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年又一年
“不是离不开,是,从此远相知。”,沉默良久的陆枋,缓缓道出几个字。
师傅见陆枋的模样,似乎是做好了决定。方才还一脸不舍的神情,此时已经变得漠然了起来,就闭了嘴,只管认真地开着自己的车。
到达机场,陆枋换好登机牌,站在检票口,她转过头最后回望了一眼这个场馆;四周看不见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她的目光深深地定格在机场大门口;在久久看不到回响后,才转过头,将行李放好,然后把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并徐徐朝进站口深处走去。
“妈妈!”“妈妈!”。一出机场,陆爸带着孩子们已经等候在站台。陆小南、陆小希一见到陆枋就兴高采烈地朝着她奔去。陆枋只好将手里的行李箱放下,蹲下身,左右手各自抱着两个孩子。母子三人亲昵了许久,陆爸才上前将孩子们从陆枋身上拉扯开。随后,陆枋拖着行李箱,陆爸牵着两个孩子上了车,一行四人直往家去。但目的地却不是陆枋的家,而是云炀的家。陆妈前几日回老家探望陆枋外婆,故而只剩陆爸在家。云炀今日公司有事儿,又被宋时轩叫过去救急了。
这座城市的阳光依旧那么明艳灼人,令人一踏足就倍感温暖。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的人困意十足;可她先前在飞机上已经睡了许久,再也没有了困意,只好听由两个孩子一直在她耳边不停地讲述着她离开后发生的故事。
伴着夕阳,四人终于到了云家。一进门,陆爸就一溜烟朝厨房走去,独留陆枋同孩子们在客厅玩耍。云炀此时也还未到家,毕竟他回家的时间由宋时轩的工作效率决定。陆枋看见面前玩的正起劲的孩子们,突然想到,曾几何时,围在他们身边的玩耍的人还有一个何子儒。陆枋摇摇头,努力地想要将何子儒从自己的脑海中拂去。就在这时,大门突然打开了,陆枋见到从门外走进来的那个人,几日不见,似乎更加瘦削了;而跟在他身后的宋时轩,却抢先他一步走上前来。
“陆姐姐!哦,不,嫂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宋时轩一如既往热情地同陆枋打招呼。
“刚到。”。陆枋平静地脸上,想要露出微笑,却怎么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宋时轩却突然吸吸鼻子,闻见陆爸的饭菜香味,就转身追着香味去了。
“小宋鼻子就是灵,闻着味儿来的!正好,还有两个菜就可以吃饭了,你......”。陆爸一见到宋时轩,愁眉苦脸的表情顿时消逝,转而浮现的是和蔼友善的笑容。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在厨房聊着。
“你......”。云炀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没看我给你发的信息吗?”。
“看了。”。陆枋看了一眼云炀,若无其事地回答了云炀的话。随后就对着两个孩子,与他们快乐的交融玩耍起来。
云炀似乎想继续说什么,但感受到陆枋并没有想继续与他说话的意思,只好在沙发上坐下,并将手里的资料放下。在他准备也到厨房帮忙时,却被陆小南拽住,让他同自己玩儿。云炀看了一眼陆枋,见她没有反对,才靠近她坐下。
陆爸此时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四人,见氛围很好,才转过头继续自己手中的活儿。
“放心吧!陆叔叔,嫂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宋时轩看出了陆爸的忧愁,就安慰着他道。
是啊,哪个父亲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过的幸福。可陆爸怎么看都觉得陆枋现在一点儿也不快乐。可他能做什么呢,他不是上帝,无法参与女儿所有的人生,也无法替女儿做她人生的决定。他本以为陆枋这一次过去,也许就不再回来了,可他还是在今天早晨接到了女儿要回来的电话。他多希望,陆枋这一次过去,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做一个正确的选择;可看来,何子儒似乎失败了,或是他......放弃了。
听见宋时轩的话,陆爸尴尬地一笑,再然后脸上就再也没有了表情。直到晚饭做好后,六人都落座完毕,陆爸才复又换上笑意盈盈的面容。六人和和睦睦地吃完晚饭后,宋时轩独自回了家。由于明早是周一,陆爸要送两个孩子去上学,时间也比较晚了,就留在了云炀家中。
其实,云炀早就为二老腾出了一间房,供两人居住。他想,独留陆枋在这儿,他们也许会担心吧。反正家中也只有他一人,多两人对他来说,并不会成为多大的事儿;只是两位老人不愿意住进来。他们说,孩子们和他们都需要各自的空间。住在一起,相互之间必定多生怨怼;他们也不想看别人脸色行事,想必云炀也不会想受到他们的管束,所以才一直不住进来。
上了三楼,陆爸在孩子们的房间里陪他们玩耍,哄他们睡觉。云炀将陆枋的行李箱拿到她的屋子放好,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由于他不愿意接受化疗,只做了手术,所以偶尔会觉得做手术的地方在隐隐作痛。好在医生为他开了止痛药,并且明确告诉他只有在无法忍受疼痛时才服用。离做手术也有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云炀并未明确感受到几次疼痛,所以疼痛药也一直未曾动过。他洗漱完毕,回到床上坐下,然后拿起放在床头柜里的文件袋,正准备翻看里面的资料。这时,已经收拾完毕的陆枋正好打开他的房门,她缓缓地走向云炀,并在他的床沿坐下。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陆枋一边坐下,一边说着。
云炀不解地看着陆枋,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说:“我没什么想问的,只是不想你做会后悔的决定而已。”,说完又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资料。
“难道你后悔了吗?”。陆枋严肃地看着云炀。她指的是云炀与她结婚这件事。
“嗯。后悔了。”,后悔没有早在一年前就找到她将事情说个清楚,也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发现那一晚有何不对劲,后悔自己让她独自离开了这个地方,更后悔......她先爱上了别人这件事。
“你想放弃的话,就早一点放弃。”。陆枋平静地说着这句话,却不察带着丝丝的怒气。
“放弃什么?你吗?还是孩子?还是......这条命?”,不,他谁也不想放弃,可是他还能期待奇迹吗?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奇迹?
