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赫提亲
又是新的一天，伴随着鸡鸣，月生走出门房，对着山间才显露的朝阳，伸了个懒腰，但随即他收敛了动作，立刻将猫耳和猫尾隐藏起来。
这禁制可是好几位渡劫境的妖族下的，应该没问题吧。
月生及时遏制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迎着朝霞做早功；这是齐向才发给每个弟子的一本——《练气基础》上面写的早功，每天做上一套，有助气血通达。
“人间的修炼者每天都要这样锻炼吗？真是够枯燥的。”他想。
作为妖族，他只需要吸收天地灵气，积累丹田的灵气，就抵得上一般修行者几个月的功夫，等到修炼到了瓶颈，就去寻找可助突破的灵草、灵果，吃下去即可。
“至少堂姐是这么说的。”
早功做完，太阳也从山间升起，照着山林，一片晴朗的景象，这景色在老家也经常看到，但不会像此时此刻这样慰藉。
整理好行头，朝山下走去。
“月生！”镇口的早点铺子，掌柜的远远看见月生从山口出来，备好了一只肉包子、一碗豆花；早饭冒着热气，月生找到熟悉的街边位置坐下，这里视野正好，能看见小镇中的人间百态。
和妖界不一样，来到人间几年，他还是喜欢看这些事情，比如街坊邻居又吵架了，谁家孩子顺了谁家一只鸡，谁家又办了红白事；都是可入眼的小品。
慢慢嚼着，镇口却来了一伙人，为首的高头大马，后面是四抬大轿，轿子帘子掀开，里面斜坐着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
月生扫了一眼，扭过头继续吃早餐，还不忘掏出那本《通国经略》细细看着。
可谁知，月生坐的地方，竟挡了轿子的路。
“王家出行，闲人回避！”轿前的中年男人凑在月生身边大声喊着。
没想到月生看书看得入神，竟没有注意。
掌柜想要上前，却被中年男人的气场吓得不敢靠近，那是修仙者的气场，若是无意隐瞒修为，凡人也一眼便知。
这一幕被青年尽收眼底，他眯起眼睛看向月生，那人身着学堂制服，想必是向才学堂的学生，考虑了一息。
“叔公，赏他几文，让他挪了吧。”
“公子大气。”中年男人拱手作揖，眉开眼笑地奉承着；青年倒是不客气这种奉承，点了点头，靠着座位继续躺着。
“别耽误事儿。”
“是。”
中年人从腰间摸出几文铜板，使劲拍在月生的桌上，拍那一下让掌柜都吓得不轻。
“赶快挪地儿！”
月生抬起头看了看轿子里的人，陌生面孔，在这小镇上生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排场。
“反正这人给钱了，自己也不能挡了人家的道。”
于是他叼着包子，端着豆花站起身来；掌柜的哆哆嗦嗦，把放在街边的一排桌椅全部推开，躬着腰，笑脸相迎。
那中年男人却是看都没看两人，跟在两匹高头大马后面走远了。
月生暗自叹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况且自己理亏，挡了道；轿子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车上装着几十只大箱子，上面用红色绸缎盖住。
“这是提亲吗？”月生将包子拿在手里，问掌柜。
“这我哪儿知道啊。”掌柜的搓着手，目送马队走远，“估计是谁家的公子哥看上着镇里的哪个姑娘，要纳为小妾吧。”
真是稀奇事。
就算在妖界，这样上门提亲，没有媒人跟着，不免也有些唐突。
草草吃完早饭，月生还要赶去学堂，他将先前那中年人给的几枚铜板放在了桌上，正好抵了饭钱。
等到了学堂门口，却发现门外面竟然停着那些车马。
这让他有些纳闷。
“哪有提亲到学堂里来的？”随即他猜测，会不会到齐向才这里拜师的……不过，拜师需要这么多金银细软、绫罗绸缎吗？
带着疑惑，他踏进了学堂，先前那青年，手里拿着些什么，站在门口，先生在屋子里，和中年人客套着话；月生选择在外面听一听。
“未闻王家远道而来，齐某有失远迎。”齐向才拱手作揖。
“先生言重了。”中年人回礼，“此番前来，是给我家公子，我的亲侄子提亲的。”
“哦？提亲？”
“正是。”
男人让开，那青年站在后面，手里拿着个盒子。
“请问先生，徐秋子可在？”
