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雨来时
老婆婆见陆枋吃完面条,紧接着又端上一碗裙带虾仁豆腐汤,并附上两个青石色瓷碗、两个青石瓷勺。陆枋正在观望着窗外的风景,老婆婆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她,令她不自觉一哆嗦,待看清身旁的人后,又觉自己失了礼,就连忙低头道歉着。老婆婆笑着说没有关系,并将她吃完的空面汤碗收走,又督促她尝尝自己做的汤。陆枋这才拿过一个空碗来,给自己盛了一碗,尝了一口,味道真鲜,并没有裙带菜及虾仁的腥味儿。见何子儒终于慢吞吞地吃完面条,便贤惠地给他也盛了一碗,放在他右前方。何子儒也理所应当地接受了她的‘照顾’。
待到两人真正吃饱喝足时,陆枋一看时间已接近午后三点,她本想询问何子儒是否还要回到公司;但见他没有半分想起身的意思,正打算自己打车回去时,何子儒起身走向了厨房。陆枋见状,也立即跟上,但当走到门口,她又想还是等老婆婆出来了再与她打个招呼吧!可出来的人却只有何子儒,而老婆婆依旧在厨房里忙着自己的事情。陆枋见她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就想走近厨房,可还没等她开口,何子儒就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全然不顾她想与老婆道个别的想法!
陆枋本以为何子儒会让她等在路边,可没想到他拽着她陪他走了好长的路去坐车。她也没想到他将车停这么老远了,还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到达面馆,飞去的吗?
午后三点十五分,何子儒带着陆枋回到了公司。刘经理没想到何子儒会在一天时间内回到公司两次,故而在今日第二次看到何子儒时,那惊讶得掩饰不住的表情在她脸上久久未散去。陆枋与何子儒各自回到了办公室,只见桌上放着一沓文件,陆枋愁苦的情绪才跃然而起。这时出现在她身后的刘经理说话了,“这些文件都是需要你处理的,你且看着,有问题再问我。”,说完刘经理便转身离开了。
陆枋只好坐下来细细研究桌上的文件,可经历了中午一系列的奔波与沮丧,她这时感到倦意来袭。可桌上一堆做不完的工作又令她烦闷不已,无奈只好强撑着困意看完了这些资料。在陆枋处理文件时,保洁阿姨来敲了敲她的办公室门,并给了她两把钥匙;一把钥匙是用来打开她自己的办公室门,另一把钥匙则是用来打开公司大门的。陆枋道了谢就将钥匙放包里了。好在刘经理让她处理的只是一些文字上的工作,对她来说还是比较容易处理的,待这些文件处理的差不多,已经是五点一刻了。
陆枋将手里处理好的文件抱在胸前,走到隔壁刘经理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轻叩她的房门。刘经理此时正在与另一个人通着电话,就示意她将文件放下。陆枋放下手里的文件后就走了出去,哪知何子儒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正巧与他撞个满怀!陆枋摸了摸自己被撞的有些疼痛的额头,想要往后退的身体被何子儒为防止她摔倒又紧紧钳制住了,她只好愣愣地站在原地。何子儒这时越过她的头顶传出一句话,但这话是说给她身后的刘经理听的,“我带她先走,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就行。”。
刘经理一见何子儒出现就立即挂断了电话,此刻已是站立着待命的状态。她听懂了,就是说,陆枋下班了,有问题找他就可以,不要再找陆枋了;但她又无话可说,只好抿抿嘴,无奈点头。
陆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何子儒让她去拿包关门,她也照做着。待关上门,陆枋随着何子儒一道走出公司大门,等电梯的时间里她终于忍不住了,仰面问何子儒:“你们公司不用打卡,办入职手续什么的吗?我这样算不算早退啊?还有我跟着你上下班,要是被他们知道,他们会不会误会啊?而且我还怀着娃......”。
陆枋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何子儒强忍着烦躁不安的情绪,竭力地按下了-2按键,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的他,趁着此时这辆电梯里无人,一字一句的说着,“你再废话,我就给你丢出去!”。
