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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斗争

骆梓青看到苏漫发来语音通话的时候,正在台上讲话,他先是挂断了,随后立刻发了个消息让苏漫稍等。

今天是县里一个干部培训班的动员会,查旺有事,就让他代为主持。

骆梓青翻了翻十多页的稿子,挑了重点说完,解放了自己,也解放了台下众人。

他过了五分钟从会场出来,立刻拨了回去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漫叹了口气,看着天边高而淡的流云道,“我觉得我在造孽。”

骆梓青问,“怎么说?”

苏漫倒也坦率,把政审过程中发生的这件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骆梓青还没回答,许峰就来电了,苏漫只能挂断了语聊,接了许峰的电话。许峰问,“政审完了吗?有问题吗?”

苏漫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有问题。”

许峰道,“不管如何,你必须让那个人进,否则我免你的职,我都提前让杜若兰关照你们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苏漫没有吭声,许峰等了半天,问她,“哑巴了?说话啊!”

苏漫吐了口气道,“我知道了,许书记,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许峰挂了电话。

苏漫趴在方向盘上,骆梓青的电话进来了,苏漫闭着眼睛,不说话。

骆梓青在那头,给她放了一首藏族的民歌。

苏漫听着嘹亮空灵的歌声,问骆梓青,“你说人活到最后是不是都会向现实妥协?”

骆梓青看着书,却道,“保持天真很难,但返璞归真更难,如果渴望真诚,就要为之努力。”

苏漫笑了笑道,“真好,我也希望做这样的人。”

骆梓青道,“漫漫,你很善良,我相信你可以。”

苏漫听着骆梓青的安慰,振作了精神,也想好了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苏漫给那个面试第一名的人打了电话,对方是一个刚毕业两年的男孩子,他接了电话,苏漫自报家门,他连忙打招呼道,“苏主任您好!”

苏漫听着他满怀期待的声音,却知道,自己这通电话终究要让他的希望落空了。

她问,“你现在还不是预备党员,怎么在个人信息上填写了预备党员?”

男孩子不吱声了。

苏漫叹气问,“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男孩子问,“您现在在哪里?我能当面跟您解释吗?”

苏漫虽然犹豫,也怕他希望落空,报复自己,但最后仍是答应道,“可以。”

两个人找了这边附近的一家星巴克见面,他家也住在这里附近,离办事处也不远。

那是一个腼腆的男孩子,长相普通,看到她的时候,伸手打了招呼。

苏漫已经买了两杯咖啡,递了一杯给他,他握着咖啡,低着头问,“这次我真的没有可能录取吗?”

苏漫道,“很难,而且,会影响你今后。”

男孩子咬着嘴唇,他道,“可是我综合排名很高。”

苏漫点头道,“是的,综合排名第一名。”

男孩子推了推眼镜,低着头,突然哭了起来道,“我真的很想进体制工作。”

苏漫看着他,有些不忍,他道,“其实我这次考公安也上了,但我以为这里十拿九稳,就没去。”

苏漫拍了拍他的肩膀,却道,“幸好没有。”

说完,她把情况说明递给了他看,是他现在工作的事业单位领导写的关于他预备党员情况的说明。

他颤抖着嘴唇问,“所以呢?你是打算交上去吗?”

苏漫摇了摇头,然后当着他的面,撕了那份情况说明,男孩顿时眼里升起了希望。

可苏漫却缓缓道,“即使没有这份情况说明,你也一样不会被录用,客观情况毕竟存在,假的终究变不成真的。另外,哪怕你考取了,也有可能因为这个问题,试用期过不了。我劝你,自己想清楚,然后提交一份情况说明,表明自己主动放弃,否则未来你的这次政审问题会被记入档案,大概终生不能录用了。”

男孩子看着她,那眼神,带着不甘,又带着恨。

苏漫把情况说明的碎片拿在手上,扔进了喝尽了咖啡的杯子里,扔在了干垃圾桶里。

她回身,提着包,站在男孩子身边道,“我等你消息。”

男孩子的拳头紧紧握着,低垂着头,拉住了她的手腕道,“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苏漫掰开了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苏漫觉得抑郁,她难得放任一次,给纪子洲打了电话,希望得到他的宽慰,却被他按掉了。

