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秋水楼

左手边的窗户下是紫光檀浮雕万字纹不断头大理石的书案，书案上放着名人字帖和笔筒、笔洗、笔舔、笔格、水盂、墨床、印泥盒、镇纸、书屏等物。

书案右边是紫光檀木镶大理石案头小茶桌，上头放着黑釉鹧鸪斑葵式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佛手，清香四溢。

左边地上摆放着一个大如斗的定窑紫釉花囊，插着各色水晶做成的鲜花样子。

单妈妈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这宅子修好后，二老爷家的二娘子看中想要了去，只是二老爷一直没有松口，可见二老爷对小娘子的看重。”

单妈妈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雪莲，又说道：“娘子，二老爷家的二姑奶奶就住在报恩坊，府上是荣国府，离咱们这里只隔着一条巷子。听着二老爷的吩咐，要二姑奶奶后日在府上开赏花宴，给二位娘子接风。”

雪莲点点头，开口说道：“二伯厚爱，也辛苦单妈妈，我们姐妹听从长辈的安排。”

她此时心内想着，这单妈妈能说会道，叙事条理清楚，可见二伯是用了心替她选人，再一个也不知道二堂姐会不会记恨于她。

单妈妈忙回道：“为主子效劳，谈何辛苦，都是份内的事。”

说着话单妈妈站起身指着门口两边东西的角门说道：“这两扇门通向东西厢房，东厢一楼是花厅、娘子身边的管事妈妈、大丫鬟的卧室和客房，西厢一楼是厨房、面点房、仓库和当值厨娘、丫鬟的值更房，其余人等住在后罩房；二楼东西厢房是娘子们贴身丫鬟的居所和库房。”

迎春回道：“劳烦单妈妈，安排的如此妥当。”

单妈妈忙摆手回道：“都是老奴份内事，若安排不妥当就该打了。娘子带来的箱笼，老奴让粗使婆子都搬到楼上东厢房。这板壁的后面是茶点室、琴室和净室。楼梯在后门的两侧，两侧各有客房一间，出得门就是后花园。园子里还有秋千架，八角亭，暖棚。”

单妈妈介绍的仔细，众人听的仔细。

单妈妈稍作停顿又接着说道：“内院的账本，账房里一份，老奴手里一份。内院的所有家什购买，都要来老奴这里领对牌，只有领了对牌才能到账房处支取银钱。如今娘子来了，回头老奴就把对牌、各处的钥匙送来，娘子派了专人管理。”

单妈妈介绍的功夫，雪莲又看了眼绣花架子旁边的矮几上放的鸳鸯钮莲座带盖香熏，盖顶巧塑二鸳鸯，交颈之姿缠绵缱绻，盖呈圆饼形，底部有两出气孔，此时有沉香味的熏香从中溢出。

香熏上半部为半圆形盛器，外塑四层仰莲瓣，每瓣单独成型，下承倒花萼式底座，外印覆莲纹一周，下饰开光狮首纹。底座下端塑意云头腿，盖及香熏外壁为紫釉。

古人透过嗅觉、味觉、触觉与视觉品味日常生活,煮茶、焚香、挂画、插花四艺更是文人雅士追求雅致生活的一部分，只这一间客厅就将四艺展现的淋漓尽致。

单妈妈说完，雪莲回道：“一事不烦二主，钥匙和对牌还是放在单妈妈手里，只是我若在府里居住，采买需要你和周嬷嬷一同处理。待我回清河县，仍旧是你处理内院事务。”

单妈妈和周嬷嬷应下，单妈妈又说道：“娘子们也该上楼梳洗一番，晚饭也就得了。老奴将宴席开在花厅，娘子们看是否妥当。”

迎春回道：“妈妈安排的自是妥当！”

