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代价也该付

送陆枋回家的路上，云炀未主动开口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做着司机师傅的活儿。或许是经过一天的相处，他越来越看不清楚自己对身边这个女人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愧疚？亏欠？喜欢？或许都谈不上吧。只是大脑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他并不反感。

过往的事情早已成定局，云炀即便想做点什么也已于事无补。尽管早在他了解到有这个女人的存在时，还是不肯接受的状态，但在看见那两个孩子时，他的内心深处似乎也开始对这个女人的看法有了改变，并开始逐渐地学会了接纳这件事。

一个女人在经历了这种事以后，首要目的不是找到那个男人要一个说法，而是独自承受了这一切，多少她应该是对那个男人有情感的；但云炀在自己的记忆里却找不到一丁点关于那个女人的线索；他想知道她对自己到底怀抱着怎样的期待，才愿意做到这般地步。但现在俩人相处的状态却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依恋与舒适，他还不想打破。仔细想想陆枋的行为，她倒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反而懂得从逆境中寻找求生的机会。但他不敢细想，如果多年前陆枋选择的是打掉孩子，从此不再回来，那他们之间又会是怎样的故事？他们是否此生也就无缘再见了！那如今他怀念的又是什么？

“你在想什么？”，陆枋见云炀一路上沉默不语，心生好奇。她想云炀难道不想知道周婷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吗，为何却一言不发？

“在想，如果你没有回来，我能不能找到周婷，解决赵立清。”，云炀胡乱编造一个理由，以掩饰住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是嘛。”，陆枋淡淡地回答着，“那看来，我回来这件事给你带来了不少好处呢。”。

“赵立清在我身上故技重施，如今也是自食其果了。”。云炀继续说：“程瑾年私下和你联系过吧，不然你怎么能说服周婷去自首。”。

“天下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很多事不是一人之力足以掌控的。他如果不是醉酒后，自己口误将周婷的事抖落出来被她弟弟听见，程瑾年也不会想把他送进监狱吧。毕竟把程瑾年扶上现在这个位置的人可是那监狱中人。”。陆枋看一了眼云炀，又摆正脑袋，看着挡风玻璃外的路灯一盏一盏地跨过她们的车顶，仿佛进入时光隧道的光圈那般梦幻。

“这么说，程瑾年是临时倒戈才让我在这场纷争中得以胜出了？”。云炀一脸坏笑，看来她知道的始终只有周婷的事儿。

陆枋却始终心照不宣。

两年前，云炀从云舒口中得知他父母的死不是意外时，他便开始着手调查赵立清。毕竟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最大的受益者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这位凭一己之力坐上副董事长位置的赵立清。而他排除了云舒与云桉的嫌疑，依据就是云桉将自己的股份转给了他，云舒的给了宋时轩。至于后来她们相互之间怎么个转法，云炀也不在乎了，毕竟不管她们母子之间如何转，最大股东也只有云炀；其次就是从各方吸收股份的赵立清。

云炀在调查赵立清时，程瑾年刚好毕业来到他们公司应聘。起初，他并未注意到程瑾年的身世，对这个不起眼的应届毕业生也并不看好，所以并未招录他。

程瑾年应聘时原本就是冲着云炀去的，不料却得了个无功而返。程瑾年刚回国那年，正打算找工作，他一眼就看中了实力雄厚的云氏集团。而周婷考虑到自己与云景城、赵立清之间的关系，便不想让他接触云氏集团，亦不想让他接近赵立清。可程瑾年感知周婷在提及云氏集团或是赵立清时，语气中明显带着愤怒与恐惧。所以在他百般追问下，周婷才告诉了他实情。为此，程瑾年又找到云炀，想在他手下同他一起扳倒赵立清。但云炀不是一个随意招贤纳士的人，他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所以从不重用任何人；即便是宋时轩，有许多事情他也从未向他说起过。

程瑾年见云炀不信任他，就另辟蹊径从赵立清下手。赵立清看中了程瑾年那股执着的劲儿，便想到了自己入狱的弟弟，就给了程瑾年入职的机会。偶然间，在一次举办会场时，程瑾年出众的应变能力让云炀突然对这个少年又产生了兴趣，才对他重又了解了一番。

“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但他找到我时，只跟我说了五年前关于周婷的事，以及周婷找到我要我帮她弟弟办出国的事。”。陆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有意无意地回答着云炀的问题。不知道两个孩子会不会吵闹，毕竟这段时间她经常不在他们身边。

“周婷设计陷害你，你居然还能出手帮助他弟弟。”。云炀也不知该夸她善良还是骂她不长心。

“我与她之间的恩怨，早就说不清了。她害凌雾是事实，我害她被除籍也是事实。我虽然心存怨恨，但她却主动把真相告知了我，尽管事实模糊不清，至少我知道了我真正该怨恨的是谁！”，陆枋的拳头越攥越紧，即便现在已经将赵立清送进去，她还是恨不得亲手将他埋了！

云炀斜眼将陆枋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却并没有任何动作，只顾望着前方，向她居住的小区驶去。

“周婷虽然做了许多的错事，可她至少真心实意地向我道歉了，尽管这份道歉在你们看来无足轻。可在我的眼里，她以往是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只为达成自己目的的人；在她愿意为了她弟弟跪下来求我时，我就知道，她也是一个心底有柔软的人。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伤害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况且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我送她弟弟出国是有条件的。”，陆枋闭上眼，开始慢慢回忆起自己是如何与周婷做的那场“交易”。

“我可以送你弟弟出国，但条件是他毕业后必须回到x城。我要他在赵立清身边做事，我要知道赵立清这么做的缘由。因为，这是你欠我的。”。陆枋坐在自家沙发上，何子儒坐在另一边，周婷则站在陆枋面前。

