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牧桓
清虚宗
这天,已是炼气圆满的徐秋子陪着风乞寒在清虚殿前的练功场上转悠。作为清虚宗最年轻的长老,最基础的琐事,自然落到了她肩上,无非是监督外门弟子修炼、视察产业效率、指导准内门弟子这些小事,这每周的例行公事,教风乞寒很是无奈。
但现在有了秋子陪着自己,每天散步也不无聊了,秋子本就好学,在清虚宗待了几个月,除了练功炼丹,就是饱览诗书,知道的细碎知识,甚至比她这个外门长老还要多。
每周她都会叫上秋子,和她一问一答,时间也过得飞快。
“秋子,为师教给你的混元常春功,修炼的如何了?”
“回师父,已有七层。”
“又长进了一层,不错不错。”风乞寒心中欣喜,“其他导师教给你的清虚宗基础功法,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弟子修炼的很顺利,困难的地方也自己悟通了,劳烦师父费心。”
风乞寒脸上带笑,点着头,摸了摸秋子的脑袋。
秋子应该是同期的修士中最忙碌的那个了,平日不仅要跟随外门弟子完成常规的宗门修炼和宗门任务,还要额外接受风乞寒的炼丹教导,又要跟上本就不如仙家弟子的文化修养,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仅有的闲暇时光,就是和风乞寒在一起的例行视察,和师父在一起,总是很放松。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绕着练功场走,时节入冬,也临近宗门大比的时候,这时候的弟子们更加用功,练功场和练功房都很热闹;两人绕着练功场转了一圈,本周的例行视察这才告一段落。
“呼——”两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随即相视一笑,秋子很熟练的跳上佩剑,随着风乞寒进入了洞府之中。
两女进入洞府,却立刻换了一个模样。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风乞寒嘴里嘟囔着,一头扑到地上一团白花花的棉球上面,整个人陷了进去。
这可是由锦球树的花瓣编制而成的大靠枕,轻盈无比而且回弹迅速,可花了她大价钱订制。
风乞寒躺在那上面,暖洋洋的感觉,顿时劳累感全无。
秋子脱了鞋,也一头钻进那团白花花像是大馒头一样的靠枕里面,趴在那上面,懒洋洋地不想动。
“上次讲到哪里了?”风乞寒语气都变了。
“我想想,应该是:太子爷招三千妃子入宫,竟然看上丑女燕子。好像讲到这里了。”
“无妨,继续说说吧。”风乞寒稍稍坐直身子。
这可是凡间最流行的红妆小说,进入仙界之前,徐秋子早就把那些“名着”背得滚瓜烂熟了,剧情甚至对话,都能一字不差的说出来;谁叫那小镇娱乐项目太少了,只能依靠小说来度过无聊的闲暇时间。
秋子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风乞寒,慢慢讲着小说里的剧情,白净的脚丫翘起来挑弄着,灵巧又可爱。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也到了秋子回去的时候。
“天色不早了,乞寒姐,今天就讲到这里吧。”
风乞寒噘着嘴说:“下一次又要等上一周,无聊死了。”
“要不是认得了秋子妹妹,我真的要暴毙在清虚宗里面。”
在私下,师徒二人以姐妹相称,风乞寒执意这样的,因为她觉得,不管是“师父”还是“长老”,这两个称呼都又老又土;只有姐姐这个称呼,既不显老,又好听。
风乞寒御剑,将秋子送回了宗门大城里;一间独栋的双层雅室,是秋子的住处,也是宗门赐予亲传弟子的特权之一。
“明天见,乞寒姐。”秋子调皮地小声说道。
“就你机灵。”风乞寒脸上满是笑意,说罢便将一个小白瓶塞到秋子手中,说:“这是为师为你炼制的定颜丹,美容养颜,保养皮肤;一定想着多用,宗门修炼辛苦,也不能毁了一副好皮囊。”
“乞寒姐,不用了吧,上次你给我的净肤丹我还没吃完呢,宗门又给了我一堆宝贝,就连拜师大典你给我的东西,我才用了一点,再给,我的纳戒都要装不下了!”
