺是珍惜吴晋这个朋友,他的难受自然是比我多上十倍百倍,于是我小心翼翼:“张代,吴晋会没事的,他肯定会没事的。”
但安慰这种东西,原本就是人发明出来,用来进行催眠的一种药效短暂的东西,它的作用其实微乎其微。
张代的眼眸有些暗淡地盯着前方,他含糊的:“嗯。”
我觉得这个时候,他大概是没有什么聊天的心思,我再开口只会显得聒噪,于是我闭嘴就此沉寂了下去。
在北大医院的重症抢救室外,我们见到了汪晓东。
他一改之前每每叼着烟潇洒吞云吐雾的劲,他的站姿难得的不复骚气,他靠着墙,双手抱成一团。
抬起眼帘,他扫了一眼逐步与他靠近的张代,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又将脸埋了下去。
停住了脚步,张代目视着汪晓东,他语气极慢,也没有了往常面对着汪晓东时那股冷漠劲:“他在哪里出的事?”
汪晓东身体微微一动:“泥岗路。为了躲避一辆快要撞上他的泥头车,跟一辆大货车相撞。”
张代就此沉寂下去,他慢腾腾踱步到与汪晓东对面,也是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我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挨着张代站着。
站了大概十来分钟,张代用手碰了碰我,示意我到旁边坐着。
我虽然想陪着张代站,但我怕我的执拗会让他闹心,于是我乖乖的循着他的示意,坐在等候椅上。
在困顿中煎熬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吧,抢救室那边的指示灯总算是暗了下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众医护人员风风火火地出来。
张代和汪晓东,几乎是同时迎了上去。
没有丝毫迟疑,我也站起来,朝那边靠近。
还是张代先开的口,他的声音不像以往平稳,有些颤:“医生,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