“你自己认为呢?我们都不是孩子了,做什么决定难道是能头脑一热就可以的吗?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可他不是,他是那么的善良、优秀。你可能觉得我放弃他是对你的同情,可是......你和他本就无法比较。即便不是你,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陆枋见云炀沉默不语,就将他手中的资料拿过来,自己看了看。
吃饭时陆枋见云炀看她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她只管选择自己的真心,所有的一切他都安排好了。陆枋觉得他很可疑,所以才趁他不备,连平时敲门的动作都省了,直接开门而入,正好她也想验证自己的猜想是否是正确的。
拿过资料,陆枋在里面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房产转让协议,股份转让协议,以及......离婚协议。
陆枋将手中的资料举起,并对云炀说:“你这是做什么?你觉得我回来仅仅是为了你的财产吗?”。
云炀微皱眉,随后说道:“不是!我知道。只是......我想给你们的生活留下我最后的保障。至少等到我不在的时候,可以还你一个自由之身。”,云炀低下了头,继续说:“我欠你的,我已经还不起了。”。
陆枋将手中的资料甩手一扔,扔到云炀的怀里,然后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走,“随便你。明天我去给孩子们补办手续,你想去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已经是深夜了,云炀还是毫无困意,他看了看手中的资料,还是毅然决然地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放到保险柜里。然后才慢慢地睡去。
“谢谢老师!”,为孩子们补好手续,陆枋挽着云炀的胳膊,带着微笑的脸庞一边点头,一边退出了教师办公室。心里还是默默嘀咕了一句:“果然,拉他来是对的!有势力办事就是快。”。以往这种给孩子办转学的手续,都得一层一层地跑断腿吧,今日俩人竟只是在办公室里坐着,跑断腿的倒换成了财务室里的那名小女生,而且连校长都亲自接待!
“你方才为什么要那样说?”。云炀一脸困惑的模样,开口说道。
“咱俩不是有证儿吗?你不是孩子的父亲吗?我那样说有什么问题?”。陆枋瞪着云炀,傲慢的语气回答着他。
云炀刷地一下,脸色绯红,突然笑了起来。因为方才她叫他,“老公,你来签字吧!”。
坐上车,两人朝家的方向离去,陆枋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只有云炀还沉浸在那一声‘老公’的喜悦当中。此时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微笑一直浮在脸上久久未散去。半晌,他才终于憋了一句“谢谢你!”出来。陆枋眼睛向左斜瞟了一下,脸上仍旧面无表情地,没有作答。
就这样,陆枋、云炀,两人每天都形影不离的。云炀将那家书吧买下并填了陆枋的名字。陆枋知道后,想着自己闲来无事,也就没再推脱,最终还是接手了下来。毕竟店里有一位得力的‘助手’——那位老板娘。她会把店子打理的很好,而陆枋只用不时地去转转就好。这样的时间一晃就是两年。其间,云炀的病也很神奇地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或许是他每天都过的很开心的缘故吧!除了偶尔宋时轩找到他时,他会喋喋不休地骂他两句‘无能’,最后还是会帮他解决所有的问题。
又是一年年末,照样在城中心下不了雪的城市,只有大风呼呼地刮着。今天是陆小南、陆小希放寒假第一天,两个孩子在家里闹腾着要出去玩儿。可是云炀的身体最近越来越差,他的饭量也愈来愈小,陆枋担心他的状况,就陪着他去了医院,留下陆爸陆妈在家带孩子。
“我没事儿,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云炀坐在副座上,一脸轻描淡写的模样安慰着陆枋。
陆枋开着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街道上,公路两旁的异木棉花开了一年又一年,树根脚下的花瓣也腐烂了一批又一批。这条路她已经数不清走过多少次,每次都是因为云炀发热、腹痛而急急忙忙地送他就医,竟也从未仔仔细细地欣赏过那开在冬季的雅丽淡结的花朵。今日,她的心情还是和往常一样,只一心向医院驶去。
“你闭嘴吧!不舒服就早点儿说,非要陪孩子去参加什么寒假活动。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儿吗?”,陆枋生气地回怼他道。
“可是,他们的活动,我不是参加一次就少一次嘛。我不想缺席他们人生中任何重要的阶段。”云炀前半句还嬉皮笑脸地模样,说到后半句就突然变得悲伤了起来。
陆枋听见这句话后,也顿时安静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责怪这位“父亲”。
这两年里,云炀努力地想要做好一位父亲该做的事情。他会不遗余力地参加孩子们所有的校外、校内的活动,也愿意把陆爸陆妈当作自己的父母相处,更会学习着给她做好多好多美味的食物,他好像在竭尽全力地不浪费一分一秒地想要给她们自己力所能及的付出。就好像生怕自己会在某一天突然就不在人世、撒手人寰一般。
陆枋每次都努力地想要缓解他这种过分担忧的情绪,才会陪着他做所有他想做的事,并在她发现云炀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给予他一份精神上的支持。两个人相敬如宾地度过了两年,尽管依旧分席而卧,可她还是能感受到云炀给予她的那份独特的关爱。渐渐地,她似乎也开始在心里慢慢地接受了云炀,并原谅了他们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