秋子推脱着。
“拿着就拿着,定颜丹和净肤丹又不是一种功效,一起用效果更好。”
秋子之后收下,在风乞寒注视下进入房中。
回去的路上,风乞寒心中有些得意:“教徒弟,竟然是这么快乐的事情,看来以后还有多收一些徒弟,什么关门弟子,我才用不着呢。”细细想来自己的修为也有了些提升,再过一阵子就能到达半步金丹,到时候一定要找护法去要些突破的灵草,炼制丹药。
“等突破金丹,那时我就是清虚宗最年轻的护法!”她心中有些骄傲,年纪轻轻,名声响亮,在通天榜上也有名,这不就是纯纯的人生赢家嘛。
但是看着秋子的进步速度,仅仅半年到达筑基瓶颈,风乞寒第一次领悟了什么叫“后生可畏”。
第二天,风乞寒早早地来到了清虚殿前的练功场上,所有的外门弟子,包括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内门弟子,也一并出现在场中;那些内门弟子修炼宗门最隐秘的功法,平日见不到,就算偶尔看见,也只是远远地,他们脸上一直是那种生人勿进的样子。
清虚宗全部的弟子、长老此刻都在广场上等待。
今天是牧师尊出关的日子。
只见天色异变,一道橙色惊雷从空中炸响,直直地劈在清虚山上,又过了片刻,仿佛一道声音从天边响起。
“哈哈哈,突破成功了!”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一道白色的人影从清虚山后面飞出,不借助任何功法、法器,在空中飞行。
随后又有四道人影飞出,周身泛着粉光,围绕在先前那个人周围,四人皆是女子,下半边脸被粉色的轻纱遮住,身上是轻薄的粉色纱衣,妩媚至极。
“是牧师尊的护法。”风乞寒认出那四人,那四个女人是牧桓亲自挑选的秘传弟子,是清虚宗最神秘的四个人,所修炼的功法、到达的境界,均不可知。
“恭喜牧师尊金丹化婴,步入半步元婴境。”场中的清虚宗弟子躬身行礼,祝贺着牧桓突破成功。
这时候从西边的群山中飞出几道人影,是其他师尊和他们的护法;他们纷纷前来祝贺牧桓到达半步元婴境。
“哈哈,今日之后,五派之中,只有我清虚宗一家独大!”牧桓心情大悦,话间毫不掩饰着骄傲和狂妄。
刚刚那一身,中气十足,元婴境界的威压瞬间覆盖住了整个清虚殿,一直往宗门外面散发而去,进入千重崖,整个含灵山界的宗门,都听见这突如其来的狂妄宣誓。
巨大的威压如同实体一般,压在风乞寒的背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那些外门弟子就更是悲催,直接被威压压倒,跪倒在地上。
“牧桓!”一位师尊小声提醒:“这种话不能乱说,要是其他宗门找上门来,你担不起责任!”
牧桓刚刚的话,有些放肆了,其他宗门又不是没有元婴境的强者,叫他们听到,要是动了气,找上清虚宗,又是一桩麻烦事。
“我为何担不起责任啊?”牧桓哈哈大笑,“当下仙界,清虚宗说第二,谁敢说第一。实话实说,有错吗!”
