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洗三礼

肉块腌制后烤炙，烤具也是田老按着雪莲的要求制作的。

燃好的炭放到立起支架的铁制长方形条盒内，上头放上铁丝网，摆上肉块，不多时就散发出肉香味。

陆成家的已是腌制肉类的高手，司南夫妻带着猎物回来后，她就开始张罗，与任家的带着厨娘将猎物送到庄子里的大厨房，那里人多，灶多，锅大。

屠宰后的猎物，陆成家的每种都割下一些精肉来，带回桃源居腌制，剩下的就放在大厨房熬炖，晚间给工人们加餐。

烤好的肉串洒上雪莲特制的干料，男女老少都喜欢吃，因着烤串烟火味太大，被挪到院外。

烤肉的师傅是二哥，这也是为着锻炼他的烧烤技术，为清河县城烤肉店做准备。

今个众人虽图个自在，但大人们喝酒，也没孩子坐在其中的道理，雪莲等人也乐得自在，在姜珊珊的照看下，就坐在竹林下享受美食。

有些规矩还得守，任家的玉儿和虎头被留下来，又喊来了任大郎，只他们却不能和主子们同桌。

雪莲让拿了几个矮几，拿食盒选些精致的菜肴摆在上头就放在石桌跟前，也不让荷心姐妹侍候，让她们陪着玉儿一处吃，任家玉儿很是感激。

男人们围坐在矮榻上推杯换盏，二哥将肉串烤好后，也入了席。

陆二郎和任家两子，在矮榻旁边摆上条桌，也吃个自在。

架子上挂起一排灯笼，照得灯火透明，美酒佳肴，良辰美景，晚风卷起花香送到鼻间，偶尔山林里传来晚归鸟儿的啼叫声，声声入耳，桃源居的众人好不惬意。

前头庄子里也传来热闹的人语声，这是工人们热火朝天甩开膀子吃肉喝酒的场面，男女老少都为有这样解人意的主家而心生感激。

几个小管事也趁机说道：“大家尽心尽力做工，就是对主子的回报。”

众人齐声说道：“晓得。”

再说清雅斋的姜刘氏，将送来的猎物除了给娘家一份，又分拣出五份，给公婆、大伯、小叔子、娘家大姐和小妹送去。

姜刘氏将娘家给的海虾，装了一瓦罐单独给公婆，东西送去后，剩余的送到冰库中冷藏。

别人得到东西都是喜气洋洋，唯独姜张氏是个恨人有，自己无的主。

得了东西仍然挑三拣四，一会嫌弃东西少了，一会嫌弃东西不好，一会又说道：“二份的真是小气，那海虾只给爹娘，也不说送点来。”

唠唠叨叨让雪莲大伯都替自己婆娘臊得慌，一向不爱言语的他都忍不住出声喝止住姜张氏。

雪莲大伯嚷嚷道：“快闭嘴吧，贪心不够。”

老实人一般不发火，若发起火了也能镇住场，碎嘴的姜张氏钳口结舌了。

她这会子有的忙，明日是孙子的“洗三”礼，礼后要大宴亲朋好友，得提前预备出五桌八盘八碗的宴席。

像姜张氏这种人就是不知足，午后西塘杀了两头猪，送了能有五十多斤肉、一扇排骨、两套心肝肺和做松鼠鱼的大鲤鱼十多条，时鲜菜蔬也送了两筐给大房，预备明天宴席用。

俗话说的好“人心不足蛇吞象”，兄弟家送了这么些东西，她看不到，就记挂着孝敬给老人的海虾，就这样没记着好，还说三道四。

姜徐氏隔着院墙也能听到，不着调的大儿媳妇，在隔壁院子里放高的念叨声，但她不想惯着她，二媳妇孝敬的海虾硬是没分一个给大房。

原刚分家的时候，虽说是小分，但二老是跟着大房在一处嚼用。

只是姜张氏，自从分了家，拿起娇了，今天这里不舒服，明天那里不舒服，倒让这个老天拔地本该享福的老太太，带着孙媳妇忙里忙外，侍候一大家子人。

老爷子瞧着不像话，便作主各吃各的。

如此一来，二老倒是享了福，三个儿子处做了好吃的，都会送了来，尤其是二儿媳妇，每日都会送一食盒的好菜好饭，老两口日常都不用开伙，也尽够吃了。

人人心里一杆秤，虽说小儿子、大孙子，都是老人偏向的对象，但那都是糊涂老人做的事。

雪莲的祖父母可都是正直善良公正的老人，听到那头的抱怨声也装作没听见。

姜徐氏朝自家老头子使个眼色，竹篾也不编了，开门进屋，洗洗睡了。

那姜张氏原是有贪念，见二房送来吃食，顾不上看自己得到多少，倒是先去了公婆院里查看了一番，回来一对比，看少了一样海虾，这就开始了她心里的小九九。

她想着若婆婆听到自己念叨声，自动将那一瓦罐的大虾送来，明日就省了笔支出。

如今愿望破灭，只能拿二哥、二嫂出气，二人被支使的乱转。

二哥倒好，午后被二叔叫了去，剩下二嫂一个人好容易熬到晚饭后归了家，她便在心里盼望着，桃花县城的烤肉店快点开业。

可惜不能分家，一大家子搅和在一处，若是婆母能一碗水端平也罢。

再说桃源居饮酒的男人们，因着高兴，多多少少都喝过了量，好在桂花斋里客房充足。

一群人不分年龄都挤在温泉池中，高谈阔论，各抒己见，时而争吵个不休。

紫竹斋的女眷们，将杯盏收拾妥当，也一同换了里衣入了温泉池子中，泡去一日的乏累。

安寝前陆成家提醒道：“二位娘子，明日是大哥家孩儿的洗三礼。”