单妈妈一边应承，一边引着众人从东边的门穿过茶室、琴室向楼上走去。

顺着楼梯上得二楼，正中八扇双腰串的三交六椀菱花格心门拦住去路，裙板上浮雕如季花苴的装饰图案，推门而进，一条走廊将房屋分成两半。

走廊尽头北向，推开门，则是门楼处，距门二尺见方，设有高高的围栏扶手，绣闼雕甍。

雪莲的身高，只能从缝隙处看出去。整个前院尽收眼底，且能望到南面的街道。

回身可见双腰串的阑槛钩窗破子棂，糊着光泽度极高的“鸡罗纸”，也叫“高丽纸”。

顺着墙底摆放有各种盆式花卉，五颜六色的鲜花争相开放，香气扑鼻。

单妈妈陪着将外面的环境大致看了一遍，就告退去厨房里安排晚间的饭食了。

姐俩相互礼让，一东一西起居间，最后雪莲将日照相对充足的西房让与姐姐，理由是，她爱看日出。

迎春姐妹让着房间的功夫，周嬷嬷已带着丫鬟们去整理箱笼，将装有洗漱用具、衣裳鞋袜、首饰的箱笼搬到房间门口。

待姐妹俩定了房间，就开始搬运整理。

雪莲进了东面的套房，门上挂着平板帘子，正中地上一张八仙桌，围着玫瑰椅，桌子上大银盘里装着时鲜水果，一进屋闻到的是芳香甜味。

墙边是多宝格，多宝格里摆放着香薰炉、玉石盆景，客厅两边是木制月亮门，挂的垂地珠帘。

雪莲先掀起北面的珠帘，这里是间衣帽间，靠东边窗户的位置一架大穿衣镜斜放着，挂着镜袱，旁边是横竖两排挂衣架。

挨着的是有两人高的大衣柜，西边的位置是一圈衣柜和多宝格。

再往北入一扇门，西边是一处软榻，东边镂空直棂窗下摆放的是贵妃椅，椅前是一处案几。

案几上放着楼下客厅里同款不同色的白釉鸳鸯钮莲座带盖香熏，此时正从底部两个出气孔，冒出沉香特有的香气。

最里头是宽敞明亮的卧室，正中靠北墙处东西向放着一张二进雕花拔步床。

床前挂落为鎏金牡丹透雕,写有“琪瑶妍姿”。

拔步床下的平台有一尺高，平台四角立柱，镶以木制围栏，拔步床外门上还挂着水晶珠帘。

雪莲围着拔步床走了一圈，又迈步走进去观望，二进门悬着虫草鲛绡的帷帐，内里是纱帐，此时都挽在挂钩上。

回廊中间是张脚踏，床前两侧可放置桌、凳等小家具，用以放置杂物，冬日夜间甚至可以放置水盆、炭筐等。

窗边的多宝阁上摆放的是赏瓶花觚和珊瑚盆景，窗前是个长条案，上头摆放着妆奁和百宝箱，案前是一把圈椅。

看到这里跟着进屋的碧桐、竹心等人都瞠目结舌，叹为观止，都直呼太过豪华。

最里面还有一处屏风掩藏的小门，通向净房，净房里还有一门通在楼梯处，方便送水。

雪莲在净室里转了一圈，发现虽没有上水的装置，但却有下水的管道，屏风后一个大澡盆有排水的筛子，打开后直接将水排到流水池，经排水管流到楼下。

只看半边，雪莲就对这房间很是满意，有一种要在此安家的想法。

浴室里有粗使婆子送上来的热水，室内还有木制的大水桶。

雪莲便用家里带来的香皂简单清洗了脸和手，竹心忙前忙后，待雪莲洗完又换了碧桐，最后方轮到她。

三个人还没走出浴室，那边荷心就寻了过来，看到热水，也跟着洗了一把。

香兰姐妹正在帮着迎春整理带来的箱笼，周嬷嬷、陶三娘帮着将箱笼内的衣物整理好挂到衣柜，就被众人让去休息。

另外一半还没有参观，单妈妈就亲自上楼来请两位娘子用餐。

到了花厅，主位上只有迎春姐妹和碧桐的位置，其余人等单妈妈陪着另开一桌。

为了行事方便，碧桐已经在姜员外的帮忙下恢复良家的身份，挂在桃花村雪莲某位逝去的叔伯户籍上。

其实雪莲也想帮着余诗诗脱籍，只是余诗诗想的长远且有契约未完成。

实际上有姜员外在，这一纸契约也好解决，只是余诗诗觉得靠人不如靠己，趁着年轻貌美，先攒点体己。

因着是来到秋水楼的第一日，厨娘精心准备了一桌子临安特色菜，龙井虾仁、西湖醋鱼、东坡肉、叫化童鸡、宋嫂鱼羹、干炸响铃、西湖莼菜汤、杭三鲜、鱼头豆腐、笋干老鸭煲和杭州熏鱼，另有时鲜拿手菜琵琶虾、软兜鳝鱼、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等。主食是桂花水晶糕、蟹黄小笼包。