坐在车里,听着电台里的音乐,“孤独比拥抱更真实,爱让人失去了理智……我忘了这是第几次,一见你就无法坚持……”

多少次想要远离他,离开他的若即若离,离开他的患得患失。

可是,只要看到他,又怎么坚持自己曾经想要离开的这种坚持,又如何去分辨,对他的爱,那么真实。

苏漫坐在车里,用手机音乐,一遍一遍放着这首歌,原来人生,就怕突然听懂一首歌,然后,再也走不出去。

纪子洲今晚陪着严伟明去应酬,意外遇到了杜若兰,显然杜若兰也在找门路,希望早点解决副处。

饭局到最后,杜若兰都没有机会接近严伟明,她听说严伟明喜欢成熟型的女人,来自荐的。

纪子洲全程不动声色,默默在一旁看着她大献殷勤,帮她牵线的那个人是一个区里的人大代表,做钢材生意的。

饭局结束,那位牵线的老板要送严伟明,却被拦下了,纪子洲站在严伟明不远处,正在打电话。

杜若兰刚要凑上来,就见纪子洲转身,往一辆车开来的方向去了,给车指了位置,是来接严伟明的。

严伟明从来不让别人送,熟悉的人都知道规矩的。

潘博明看着杜若兰失望的样子笑道,“你呀,先搞定你们纪主任吧,别的就不要多想了。”

杜若兰问,“难道纪主任也?”

潘博明耸肩笑了笑,这笑声里很有内涵。

杜若兰当然也是想过的,可是始终没有成功过,才想尽办法钻营,曲线救国,然而潘博明这么一说,倒是让她又燃起了希望。

潘博明道,“新闻中心的李悦,不也是他的女人吗?”

杜若兰听着,心思立刻活泛了起来。

潘博明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却道,“不过纪子洲这种,一晚上也就只能睡一个女人。”

说完,拍着她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

纪子洲送了严伟明回家,张琳因为他冷淡了自己好久,有些不满,故意瞪了他一眼。

然而纪子洲却对扶着严伟明的张琳道,“之前听了一些传闻,嫂嫂总还是小心些好。”

严伟明看了看张琳问,“怎么回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张琳撩了撩长发,尴尬笑道,“没有的事儿。”说完,又用警告的眼神看向纪子洲。

严伟明也看向纪子洲问,“你们瞒着我什么?”

纪子洲坦然道,“嫂子是不是让公安帮忙查人了?对方写了她一点捕风捉影的东西,嫂嫂就沉不住气了,堵了对方,还把人打进医院了。现在人家家里要闹到市里去,如果要疏通关系,还应该由严书记您亲自出面才好。”

张琳脸色难看,严伟明脸色更难看,看着张琳要让她解释。

纪子洲道,“这是您的家事,我先走了,如果需要我出力,尽管吩咐。”说完,带上了门。

纪子洲下了楼,站在严伟明家小区门口,一边等车一边给苏漫打电话。

此时,苏漫已经戴着耳机躺在床上了。

她觉得太疲惫了,原来长大就是违背自己的心意,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纪子洲的来电响了很久,直到转为未接,苏漫就这样躺着,然后听着手机铃声停止,继续转为那首歌。

原来容忍不需要天份,只要爱错一个人。

明知是错的人,却停止不了爱这个人。

苏漫听着,却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压抑。

她辗转到最后,打电话问骆梓青,“你说,怎么忘记一个人?”

骆梓青听着她沙哑的声音,也为她心疼,他想起自己那时候得知阮胜璋跟另一个人有染,那种失落又不甘的心情,如今竟然有些回忆不起来了。

他说:“我当时分手以后就告诉自己要努力活的更好,而现在回头看看,她已经过去了。比如你以前看过的动画片,或者电视剧,现在再看一遍,会不会觉得看不下去?因为你眼界不同了。换句话说,当你已经成长了,也走远了,就不会在意了。”

苏漫翻了个身,叹了口气道,“知道很多道理,却过不好这一生。”

骆梓青轻笑道,“不会,只是需要时间。”