几位师尊面面相觑,表情复杂;牧桓是他们几人中最年轻的,修行尚不过百年,已经领先他们一大步,进入半步元婴,各种殊荣加身,周边又有四名花枝招展的护法陪着,放眼整个含灵仙界,无出其右。
最终也咬咬牙,不再劝说。
牧桓身形一动,脚下出现一片粉色花瓣,招招手示意四名护法一同随行,四名护法站在花瓣上,四面围着牧桓,越过清虚殿,朝着西方的五灵泉走去。
“唉,这个牧桓,太过任性。”身后的几位师尊叹着气,但是大喜的日子,也只能装出一副笑脸,再说了,牧桓能突破半步元婴,对于整个清虚宗,都是天大的好事。
只见牧桓身形一动,径直钻入水中,没了动静。
秋子随着一众外门弟子就站在五灵泉边上,她看着师尊消失在潭水里面,只剩下那四个妩媚的护法站在花瓣上,她们双眼无神,一动不动,虽说相貌身材都是极致,但唯独眼中少了那一分神韵。
魅惑人心的香气从她们身上传来,周围的男弟子一个个瞪大了双眼,眼神炙热,看着那四名护法,但却因为之前至尊的威压,根本不敢动。
“清虚宗向来以正道自居,为何宗内长老要培育这种淫靡的香气?”秋子没有反应,但依旧疑惑不解,她的眼神停留在护法身上,上下打量,竟然惊奇的发现,她们四人,竟然没有多少灵气!
虽说修为深不可测,但灵气几乎没有。
“越来越怪了。”
更加让秋子震惊的事情还在发生,她看着其中一位护法,眉眼之间竟和年少离家的姐姐十分相似;自打进了清虚宗,秋子每天都在打听姐姐的消息,问遍了外门弟子,也没有人知道姐姐徐小春的下落,她一直以为姐姐过于优秀,进入了内门。
但眼前那个绝色的秘传弟子,却让秋子这么久的寻找,水落石出。
“姐姐……”秋子一直看着那个女人,嘴中念念有词,但是如此肃穆的场合,令她犹豫不决。
可,那是分别了十年之久的亲姐姐啊。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那名护法大声叫着:“姐姐!是我啊,秋子!”
秋子突然一喊,让周围的外门弟子都吓了一跳,他们转头一看,竟然是平日温文尔雅的徐秋子,不禁一愣。
“姐姐!”秋子见那人依旧是一动不动,继续喊着:“我是徐秋子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徐秋子是疯了吗?”周围的弟子像是躲瘟神一样和秋子拉开了距离,站在一圈空地上,依旧叫着姐姐。
“快走快走,别惹上事儿。”周围的弟子窃窃私语,向后退去,秋子在外门中名气很高,长相清秀动人,也有很多人追求、嫉妒,但现在在这样隆重的场合,还是全部师尊都在场的情况下,闹出这样不成体统的事。
就算是心中再仰慕秋子的人,也不敢站在她身边。
“这是哪里的弟子?如此不知礼数?”天边的楚师尊发现这边的动静,在空中发问,声音带着威压,直接将秋子压趴在地上。
风乞寒微微皱眉,听见西边有动静,她作为外门长老,自然要去给师尊们一个解释。
她御剑飞去,定睛一看,竟然看见秋子被楚师尊的威压压制在地上一动不动,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叹一口气,飞到秋子身边,跳下飞剑,扑通一声跪在秋子旁边。
“乞寒姐,我知错了。”秋子趴在地上,经脉受制,她眼中带泪,看着风乞寒,知道自己刚刚做了多么傻的事。
“回师尊,这是我的弟子,晚辈教徒无方,请楚忘忧师尊恕罪!”风乞寒向前叩首,声音恳切,等待着师尊发落。
“唉,大喜的日子,竟然这样不知体统。”楚师尊背着手,站在空中看着两女,说:“罢了,你二人去领半个时辰洗尘池水沐浴之罚,现在就去。”
那师尊也是手下留情了,他也是照顾外门长老的脸面,赶快发落了。
“得亏牧桓不在,要是叫那小子知道了,这两女可是要被折磨地死去活来。”牧桓在宗门中口碑不高,为人暴戾冲动,但因为天资太过妖孽,对宗门的贡献太大,门内还是委以重用。
看着两女离去的身影,楚忘忧叹了口气,这乞寒是她亲自提拔的外门长老,炼丹奇才,虽说性格跳脱,有时不服管教,但总归是识大体的,谁知道手下的弟子,竟然这样乖张,不识大局。
徐秋子和风乞寒两人赤裸着,泡在洗尘池中。
这里是女弟子受罚的地方,洗尘池,顾名思义,洗去凡尘,清明道心;在池中浸泡,可以洗涤灵魂,让道心纯洁,非分之想越深,灵魂经受的疼痛就越剧烈。
风乞寒以前免不了几个月被丢进来泡一次,门口管理的弟子都认得她了。
她紧咬嘴唇,忍受着疼痛,虽然习惯,但仍旧煎熬;她心里却是有些愠怒,这可是自打秋子进入宗门以来,她第一次对秋子发火,一路上训斥她好半天,现在秋子正抱着腿,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浑身颤抖,脸上的泪水刚刚止住。
一边要忍受洗尘池的疼痛,一边还要为刚才的糗事担惊受怕。
看着秋子瘦弱的身躯一抖一抖的,风乞寒也有些于心不忍。
“楚师尊还是好人啊,半个时辰的时间很短了。”她心想,嘴里唤着秋子:“秋子,过来吧。”
“是,师父。”秋子抹了抹泪,慢慢挪过来,坐在乞寒身边,还是有些距离。
“姐姐知道你不是个冲动的孩子,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个样子?”
