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靠近,会不幸
她不奢求她能和小景走到一起,因为她不能为了自己家的孩子,对别人家的孩子不公平。
他们都是受够了苦难的人。
她刚刚看见小景看向这个姑娘的眼神,那是一种像活过来了的眼神,像是他这个年纪会表现出来的眼神。
她知道,她的小景怕是一辈子,再也遇不到相知相许的人了。
但是她也知道,哪怕二人走不到一起。
小景也起码会好好活着了。
如果走到了一起,她老婆子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谢谢眼前这位姑娘。
“姑娘,你叫苏轻风是吗?”
“是,阿婆,我叫苏轻风。”
阿婆笑着点头。
有一次,算命的说他们小景就像风一样,没有家的命。
他说,小景那孩子,前半生就像风一样居无定所,后半辈子又会像风一样孤独。
但小景说,风还有其他形容词,如果不是那么悲伤的形容词。
那还有自由,无拘无束······
看吧,她就说,风明明是好的形容词。
“轻风,是个好名字,阿婆会将自己最好的祝福,送给两个命里和名字里带风的孩子。”
“好。”
二人双手紧握。
脸上都带着笑意,仿佛刚刚的悲伤只是一闪而逝。
阿婆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然后站了起来。
“老婆子我也去给你们做两道菜,小景啊,他是最喜欢吃我做的丸子汤的,他小的时候,阿婆没有钱,一年到头才能吃上一顿丸子,后来啊,小景出息了,年年拿奖学金,可是却回不了几次家里······害,你看我怎么又给你说这些,我去做饭,姑娘待会尝尝我的手艺。”
“好,谢谢阿婆。”
苏轻风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两道身影,一老一小,时不时的谈话,露出耀眼的笑容。
好一副温馨的画面。
要是能就这样定格住就好了。
突然苏轻风电话铃声响起了。
她拿起沙发上的电话,但是在看见手机号码的那一刻,唇角僵硬住了。
她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这个电话···
呵,真是久违的记忆。
“怎么了?”
裴景端着一盘清蒸鱼上来,清香味瞬间就蔓延到苏轻风的鼻子里。
苏轻风感叹道:“好香。”
电话继续响起,苏轻风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看来,又要换电话号码了。
苏轻风对上裴景略微有些隐藏的担忧的眼神,解释道:“我没事,只是骚扰电话。”
裴景放下菜,轻轻抿了抿唇。
“好。”
他转身又走向厨房。
阿婆也回来了。
裴景不让她端菜。
苏轻风想起身帮忙,却被阿婆拦住。
她笑眯眯道:“姑娘,坐着就好,小景会端过来,我们小景是很会照顾人的。”
“好。”
他们做了五个菜,一个汤。
汤用很大的盆装着,这个份量就像害怕他们吃不够,所以做了很多。
“来来来。”
阿婆散筷子。
“大家吃饭,老婆子我就只做了这一个汤,不小心做多了,吃不完的话,也不要勉强。小景现在做了医生,赚了钱了,可以不用像小时候,那么舍不得一样东西了。”
“以后喜欢的东西可以买,喜欢的人,可以去追,小景,你说是不是?”
裴景筷子一顿,他掩住眸子的暗沉。
“是,阿婆说得对。”
“你要是像小时候,那样听阿婆的话,阿婆就不用担心你找不到女朋友了,可是小景长大了,不会再听阿婆的话了。不过也正是因为长大了,阿婆也不用像小时候那样担心你了。”
说着阿婆给裴景和苏轻风一人夹了一个肉丸子。
“快吃,快吃。”
裴景头轻轻朝苏轻风偏着,因为这个角度,阿婆看不到他泛红的眼眶,但苏轻风却清晰的看到了。
他轻轻夹起碗里的丸子,咬了一口。
阿婆期待的问道:“好吃吗?”
“嗯。”
裴景的声音很低沉,还有些拼命抑制住的哽咽。
可能再多说一些字,他就会崩溃。
苏轻风也夹起丸子。
“很好吃,阿婆。”
阿婆一脸兴奋。
“那就好,那就好!”
吃完午饭后,裴景把阿婆哄睡了。
然后他打了电话给医院,准备办理住院。
苏轻风站在他身旁,“裴医生,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裴景抬头,他嘴角勾出一个笑容,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好,谢谢苏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苏轻风觉得此刻的裴景冷漠了许多,客气了许多,也官方了许多。
苏轻风点了点头,“嗯,那···下午阿婆住院,我陪阿婆一起去吧。”
裴景将身体微微倾斜在走廊的墙上,他婉约的拒绝道:“苏小姐的身份,怕不太合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至少此刻,他们的人生还没相交,他们的人生,还在自己的轨迹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别靠近他,会不幸。
今天的事情再次的提醒他了,越是贪恋某一种东西,越是会不幸。
就像阿婆,如果没有遇到他,如果没有捡到他,她的儿子就不会和她闹掰,不闹掰她也不需要带着他独自去讨生活。
她佝偻着的背,是为了捡垃圾去卖,是为了养活他,所以日久天长才变成这样的。
她的身体,也是一复一日的劳累才熬垮了的。
这些都在提醒他,看吧,裴景,你就是个祸害,走到哪,害到哪。
而苏轻风听见裴景的话,心里有些窒息。
她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再一次抗拒和她的距离了。
哪怕是很普通的朋友。
如果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世界上,那就会成为无所谓的人了。
她懂这种不相信的感受,懂这种害怕失去的感觉,也懂这种认命的感觉。
她能理解裴景。
“我的身份,是会妨碍到你的身份,是会给你和阿婆带来麻烦的身份,是吗。”
苏轻风认真的看向他的眼睛。
裴景睫毛轻颤,却不敢移开和她对视的眼睛。
因为一旦移开了,就输了。
他想说不是,永远都不是。
可是他说不出口,他也不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