苏漫听着他说话,内心渐渐也平静了下来。

纪子洲再度给苏漫打电话的时候,发现她忙音,他在她家楼下的便利店等了20多分钟,仍是忙音。

一小时后,变成了长久的无人接听。

他握着手上的巴黎水的瓶子,喝了一口,已经没气了。他起身,穿了外套,扔了瓶子,重新打了车回家。

由于新任公务员招录的事情,许峰对苏漫倒是有些不满意,哪怕苏漫最终把事情摆平了,依然被许峰大会小会含沙射影地说她不讲纪律和规矩,恣意妄为。

纪子洲倒也从来不帮苏漫说什么。

的确,他只有保持公允,才不让旁人说闲话,苏漫理解,可却不能接受。

最近套改的事情太多,苏漫忙得也没有停,那天拒接了纪子洲的电话之后,两个人再没有碰面。

原本套改的事情是纪子洲负责的,后来许峰回过味来了,明白了这是人事工作,所以又让苏漫把所有事情跟他汇报,如此一来,苏漫倒是名正言顺的彻底避开了纪子洲。

然而因为上级的口径一直变,这项工作又是新的,难免忙中出错,换来的是许峰三天两头的大骂。

幸而,苏漫经历了黎敏、顾洁、金德一,许峰的这些谩骂她也都扛下来了。

她记起当初,纪子洲告诉她,不要把上司神话,因为他们也是人。

当此时,想着他曾经那般的呵护关怀,她的内心就会难受一阵。

好在每晚骆梓青会陪她聊聊天,安慰她,让她也能有个说说话的人。

说起许峰对苏漫发的这些火,骆梓青道,“这说明你这位领导没什么能力,威不足则多怒,因为没有领导的威严,所以才会骂你,证明他心里没底啊。”

苏漫又想起了纪子洲,她躺在床上喃喃道,“他就不会,他是不怒自威,明明从不骂人,却也没人敢跟他顶撞。”

骆梓青听着她一字一句对纪子洲的描绘,明白她哪儿有那么容易放下?

想想当初自己得知阮胜璋出轨时候那种纠结,如今,他也能体会苏漫的放不下。

安静地陪着,房间里放着藏族的歌曲,好像是诵经一般。

骆梓青道,“我今天去参加了一场这边藏民举行的宗教活动。”

苏漫问,“不是说党员不能信教?”

骆梓青笑答,“知己知彼嘛,做群众工作,当然要知道这边的风土人情,知道他们所思所想,需要什么,我又应该做点什么。”

苏漫应了一声,骆梓青道,“不过寺院不能拍照,所以没有发给你看过。”

苏漫闭着眼想象那般圣洁和庄严的场景,她道,“我这辈子一定要去一次西藏。”

骆梓青说:“我给你当地陪。”

苏漫翻来覆去,最后蒙着被子,用闷闷的声音道,“我好想出家啊啊啊啊啊,无欲无求就好了。”

骆梓青笑她道,“傻瓜,尼姑剃光头不好看的。”

苏漫哼了一声。

骆梓青又道:“佛也是在人世间修成正道的。”

苏漫愣愣地听完,笑着对他,“这话说得我都要开悟了。”

骆梓青笑,他道,“是这边的上师教我的。毛主席说,宗教是文化。”

苏漫道,“这下我相信你是真党员了。”

骆梓青大笑,又道,“毛爷爷还说,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所以人世间,就是要努力斗争,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苏漫感叹道,“人生是修行。”

骆梓青道,“是的。”

跟骆梓青聊天就是这样,总是能被安慰,还能被开解,什么话都可以说,不用担心他会觉得自己幼稚,他很耐心,也广博。

苏漫问,“你没想过再找一个女朋友吗?”

骆梓青的心跳快了一拍,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问她,“你说什么?”

苏漫道,“像你这么好,应该找个女朋友,不然太浪费资源了。”

骆梓青勾着嘴角笑问,“你也觉得我很好吗?”

苏漫被他的笑带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连忙搓了搓自己的脸,坚定道,“当然,在我眼里青哥最好了。”

骆梓青笑着听,却也知道,越是轻易说出口的,越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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