秋子瞅了瞅鼻子,慢慢说着,每说一句话,就要承受一分灵魂上的痛苦。
“那牧师尊的护法之中,好像有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风乞寒自然是知道秋子进山,是想找杳无音讯的亲生姐姐,但这番话,却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傻姑娘。”风乞寒轻轻挽过秋子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牧桓师尊为人霸道,若是秋子的姐姐真成了他的护法,那秋子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她姐姐了。牧桓平日身上散发着微弱的煞气,有点心眼的人都能猜出来,他一定在修炼禁术,跟在他身边的护法更是死气沉沉。
风乞寒心中想着,却听见突兀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心神一震,身旁的秋子更是打了个激灵。
“乞寒姐,刚刚那是什么?”
那声哀嚎的余音在溶洞中回荡,刺耳的尖叫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散,极为恐怖,秋子吓得往她身边缩了缩。
风乞寒抱住她的肩膀,本来就冰冷的洗尘池水,更加刺骨。
刚刚那声惨叫,正是从五灵泉下发出,似乎是一名女子的声音,一众宗门弟子听见之后,都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测,围到五灵泉边上,却被四名护法给拦住。
四名护法站在五灵泉的四个方位,将弟子们挡了出去,一时间没人敢再进一步。
只有天空中的清虚宗师尊们,不为所动。
瞬息,五灵泉水波翻涌,从中闪出一个人影,正是牧桓,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手里捧着一个和莲蓬中一样的水晶球,只不过那水晶球上沾满鲜红的液体,似乎是血液。
人们发现,那五灵泉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变成血色,一片血腥的景象,但是其中散发出来的却不是腥臭味道,反而是一阵很浓郁的荷花莲子香气。
弟子们只感到新奇,对于刚刚那一声哀嚎,到没有多大印象了。
只见牧桓走进施菡荷花的莲蓬之上,将水晶球放进那一个窟窿中,随后点了点数。
“七七四十九。”
整块莲蓬上都被镶嵌满了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反射着阳光,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牧桓,既然这施菡灵珠已经凑齐,那何时开始炼丹啊?”楚忘忧从空中飞下,来到牧桓面前。
“不急,牧桓说道,等灵山大比之后,再做打算。”
这一声凄惨无比的哀嚎,响彻了整座含灵山脉,就连千重崖最深处的妖兽,都出现了骚动,甚至炼器门灵脉之下的恐怖禁制,也稍稍有些动静。
声音一直向南,传到了炼器谷之中,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传出这样一声刺骨的哀嚎,任谁听了都会不寒而栗。
月生站在一间很大的院子里,也听见了这一声诡异的哀嚎。
他听出了其中的愤怒,那种感觉直接将他淹没了,极为深重的愤怒,就好像父母离他而去的那个雨夜。
月生捂着心口,好半天才缓过来。
“这是哪里来的声音?”月生有些纳闷,听声音应该是极远的地方传出的,却又像是在月生耳边响起一般,令他久久不能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