三哥和陆大郎等人在前院，自有单瑞和单家二郎陪着进食。前院没有正经主人，所以也就没有后院的这些规矩。

姜员外找的厨娘厨艺了得，雪莲每一种都喜欢吃，虽说陆成家的厨艺也不错，但终归比不得府城的手艺人。

荷心、香兰想要侍候主子进食，却被雪莲赶去与小姐妹们一同用餐，还把桌上吃着好的各样菜拨出一盘子端去那桌。

三个小姐妹胃口也不大，不多时就先行吃饱，携手去逛逛后花园，天还未黑透，三人也不要人跟着，让众人好好吃饭。

众人见小娘子们如此体贴，也是心内感激，没有主子在，那桌子上又剩下许多菜，挑出几盘，拿给小丫鬟们分吃了，其余的喊了厨娘，热热闹闹坐了一桌。

因着光线不好，迎春三人也未曾往深里走，就在后院阶前的花径上绕了几圈。

待荷心寻了过来，才回了厅堂，单妈妈安排好诸事，就告退回了前院管事的房间。

一行人回了二楼，粗使婆子又担了许多的热水送上楼。

雪莲让荷心赏了她们一人二百钱，厨娘也有赏。

上了楼，雪莲就被迎春拉进她的房间，屋内摆设、格局大体相同，只不过卧室里是架子床。

雪莲陪着迎春看了西套房的另一半，这一边四间房，挨着客厅南边第一间是书房，靠窗户跟前摆着一张花梨木镶大理石面的书案，案上同楼下书案上摆放的物件一致，却又多了两盏灯架，一高一矮，书案四周摆有书架。

再往里一间挨着的是碧纱橱和暖阁，最里一间是悬有“宝库”二字的鎏金匾额。

推门进去，靠窗处设有小案，雪莲走回去，翻了下桌上的几本册子，是账本。

沿着墙而立的展柜上贴着标签，上面写着头饰、项链、耳饰、手饰、配件，还另有柜子上写的银钱。

雪莲心道，这房间布置的太可人意了。

几人回到客厅里八仙桌前坐下，雪莲开口对姐姐说道：“明儿得空咱们去前院看看房间内的布置，若是少了什么，也需要早早购得，四哥、五哥七月就要来府城准备进书院，一应物事还是要提前准备。”

迎春回道：“是得提前预备，等明日早食过后，咱们去看上一眼心里有个数，等化妆品铺子开了业稳定下来以后有时间，再细细掂量。”

雪莲点点头，想到这些人的住宿问题，就开口说道：“姐姐，碧桐姐姐带着双喜住在你这边的碧纱橱，香兰住在次间的宽榻上，竹心与我一处，荷心也住次间的宽榻上，周嬷嬷、陶三娘带了香娜住楼下东厢房可好？我这边的暖阁、碧纱橱就先不住人，省得还需分了人手收拾，咱们也住不了几日。”

迎春原就温柔解意，只要是妹妹的要求，没有不答应的。

荷心见姐妹俩说完，补充说道：“二楼的厢房除了库房，也有丫鬟们住的房间，左右各一间，每个房间内住得下四个人。库房是衣物、被褥、四季摆件、家具、器具。”

迎春开口说道：“现下人也不多，就这样住着吧，也方便。”

雪莲点头称是，又与姐姐说了几句闲话，便回房沐浴，待换了寝衣，才觉得舒服。

荷心替雪莲擦头发的工夫，推了竹心也去泡个热水澡，等竹心洗完后，她只兑了剩下的热水，就着妹妹的洗澡水也简单泡个澡。

晚上雪莲带着竹心睡在拔步床内，奔波了一日，众人收拾妥当，都早早进入梦乡。

早晨雪莲和竹心被荷心唤醒，二人虽睁开眼，却都不起身。

荷心笑眯眯的将拔步床的窗户打开通风，又将内帘挽起后说道：“单妈妈让厨房将早食送到各房内，先前已经上来询问过一遍，娘子们要几点用膳食。奴婢已经回过，辰时初，如今已经卯正二刻了。”

垂花门里的屏门和游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