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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青黛瓦、白面墙

公园的夜晚很宁静但又很喧嚣;宁静是归于黑夜的,而吵闹是归于这个世界的。云炀一个人裹着大衣走在小路上,此时的他想抛弃掉尘世间所有的烦恼,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静静的走着,走到哪算哪。这个公园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听风湖’,一座人工湖硬是被湖里的各种生物给养活了起来。

云炀没怎么走过这个公园,只是每天早晨上班路过时会见到有人在这里晨跑。他多么羡慕那些人啊!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朝着自己想去的地方奔跑。这两年里,他为了父母亲以及公司的事情,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是谁,是在为了什么而活;每天都疲于同赵副董攻心计,还要放任身边的人出卖背叛自己。他活得如此小心翼翼,却依旧被赵立清拿捏的死死的,如果不是小叔给出的那部分股份,想来他应该也坐不上这个位置吧!

在公园的下方有一个广场,许多人聚集在那里燃放烟火。云炀坐在长椅上,看着下面广场上的人群,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黑漆漆的一片却被灯光、烟火照的通明;好像那看不清的云朵也在五颜六色地变换着。他就这么安静地在冷风中坐了一个小时,突然觉得有点冷了才起身按原路返回。

半夜十二点,陆枋刚好将两个小朋友轻放到床上,手机突然亮了。陆枋打开一看,是何子儒发来的消息:“新年快乐!记得帮我跟小南小希说新年快乐!”。

陆枋回了个‘知道了,新年快乐!’,就将手机放到一旁,然后躺下并给自己盖好被子,准备睡觉了。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依旧是何子儒发来的消息:“晚安!”。

陆枋觉得今日的何子儒怎么怪怪的,就回道:“是有什么事吗?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何子儒回了句:“没事!”。便再没有下文了。

陆枋继续追问,何子儒也没有再回。陆枋实在不放心,就起身关上卧室门,走到客厅给何子儒拨了一通电话过去,却始终没有人接。陆枋担心何子儒出了什么事,心里焦急地不停地给他打电话,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毕竟两人相隔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终于在第四通电话响起第三声‘嘟’声后,电话那端明显处于醉酒状态的何子儒才接通了电话。听到何子儒的声音,陆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何子儒父母过世后他就和他爷爷一起长大;爷爷去世后,他仍然每年都会回到老家,回到那个同爷爷一起住了几十年的院子。

那是一个江南水乡般的院子。在陆枋生了孩子的第三年,何子儒才带着她和孩子们一同回那个院子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每一年过节时,他们四个人都会一起回那个地方。何子儒经常在过年过节的时候选择一个人独处,陆枋怕他一个人太孤独,就会在过年时叫上何子儒,借口让他帮忙带带孩子。何子儒当然不会拒绝,对于陆枋提的所有的要求他似乎都没有拒绝过。虽然俩人在一起多年,何子儒却从来没吃过陆枋做的饭菜。那一年,陆枋突发奇想要给何子儒做年夜饭吃。不知情的何子儒心里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丢一条命吧!就尝那么一回吧,但只那么一次,却令他终身难忘!

那个院子是一个庭院花园式的院落,占地具体多大陆枋不太清楚,她没有特别询问过,何子儒也并没有对她提起过。大门是徽派建筑式大门,铜质铁门上两个金属大门环,门前青石砖铺就的地面。大门左边就是车库,车库大门是电动侧移式的;车库后有一道挡墙,如果在院内则可以通过挡墙直接进入车库,并从车库大门出来。

从铜质大门进入院内,全是芝麻灰加芝麻白拼色铺就的石英砖地面。另一边,车库后门有一条七八米宽的道路供人通过;由于地方过于宽敞,小南小希经常在那儿玩耍。车库与大门中间是一处鱼塘,里面摆放着许多假山石,鱼塘里偶尔会游过一两条大小不一的红白斑金鱼;鱼塘上漂浮的莲叶在初春季节会开出各色艳丽的莲花。两条小路围绕着鱼塘将大门与车库连通,而两边靠墙一侧都种植有绿竹和狐尾天门冬。