“在是在。”齐向才向后瞥了一眼院子，秋子正在院子里浇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情。
“不过。”
“不过？”
“这提亲一事。理应在男女双方家中进行，我这寒塾一间，大行世俗之事，难免被人笑话去。”齐向才依旧拱手作揖。
“无妨，我们前来就是接徐小姐回家的。”
“徐小姐？”
“哦？先生您并不知晓此事吗？”青年有些疑惑，“徐小姐是含灵城徐家的二小姐。”
齐向才听到此话，有些愣神。
含灵城，徐家，那不是流传至今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吗？偌大个家族的二小姐，怎么会流落至此，在我的学堂里心甘情愿当个书生？
“这……我去叫她；二位稍等。”
齐向才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屋子。
“秋子，秋子啊，过来。”
“先生。”秋子放下水壶，凑近。
“含灵城来的王家，要接你回去。”齐向才说道，“你怎么也不告诉为师，你竟是徐家的小姐？”
“啊！”徐秋子惊叫出来，但立刻捂住了嘴。
“先生，他们在哪儿？要是他们来了你就说我不在，我这就出去避……”徐秋子的话还没说完，两个男人就出现在她的眼中。
她瞧见了那个青年，心中一寒，脸上的表情也从焦急转变为了冷漠。
“秋子，我可算找到你了。”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徐秋子语气冰冷，连个正脸也不给。
“秋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青年笑脸相迎，背地里却是恨得牙痒痒。
“好你个徐秋子，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我耍脸色，要不是你徐家还有口气，我能看上你？等你跟我回去，可要让本大爷好好把玩一番。”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我爹爹对你也没有好感，你为何还要死缠烂打！”
“咳咳。”青年清了清嗓子，“不瞒你说，这次我来，是提亲的，徐家家主已经同意将你许配给我了。”
“许配！”一股无明业火再次升起，“要不是给你个面子，我能用这词儿？”
青年说罢，中年男人从怀中掏出一本小折子，展开；一纸婚约赫然出现在徐秋子眼前，父亲的私印和王家家主的私印鲜红地映在眼中。
徐秋子的心凉了半截。
“我说过，要是我嫁给你，我就和徐家断绝关系，你这一纸婚约，不成立！”
“小丫头还给我们使心眼！”中年男人心中暗骂。
“好说，我不娶你便是。”
“当真？”徐秋子抬头看着他，虽然明白，这话里有话。
“不过我答应徐家的事，可都要作废了。”
“你和我父亲说什么了。”
“小事儿，只不过是把徐家在含灵城所有的粮庄、当铺、行会，统统收到王家来。”
“你说什么！”
“这本就是徐家欠下的债务，我只不过是给你们家网开一面罢了；更何况，我还答应你父亲，要是你能嫁到王家，将会有十年的商业合作等待着徐家。”
徐秋子双手攥紧，陷入了沉思，眉头紧蹙，看上去楚楚可怜。
“若是我不嫁，我爹、我娘，还有家中那么多门客、下手，都活不成了，徐家百年的基业，说不定会被我一人葬送……”
“美人儿，不要多想，多愁善感容易长皱纹，我可不希望看见我未来的妻子，未老先衰。”说着，青年伸手去撩徐秋子的发梢，秋子身上的香气直往鼻尖里钻，任何情窦初开的青春少年都不可能把持得住。
“我跟你走便是了！”
徐秋子一把推开青年的胳膊。
“哈哈，那现在就启程。”青年眉开眼笑。
中年男人侧身一站，给两位新人让开一条路；看着青年拉着徐秋子的手走回了屋里，回头便掏出一块金锭，塞进了齐向才的手里。
齐向才看着手里的金子，稍稍发愣。
“有劳先生了，一点薄礼，请先生收下吧。”
看着徐秋子失落的身影，再看看手里的金锭；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那种把女儿卖到青楼里的腌臜户，拿着金子的手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我还有东西没收拾……”徐秋子已被带到屋内，她站定，指着自己的座位；青年看去，破桌破椅。