只听‘扑通’一声，周婷在陆枋面前跪了下来。

“可不可以不要让他参与我的事。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是赵立清现在看我看的紧。如果不是我求着陈经理让我出来见你一面......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小年学习那么好，他可以有更好的未来！我怕赵立清查到他的存在，再拿他威胁我，那他的人生就完了！我不想要他知道我的事。”。周婷两行热泪挂在脸颊上。为了这个弟弟，她付出多少都愿意，可唯独这件事不可以有。

当初周婷出卖凌雾，得到的那笔钱，支撑她供弟弟读完了整个高中。但她不后悔，虽然她的心里对凌雾是感到愧疚的，可如果再重新选择一次，她依旧会这么做。只要程瑾年能一直活在阳光下，她不在乎把自己腐烂的身体当作他的养料！可如今要将他拖入泥潭，她当是万般不愿意的！

“那我也无能为力，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即便他不知情。”。陆枋坚决的表情，严肃的语气，也是在告诉周婷，这件事，并没有商量的余地。“或者，你可以找赵立清，或是你的陈总经理。”。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小年的存在！”，周婷知道，一旦赵立清知道了程瑾年的存在，那他就会多一个任他驱使的傀儡。赵立清知道她所有的不堪，她不想让程瑾年也像她一般，做一个满身污点的人，“陈经理帮着赵立清做事，他所有违法的事情陈经理都知道，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周婷停顿着，思考着，她们都掌握了赵立清或多或少的秘密。赵立清至今没有动她，也是考虑了陈经理的关系。她一直骗陈经理说陆枋是自己表妹，毕竟陈经理并未见过陆枋，除了公司里的事，对于赵立清私下做的勾当他并不清楚。

“这样吧。我们送你弟弟出国，他毕业后必须回国帮我们做一件事，这件事一定不会违背他的原则，也不会让他去做违法的事。如何？”。坐在一旁的何子儒突然发话，他知道周婷的顾虑是什么。虽然不太清楚个中缘由，但两人的僵持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想一折中的办法。

“也行，选择权在你。”。陆枋思考许久，还是松口了。

周婷也沉默了许久，最后只好答应了陆枋的要求。

陆枋将程瑾年的联系方式要到，并听从周婷的话告诉他自己是她姐姐的朋友，她只是受托帮他办理出国事宜。这才在何子儒的帮助下，跑上跑下地帮他办好了所有出国手续。

“哦？那是我小看你了。”。云炀差点以为自己旁边坐的是朵白莲花，没成想却是朵染了色的莲花，还是墨色。

“怎么？你觉得我像个白痴吗？”。陆枋突然睁开眼看着云炀，他方才话外之音分明是在小瞧她！

“并没有。那个何子儒你们很熟吗？”。云炀突然话锋一转，这个何子儒他了解的不太多，但总是能从各个地方听到关于他的名字。

“跟你有关系吗？”。陆枋蔑视的眼神瞟了一眼云炀。

云炀冷笑一声，也没再继续追问。他似乎不明白吃醋为何意，并没有生气的情绪。但心里某个地方却总隐隐觉得一丝微妙。

很快，云炀就到达了陆枋居住的小区大门外，他目送着正气鼓鼓的陆枋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然后才重新启动车子，踏上返程的路上。一路上，云炀回想着陆枋的话，人之所以软弱是因为自己内心的不足吧，就像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回到家，陆枋立即回卧室看看早已睡下的孩子们。打开卧室门，陆妈正躺在两个孩子身旁，且脸上还盖着一本童话故事书，那是陆枋小时候看过的。幼时陆枋极其爱看童话故事书，别的小朋友都聚在一起欢乐的玩耍，只有陆枋，待在家里一本一本地翻看着陆爸为她买回来的一大摞插画故事书。

陆枋没有将陆妈吵醒，而是又抽身回到了客厅。客厅里，陆爸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发呆，直到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才回神。或许是经历过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吧，陆爸在陆枋回来后的每一天都一定要确定她在家后才会放心的睡去。就像今晚，陆爸等到接近十点了还未见陆枋回家，打电话也不接，心急如焚的他差一点又要报警了。好在陆枋吃完饭后打了个电话给陆爸报了平安。

“陆枋。你过来，爸爸跟你说几句话。”。陆爸自从陆枋回来，双眼就没离开过她。

陆枋听见陆爸的呼唤声，一边回应着一边走到沙发旁，并摆正身姿坐等着陆爸的发言。

“爸爸知道，你最近都和那小子在一起。只要你自己心里能过的去，我也不会再说什么了。但是，爸爸不希望你做糊涂事。”，陆爸将电视里播放新闻的声音调低，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同陆枋讲，“这两个孩子......既然你俩已经在一起了，关于他们父亲的事情，也许也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陆爸这一段话，陆枋似懂非懂。

“爸，我和他领证，不是因为我们俩和好什么之类的。只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赵立清利用我们俩的关系，把小南、小希牵扯进来。我不想让他们一辈子都被人说是被父亲遗弃的野孩子，我也不想因为我的过错，影响他们以后的成长。”。

“那既然姓赵的已经被关起来了，你们为什么还一直在联络？”。陆爸不解，因为他至今也不知道陆枋到底在忙些什么。

“爸，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陆枋拍了拍陆爸搭在右膝上的手背，“爸，明天我带一个人来，您和妈妈也见见吧。我答应了一个人要照顾他的。”，陆枋将程瑾年的事告诉了陆爸，唯独关于周婷做的所有事情，她一句也没有讲过，或许是想给他一个好的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