陆枋听了后只好闭嘴不言,满脸不高兴地跟在何子儒身后;随着他上车回家,当然,回的也不是陆枋的家。陆枋坐在何子儒的车上,一路上只字不语,她嘟着小嘴看着车窗外,忧心忡忡的样子,在快要到达何子儒家时,她认出了那段路,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何子儒,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说着,“为什么是你家啊?”。
“你家有吃的?”,何子儒没有看她,只管双手将方向盘向右打满,驶进小区。
陆枋又一次被怼到无话可说,她想何子儒这完全当她是废人一个嘛,顿时心生不满,让她生了好一顿闷气。本想硬气一回不随他回家,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不会做菜,回家也只有下面条的份儿;或者说去点个外卖,还每次都得在备注上注明‘我是孕妇,不能吃香料,只放盐即可,谢谢!’,想起来都觉得麻烦。心里就想着‘算了,小女子能屈能伸,生了孩子再硬气也不是不行!’,便随着何子儒一同上了楼。
回到家的何子儒一如既往地钻进厨房,开始忙叨起来。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饭菜就摆在她的面前。陆枋好一个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那顿午餐并没有填满她的胃似的。何子儒见她吃的如此满足,满意地一笑,看来他是深知自己的厨艺惊人。吃完何子儒就丢下碗筷,坐到自家沙发上,只扔给陆枋两个字‘洗碗’。
陆枋当然是心满意足地去洗碗了。何子儒不仅解决了她的工作,还连带着解决了她一天的伙食,以及一切她想得到、想不到的事情,做的事可以说是不比亲妈做的还多。但是陆枋没想到,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她不是洗碗就是在洗菜板,擦桌子,擦油污溅到的地方等等。等到厨房已收拾的差不多时,何子儒才走过来;他斜倚在厨房的推拉门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陆枋着说:“哦,那边的柜子是洗碗机,可以用的。”。
陆枋听了这句话后,双眼顺着何子儒的视线看去。她的眼神充满了迷茫,迟疑地打开了洗碗池右下方的黑色柜门;一看,那震耳欲聋的沉默响遍整个厨房的每一个角落。她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深吸一口气,一眼也未望向何子儒,双拳紧握的手以及她咬紧的后槽牙,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在碗池里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等到厨房被收拾干净的那一刻,她的怒气也没有消散。
陆枋瘫坐在沙发上,或许是久站的缘故,她感觉腰部有些酸胀感;此时,她只想靠着,让自己的腰能得到一丝的缓解。可旁边的何子儒让她一想到方才的碗就气不打一处来。可转念间,她气性一下就散去了,她看着何子儒严肃又认真地说:“她的慢粒查出来有多久了?”。
何子儒听了后,眼里的光彩也瞬间暗淡了下去,“半年。”,停顿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道,“如果再不出现,她真的就等不到了。”。
“她的父母亲呢?这种事情她的父母亲成功的几率会更大吧!”,陆枋有些许激动,自己不知不觉地提高了音量。
“她不肯说,也不让我找,我之前瞒着她偷偷地去警局找过人,但那些联系方式根本就是假的,一通电话都没打出去过。”。何子儒极力用近乎平静的语气回答着陆枋。
“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也许没有找到也挺好,至少她还有你这个比亲生父母还关心她的哥哥!”,陆枋看着垂头丧气的何子儒。不知怎的,面前这个人总有一股让她想抱在怀里安慰的冲动,但她没有这么做。
“可我终究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何子也倚靠在沙发上,紧闭的双眼,仿佛很疲倦的样子。
陆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如若是像以往她在医院工作那般,她可能只会说几句请保重身体,或是节哀之类的话,然后就转身离开吧!可这一次,轮到与自己相熟的人躺在病房里奄奄一息时,她也开始无措,不知该作何才好。或许是因为太亲近的原因,才会生出这诸多的烦恼吧!