“有什么好留恋的，外面专门给你备了一车的宝贝，保证讨你欢心。”青年说罢便拉着徐秋子往外走。
秋子眼中已噙满泪水，那求助的眼神看向学堂里坐着的同学，每个人都正襟危坐，根本不敢往王家这边看。
回头去看先生，齐向才手中却捧着一块金锭。
心灰意冷。
一介女子，在这世道上，也只是如此下场吗？
离开含灵城，就已经和徐家闹掰了，家父百般劝说自己从了王家少爷，徐秋子并不想被送到别家去，成为一个闺房小姨，浑浑噩噩过完一生；她渴望自由，她渴望仙人的生活，那种能够左右自己喜悲、放浪山林之间的生活；她想要遇见一个真正喜欢的男人，再嫁给他，两人结伴游行世间。
“不应该是这样……”
迷迷糊糊之间，徐秋子已被带到门外；白皙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发梢凌乱，模样狼狈。
往前走了两步，却感觉有什么人站在身前。
抬头一看，竟是犴台月生。
她本想向他求助，眼中的可怜却变成的悲哀，这样没有靠山的小男生，还是不要连累人家好。
“怎么又是你！”中年男人看见连廊上站着，正是刚刚挡了自家路的小子。
“我这回可没挡你家少爷的路。”
月生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看向了身后一脸颓废的徐秋子；两人四目相对，后者的眼中尽是悲哀，她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无奈的叹息。
“好狗不挡道！”那王家公子轻蔑地骂了一声，随即拉着徐秋子往外面走。
却没想到，一记重击击在身后，他根本没有预料，应声向前扑倒。
“骂谁狗呢？”月生从背后一脚将王公子放倒。
“反了你了！”中年男人召开架势，就要将月生制服，他手中掐诀，灵气成形在指尖游动。
“叔公。”王公子从地上爬起，身上的绸缎华袄沾上了灰尘。
中年男人急忙将他扶起。
“你先看好徐小姐，我亲自去教训那小子。”
“这……不妥吧，公子被刁民所伤，我这家臣，本来就有责任。”
王公子摆了摆手，“正好我试一试我现在的修为达到了什么境界，就拿这小子开刀吧。”
中年男人不再阻拦，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那边的犴台月生。
“这小子，今天算是倒大霉了。”
王公子摆出架势，两股若有若无的白色灵气汇聚在胸前。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骂你是狗，你就得听着！”
“聚气诀！”他大吼一声，胸前的灵气汇聚成一团浓稠的灵球，朝着月生飞来。
“练气三层，你竟然有修为！”徐秋子难以置信，看着那一团灵气就要击中月生，心中一沉；她们这种平庸的凡人，根本不可能接下修仙者的任何攻击，这下，他不是重伤，就是丹田破碎。
犴台月生看着那一团灵气朝自己飞来，一掌向前，带起阵阵微风，将那灵气轻松地吹散。
这边三人一脸吃惊。
王家公子见自己的攻击被他轻松化解，脸上很难看，自己辛辛苦苦跟着叔公练习了整整一年的聚气诀，竟然被一介凡人轻松化解。
“不，他不是凡人，他也有修为。”
不过，这却激起了他那高傲的心理。
“我管你有没有修炼过，我可是一年就达到了练气三层，你拿什么跟我斗？”
他伸出右手，手心逐渐凝聚出一团火球，是没有品质的低级攻击仙术，不过对付凡人，也有点狠毒了。
“少爷，不可攻击要害。”中年男人提醒着，但脸上却有一丝得意，他没想到徒弟对于火球术的运用已是信手拈来，作为师父的，自然喜形于色。
王家公子手握火球，怒喝一声，朝月生扑去。
他伸直手臂，火球朝着月生胸口袭来。
没想到月生闪身躲过火球，左手在空中一捞，抓住王家公子的袖子，脚下顺势一绊，竟然将他仰面放倒！
王家公子一只胳膊被月生控制着，根本挣脱不开。
想不到练气三层的修为，竟然被一介凡人死死地压制住了。
中年男人眉头一皱，欺身上前，就要去抓月生的肩膀。
“小心！”徐秋子喊叫着，让月生快点躲开，要是那人没有控制好力度，粉身碎骨都是最轻的伤了。