庭院中间留有一处空地,靠近车库后门的一侧,离地七八厘米的距离搭了一处露天亭子,木质地板铺就的台阶,地板上摆放了一张茶桌和四张沙发,在一角有一根手臂大小的杆子,雨伞整齐折叠被系着。与杆子斜对着的一角放置了一盆日本红枫,他们每天用餐时间就会在那儿进行。亭子四周是连通的小型的鱼池,所以要去空地只能通过一个木制小拱桥。小南、小希偶尔会用手在里面捞鱼玩儿。鱼池不深,小南掉进去过一回,只不过他站起来后水只及他大腿处。当时给陆枋吓坏了,严令禁止他们再捞鱼玩儿。何子儒当然是无视陆枋的话,他见俩小朋友捞不着,急的争吵起来,他就走到他们身边同他们一起捞鱼。穿过庭院一直往里走就是两层高的‘L’型楼层建筑,徽派建筑最明显的特点就是青黛瓦、马头墙,雨季坐在庭院中心喝喝茶,静静地观看瓦当滴水也别有一番风味。

走进客厅,墙上挂着一幅巨型山水画。何子儒说那是他爷爷画的,山水画两旁是石梯一直环绕着画墙通向二楼。楼上有七八间屋子,左侧有三间房间,陆枋都没进去过,其中有一间就是何子儒爷爷的房间;而右侧的房间全是何子儒的,有何子儒的卧室,还有一间书房,一个玩具房,另一间房间则不知是谁的,但陆枋母子三人一直以来都住在那间房子里。二楼的每一间房都很大,且都是带独卫的那种;陆枋去过何子儒的房间,简直大到离谱,一个浴室都是她以前卧室的面积,还别说另存一个衣帽间。

楼下,一楼的客厅也是极其宽敞的。何子儒的爷爷喜欢书法绘画,所以楼下有许多来自何爷爷的手笔字画。陆枋看中了其中一幅山水画,何子儒说那也是他最钟意的一幅画。客厅里有一面墙,墙上挂了一台电视机,电视机下方是悬空柜,柜子两边分别放了一盆百合竹;然后柜前是一张茶几与一排长长的沙发,茶几下铺了一张巨大的一张灰色地毯。沙发后有一处约五六米宽敞的空地,无任何摆放物。再往后方则摆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放置着文房四宝;两块红檀木镇尺正压着一张分不清是生宣还是熟宣纸。桌子后方是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陆枋偶尔会从上面抽出一本书翻看几下,但每次都没看完,就被何子儒带着陆小南、陆小希拉着她出去玩儿。

紧挨着这栋建筑的,是厨房。厨房在院落另一角,是一个独立的建筑。两栋建筑中间有一个过道,将客厅与厨房相连。过道上方搭建有玻璃,阳光会透过玻璃照到青石地面上;下雨天还能听着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在大自然的弹奏声中,走进厨房去用餐。

说到用餐,何子儒一直都不理解;一个女人,何故会做一道青椒炒肉都能做出苦味儿?苦味儿中又带着点儿咸酸味儿!就不知要怎么去描述,一道菜里五味杂陈,令他欲哭无泪。他觉得蒸鱼也算简单的了吧,可陆枋不剃鱼鳞,也不掏内脏,整条鱼清蒸!当她端出来放到何子儒面前的那一刻,给他恶心坏了,许久不敢再碰鱼!他又想,炒肉不行炒菜总归不能不会吧!然而经过陆枋之手炒出来的菜,他已经分辨不清本体是何物。他继续给她出主意,或者煮一个白菜豆腐汤总是有手就行吧!可何子儒吃到一半,才发现白菜叶子上那透明的尸体,以及汤底黑乎乎的沉淀物,他顺带着吃进去的几块豆腐也全都吐了出来!经过一系列的验证,就连陆枋唯一会做的西红柿鸡蛋面,何子儒也仔细到每一根面条,每一块儿西红柿都检查无误后才会放进嘴里。自那以后,何子儒再也没让陆枋下过厨。