天色渐晚,陆枋感觉到窗外一股黑暗正在飘来;怕是又要下雨了。在这季春的时节,偶尔会有那么几天会是一场短暂的‘雨季’。她慢慢地靠近何子儒,见他仿佛是睡着了一般;即使双手在他轻闭的双眼前晃动,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大抵是常年坐办公室未经过太阳的洗礼,何子儒白皙的皮肤上看不见一粒斑点儿,只是右侧瞳孔正中往下眼袋最边缘处,那一颗如尘埃般细小的黑痣较为醒目地贴在他的脸上。陆枋望着他修长的双手,十指紧握放在他的腹部,这个男人大概能吸引许多女子吧,可她总感觉他是孤独的!
天气转凉,见何子儒仍躺在沙发上小憩,陆枋便穿过走廊,朝卧室走去。走廊处,三间卧室门展现在她的眼里,她猜想开着门的那一间应该就是他的卧室了吧!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宽大的房间,整体是黑白灰的配色,灰色窗帘于两侧被束起,浅灰色墙体,黑色落地床紧靠着矮护墙,悬空的灰色衣柜立于进门处,在她经过的地方,柜底都会有亮光跟随她的脚步亮起;地板是木质象牙白,她原本犹豫着是拿外套还是拿毯子,好在打开第一个柜子时,一张薄薄的灰色毛毯出现在眼前,正好省去她在别人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机会。
待陆枋重又屏声静气回到客厅,她将毛毯轻轻地盖到何子儒身上,天空已又暗淡了一层。她走到阳台,透过落地窗向外望了望,乌云当空,风声响起,看来果真要下雨了。
陆枋缓慢而又小声地将两侧窗户合拢,并固定在一个位置,她令其虚掩以便通风。然后陆枋转过头看了何子儒一眼,回到客厅,拿起自己的背包,默默地走到门口,换好鞋后,轻轻地关上了大门。陆枋乘电梯一路下行,所以他那么尽力地帮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出了小区,陆枋在路边随手拦了辆的士回了家。
等到陆枋回到自家小区门口时,在她刚好关上车门的那一霎那,一颗黄豆大小的雨滴滴落在陆枋右侧颧骨上,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已然是乌云密布了。伴随着阵阵雷声,雨点子开始越下越密,雨滴也变得越来越大,她开始小跑起来;无数的雨水砸落在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那么一小段的距离,陆枋肩上的衣服就已湿透。进入家门,陆枋立即回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便冲进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
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还裹着浴巾,一头湿发的陆枋,正准备找吹风机吹头发,自家大门的门铃却响了起来。她走到门前,寻着猫眼向外看去,何子儒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不应该在家休息吗?怎么淋的全身湿透地站在她家门口?
陆枋见状,赶紧开门将他拉进来,一边皱着眉一边关心着说:“怎么不知道打把伞!给淋成这样!”。说完又一边给他拿出拖鞋,让他换下已被雨水浸湿的皮鞋。
何子儒低垂的头在见到陆枋那一刻,才抬起。他止不住地将心里的委屈流露出来,一把揽过此刻还围着浴巾的陆枋,将她抱在怀里。他湿透的头发搭在陆枋光滑的肩上,雨水不停地顺着他的发梢流淌在陆枋肩上,并穿过她的后颈滑入陆枋的后背。
陆枋被何子儒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无法动弹。可这个抱着自己的身体却好似装满了悲伤,让她无法将他推开。可也只过半晌她便回过神来,双手从何子儒的身后抓住他的双肩处湿透的衣服,将何子儒湿漉漉的身体从自己的胸前剥离开来;右手往下抓住他的左手腕将他拉到卫生间,并将他推进浴室;自己则是走进卧室,寻找着唯一宽大的一件浅蓝色长袖衬衫和xxL号的黑色运动短裤。衬衫是因为陆枋平时喜欢穿一些休闲宽松的服饰,裤子则是她为了自己肚子变大时能有的穿而提前备好的。因为她始终认为也有不方便穿裙子的时候。
等到陆枋找好衣服回到浴室,见何子儒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雨水顺着衣服在他站着的地面周围已经落成了一个圆圈。陆枋见状不知该说什么,就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他,“我知道小凡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可是我们不应该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氛围里,那样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无可自拔。因为那样对你,对她,都不是最好的办法。”。然后她便关上了浴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