眼看中年男人就要抓住月生，一侧却闪出一道人影，稳稳地握住了那中年男人的胳膊，男人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徐秋子十分震惊，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齐向才；平日里温文尔雅，甚至有些胆小怕事的书生，竟然轻易将练气七层的修士给拿住了。
“两位皆是修仙者，按照仙界规矩，不可对凡人出手。”
“这小子摔了我家公子，我侄子可是练气三层！他不可能是凡人。”
“那就是你家公子的层次不到，练气三层也只是空虚的境界；你看，我这徒弟身上可有半点修为？”
中年男人定睛一看，催动灵气探查着犴台月生，果真没有一点灵气流动！
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发青。
此时被摁在地下的王家公子脸上更是挂不住，他大喊着：“不杀了你，我就不叫王赫！”
这人都躺在地上了，为何还在叫嚣？
月生一脸的不理解，手下一动，王赫的胳膊就要分家；王赫惨叫起来：“啊啊！你敢动我，我王家不会放过你！”
“月生。”齐向才提醒，月生这才放开了手。
王赫摸着肩膀，退到中年男人身后。
“这位仁兄，修仙者不能攻击凡人，这规矩想必你是明白的，若是再不离开，我可是要告到慎行司了。”
男人咽了下口水，眼前这人功力至少在十层以上，甚至练气圆满，现在在这间学堂里讨回好处，还真不大可能。
“少爷，咱们走，等回到王家，再做打算。”
王赫恶狠狠地盯着月生足有十息，随后转身，拉起徐秋子的手，就要离开。
“没听见人家不想跟你走吗？”月生突然说道，王赫一愣，脸上青筋暴起，就要发作。
“给你脸还不要了！”王赫二话没说，从胸前掏出一张符纸，将他贴在手臂上。
“少爷，这是老爷留给你保命用的东西！”
“保命？本少爷在这刁民面前脸都丢光了，要这保命的东西有何用，要你有何用！”说罢，他催动符纸，瞬间来到月生面前，速度快的吓人。
齐向才正想要去拦，谁知月生却站出一步。伸出一掌，稳稳地接住了王赫的拳头。
王赫看着自己的拳头竟然不能再前进半寸，瞬间冷汗直流。
“你还说他不是修仙者？”他看着齐向才，眼中满是惊恐。
“这是练气基础功法。”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连这个都没学过吗？”
“那是……什么？”王赫突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手，表情扭曲，刚刚那一击，身体不能承受符纸带来的力量，导致筋脉和骨骼都受了不小的伤。
中年男人见状，立刻架着王赫走开了。
“这事秋后算账！”他撂下一句，但还是要去抓徐秋子。
徐秋子吓得往后缩了缩，躲在一旁，本能地挥舞着手臂，没想到竟和月生一样，一股神秘的气流自手心发出，轻松击飞了中年男人的手掌。
“秋子她不愿跟你们回去，你们就不要强求人家小姑娘了；况且，她是我的弟子，再有不到两月就要凡界招收，耽误了秋子或者王少爷，你哪边都不能解释。”
齐向才眯起眼睛，微微放出一丝灵力。
练气圆满的修为立刻显现出来，中年男人明显慌了神，背起王赫急忙往外走。
“等等。”齐向才在后面叫住了他，那人立刻冷汗直流，凭借自己的修为，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这位练气圆满的同道中人。
齐向才一挥手，一块金锭顺势飞出，男人颤颤巍巍地接过，一溜烟跑了。
“秋子，过来。”待马队离开视野之后，齐向才叫着一旁发着呆的徐秋子的名字。
“刚刚那是……”徐秋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为何刚才，有一阵风从指缝间划过，随后那人的动作就被弹开？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我说了吧，要你们每天早上练习一遍这本《练气基础》，看样子你们二人都有好好听话，认真练习。”
“这根本不是什么基础功法吧。”月生脸色不变，默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