陆枋接通电话,就焦急地询问何子儒:“你在哪儿?又喝多了吗?”。

何子儒醉醺醺的神态,坐在楼下庭院中心的沙发上。听到那一头是那个他熟悉的温柔的声音,便也温柔地笑了出来,然后说:“嗯。一点点。”。

陆枋又继续问他:“话都说不明白了还一点点,是不是自己在家喝的啊?”。

何子儒仔细地听着陆枋的声音,要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耳蜗,这才缓缓答道:“嗯,在家呢!想看月亮,可是月亮不见了,黑洼洼的啥也没有。”。

陆枋听到何子儒说在家,才又松了一口气。想到她第一年请何子儒跟自己一起过年,只是因为他除夕夜在酒吧跟人打了一架,怕他再出事才那么做的。那时孩子们才几个月大,晚上接到警局的电话,陆枋一开始以为是诈骗电话,直到听见何子儒的声音后才确定。她赶紧打电话给月嫂,请她过来帮自己照看两个孩子。待月嫂到家后,早已换好衣服的陆枋,急忙打车到警局把他领出来。她问何子儒何故与人打架?可他始终低头不语。

签字时,一位民警才告诉陆枋。何子儒在酒吧因为一个姑娘的事儿跟人大打出手,警察到了现场他还不停手,竟误伤了一位他们的同事。他们见他已是醉酒状态,只好将他带了回来。考虑到他是无心之失,就告诫了几句才肯放了他,只是还是要有人签字才能释放。可何子儒一开始只字不语,在警察耐心劝解下,憋了好半天他才念出一串号码,就是陆枋的电话号码。

回家的路上,陆枋扶着何子儒跌跌撞撞的走在他家小区花园里。在快走到楼下时,何子儒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靠着椅子,抬头仰头望着天空。今日的月亮很刺眼,何子儒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陆枋怕他着凉,在一旁想将他扶起来,带回去休息。可是何子儒一动不动,还一把将陆枋拉到身旁坐下,用醉到快迷茫的眼神看着陆枋,说:“小时候大人们总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那爷爷是哪一颗啊?柯乐凡是哪一颗呢?她的奶奶又是哪一颗呢?”。

......

“我的爸爸妈妈又是哪一颗呢?”,何子儒在众星中找寻了一圈,可他一颗也不认识,才又转头看着陆枋:“那么多,哪一颗才是呢?要怎么找呢?”。

陆枋看着何子儒那落寞的样子,她不敢说实话。人死后到底会变成什么?她不知道,那些活着的人也更不可能会知道。人们只不过把自己的思念寄放在了一个望尘莫及的事物上,无从辩证,亦无法反驳。以往,她总觉得自己遇到的事已经很困难了,可是自从知道何子儒从小就没有父母的陪伴,她才认识到自己其实有多幸运!对于何子儒,他有时甚至不知道爸爸妈妈这两个称呼意味着什么......

陆枋双手扶着何子儒的右手臂,看着他认真地说:“最爱你的人也许就是你眼里最亮的那几颗星。我以前听我父亲说,我总会长大,他也总会有不在我身边的那一天,但不管他在不在,我们活的快乐就是他们一生的追求。所以你一定要快乐,那才是他们想看到的。”。

陆枋说完,伸出自己的左手,用手背在何子儒额头上试了试温度——似乎有点儿烫!她一直以为他脸红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可是在冷风中坐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散去,恐怕不是喝酒的事儿了,这才想试探他的体温。

“那你快乐吗?”,陆枋正想拽着他起来,可何子儒道出这句话,却令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怔了一会儿,陆枋却转移话题道:“走吧。该回家了,你生病了。”。

她用力将何子儒拽起来。可何子儒站起来那一刻却立即转身抱住了陆枋,并说:“留在我身边吧!我可以照顾你们的。”。

陆枋隔着大衣却仿佛能感觉到何子儒的心跳。她悬空置于何子儒两旁的双手缓缓落下放在他的腰后,温柔地说了一声:“好。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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