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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理寺

过了二十四丈金水桥,向前不远便是皇城的城门。

此时刚到申时,有两人从皇城大道上向城门缓缓走来。

“太上皇的病越来越重了,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说话的人身穿二品官服,方脸、浓眉、扩口,人中有两撇胡子,腰背挺的笔直,说话中气十足。

此人正是大理寺少卿戴胄。

“听说过几天孙神医就要来了,有他在,应当无恙,而且还有袁天罡为太上皇做法祈福,延寿几年应当可以。”

此人身穿瘦弱,矮小,却一脸正气,目光炯炯,正是魏征。

“希望如此吧!”

戴胄叹了口气,目光却并不在意。

说破天这也是皇家的事,他们这些大臣只要适当表达关切就行了,如果太上心,说不定会被人说成另有所谋。

“听府中人说,这次赛花会长孙家和杜相家较上劲了,如果真如此的话,我们也好看看热闹。”

他适时的转移了话题,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两人不过是想在陛下面前证明彼此不和而已,这等小把戏,连你我都清楚,更不用说陛下了。”

魏征嗤之以鼻,显然对两人的这种小聪明不以为然。

“他们就是要让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看似小把戏,焉知不是大智慧呀!”

两人边闲聊,边向前走,不多时已经走出了皇城。

各自告辞后,分别上了自家的马车。

“老爷,回家还是回衙门?”

年老的车夫回过头,看了一眼戴胄,缺了牙的嘴说话有一点漏风。

“先回衙门,还有些公事需要处理。”

戴胄随口说了一句,便靠在马车的软垫上闭目养神。

车轮滚滚,向距离皇城不远处的大理寺衙门驶去。

行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大理寺官衙门口,戴胄下了车,眉头便是一皱。

往常,大理寺衙门口最少要有十二人执守,今天怎么一个都没有。

“如此当差,要他们何用。”

戴胄心中恼怒,不管这十二人有何原因,当值期间擅离职守都是不该。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该如何杀鸡儆猴了。

突然,衙门里传来了喧闹声,似乎有很多人在大声争吵着什么。

戴胄迈步上了台阶,向衙门里走去。

马车上的车夫看了看头顶,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一丝古里古怪的笑容,然后挥动马鞭,赶着马车离开了。

跨过台阶,戴胄脸色阴沉,寻着人声向里面走。

几个衙役嬉笑着转过长廊拐角,迎面正看到脸色难看的戴胄。

“大人!”

几人立刻收敛笑容,端正的向戴胄拱手行礼。

“你们去哪里了,衙门口今日为何无人值守,人都到哪去了?”

戴胄阴沉着脸,语气自然不太好听。

“大人,衙门里来了一位小先生,能看面相,测字,准的很,这不,衙门里的人都找这位小先生去了……”

一个衙役小心翼翼的解释,一边说,一边观察戴胄的脸色。

“何人请的这人,为何请到衙门来了?”

戴胄语气依旧生硬,对手下人的胡闹暗自恼火。

“不是请来的,是被抓进来的。”

“嗯,怎么回事,说清楚!”

戴胄有些好奇了。

一刻钟后,大理寺后衙大牢门口,戴胄见到了那个被衙役们称为小先生的人。

“你叫杨意?”

“是的大人。”

“你就是突厥人的奸细?”

“大人,此事纯属污蔑,小人大唐子民,怎么可能是蛮夷的奸细。”

“都旗营的人说你行踪诡秘,来历不明,乃是妖人。”

“大人目光如炬,应该不会被谣言迷惑。”

“听他们说,你会看面相,测字,你看看本官的面相。”

两人一问一答,各自都是面无表情。

戴胄虽然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少年是突厥人的细作,但谨慎起见,他还是要审问一番。

在审问之前,他要弄明白对方是什么人。

杨意回答的不亢不卑,似乎认定对方一定会还自己一个清白。

“大人乃是国之重臣,自是大富大贵。”

见杨意回答的随意,戴胄眉头微蹙,刚要说什么,却听杨意继续说道:“大人最近应该睡的不太好,夜里常常做噩梦,还被惊醒,时常有头晕的感觉,不知草民说的对不对?”

戴胄猛的目光犀利,盯着杨意看了一会儿,才沉声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那就要问大人了,大人把这些都告诉了谁。”

听到杨意的话,戴胄猛然一惊,这些事他谁都没有说过,连老妻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眼前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少年。

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大理寺的官员和衙役们都低着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

戴胄这才放心。

“这也是你从面相上看到的?”

杨意点了点头:“风水星象,药石医理,小子都多多少少懂一些。”

戴胄沉思了片刻,命令手下衙役拿来纸笔,在上面写了一个“人”字,然后把写字的纸送到了杨意面前。

“既然你会测字,那就把这个字给本官测一测。”

杨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又抬头看了看戴胄,反复几次后,他把纸放了下来。

“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大人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让小子来测呢!”

戴胄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从何看出来的?”

作为一个官场老手,喜怒不形于色是标准的修养,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他也不可能历经几朝而不倒。

“从字里呀!”

杨意用一只手拿着那张写有人字的纸举到身侧,另一只手指着说道:“这一撇明显比这一捺长了不少,说明大人心中已有定论,只是还拿不到主意。”

“你怎知这字说的是我自己?”

“字既然大人写的,肯定说的是大人自己,难道还是别人不成。”

戴胄颔首。

“那本官做噩梦又该怎么治?”

“简单,只需大人在卧室放一面铜镜,铜镜对着大人睡觉的床榻就可以。”

“如此简单,不需要一些药物辅助吗?”

戴胄皱眉看着杨意,显然对他的话充满了怀疑,他从没有听说晚上做噩梦用这种方法治疗的。

杨意摊了摊手无奈的说:“就是这么简单。”

戴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周围的衙役吩咐道:“把他押回大牢,以后再审。”

听到戴胄的话,杨意急了。

“大人,小人不是奸细,你是不是该放了我?”

“那你如何证明自己不是奸细?”

戴胄的嘴脸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杨意愣了一下,说道:“可大人也不能证明我是奸细呀!”

“所以,要你自己证明,你不是奸细呀!”

戴胄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把杨意扔在了原地。

“小先生,你看看我的脸,以后会不会有大财运?”

戴胄刚走,周围的大理寺官员和衙役就围了上来,要杨意继续给他们测字相面。

杨意叹了口气,知道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

“排队!”

他猛的拍了一下桌子,让这些官员和衙役去排队,不要一窝蜂的围着他。

“杨兄弟,咱们还是先回大牢吧,要是再被戴少卿看到,哥哥这差事就保不住了。”

大理寺牢头舔着一张老脸,凑到杨意面前,笑得贱兮兮的。

杨意也不在意,被一群人簇拥着回去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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