迎春和雪莲明儿个自是要去，好在正式仪式要在巳时两刻，早起还能去溪边钓了鱼再回。

原本承恩听说，明日雪莲不能同自己，在百花庄园玩耍而懊恼，回头听说还能一同钓鱼，撅起来的嘴又变成咧嘴笑，连着姜珊珊都觉得女儿如今的表情过于丰富。

好在雪莲已经替她安排好，明日的游玩行程和小伙伴。

雪莲见不得承恩委屈，安抚的说道：“待明日我和迎春姐姐回桃花村参加洗三礼，便让玉儿姐姐叫上她两个哥哥陪你玩。午后再让玉儿陪着你家来，那会儿子孩子多，你也有伴玩耍。只一样明晚有没有肉吃，就看安安了，要好好表现哦。”

承恩使劲的点点头承诺道：“姐姐放心，明儿个肯定有肉吃，爹爹和娘亲打猎最厉害。”

姜珊珊心想，这傻姑娘，有了姐姐，亲爹娘都不顾了，一竿子把爹娘支使到山里去了。

即使女儿胳膊肘往外拐，姜珊珊也心存感激，看着眼前的女儿，才真正像个孩童的模样，有喜有怒，不再像从前一般面无表情，或许是感知到父母的不安，承恩打小就安静。

四月十四，桃花村姜氏三房头，长房曾孙的洗三礼，族人皆派女眷代表参加，而做为嫡系兄弟的两房人，更是一人不落的全数到场。

洗三只有近亲来贺，礼品多是油糕、鸡蛋、红糖等食品和小孩所用的衣服、鞋、袜等。

洗三这一日要为婴儿褪掉脐带，炙囱门。

炙囱门，原就是愚昧的做法，因着初生婴儿的死亡率高，又找不到原因，就用此法认为能阻止病邪侵入，将铜钱放在婴儿的脑门上拿火烧，所以脑门上还会留下豆粒大的疤，叫炙疤。

“三朝洗儿”要提前预备好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儿、金银锞子，花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猪胰皂团、新毛巾、铜茶盘、大葱、姜片、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等等。

还要熬好槐条蒲艾水，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栗子若干。

仪式在午饭后，“吉祥姥姥”坐在正位，主食必须是面条。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

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羊油小红蜡，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

产妇卧室的床头上供着“注生娘娘”的神像，用五碗油糕作为供品。

先由雪莲的大伯母上香叩首，“吉祥姥姥”随之三拜，再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桌子上。

诸亲交集于前，将枣、花生等投数枚于盆内，并由亲友、长辈往盆内投以铜钱，名为“添盆”。

亲戚添盆后，由“吉祥姥姥”托着孩子在放有大葱和铜钱的澡盆里洗了澡，寓意孩子长大后聪明又有钱。

洗三时也有一套吉祥话:“先洗头，做王侯;再洗肩，当大官;不愁吃，不愁穿，观音菩萨保平安。”

洗完后还要让婴儿喝少许用大黄熬的水，叫做“三日尝得黄连苦，终身富贵不受穷。”

因大黄有清火去毒的作用，故喝大黄水可以清洗小儿肠胃。

“洗三”礼结束后，盆内所有钱物全归“吉祥婆婆”所有。

今日“吉祥婆婆”满载而归，虽没有金锞银锞，但亲戚都给做脸大方的添了盆。

亲友们继续三三两两或一处闲话，或一杯淡茶，或一桌麻将，一桌纸牌，尽享休闲时光。

如此热闹场面自是与产妇和婴孩无关，亲朋好友都聚集在雪莲祖父祖母家中。

三房的姑爷、姑奶奶们也携家带口的回了门，姜张氏的婆家，大嫂的娘家亲戚，几个妯娌的娘家亲戚也都派了代表。

孩子一多，格外的吵闹，雪莲看到祖母让吵的头痛，就自发的和姐姐带了童子军到二嫂的院里玩。

孩子们的游戏众多，捉迷藏、踢毽子、跳绳、丢沙包、抽陀螺、捶丸、斗草、骑竹马、放纸鸢。

承恩饭后同玉儿也找了来，只是雪莲却不敢让她马上跟这一群熊孩子玩，怕她没轻没重，再把谁弄哭了。

雪莲循序渐进先牵着她的手在一旁看着，等她明白其中的窍门，才带了她跟着一处玩。

承恩长到六岁，没和这么多同龄的孩子一块玩过，一时间玩的兴高采烈。

孩子的快乐是相通的，看着无忧无虑的孩子们，雪莲感受到来自心灵的慰藉。

而姜清时被妹夫们拖着，又开了宴席饮酒叙旧，直喝到傍晚。

姑嫂几人在灶间重新做了下酒菜，换了桌上的残羹冷炙。

男人们继续吹牛皮，添油加醋的回忆着当年勇。

孩子们满村的疯玩，承恩渐渐变成了孩子头，时不时的显摆她的武艺，轻身一跃跳上了树干，摘下最艳丽的花朵，或是随手一甩，击落房檐顶鸟儿的羽毛，惹得一群鸟儿仓皇落逃。

村里的孩子们拍手称好，承恩享受着追捧，高昂着头，看的雪莲只能摇头轻笑。

下半晌，除了两位姑奶奶，其余人等都散了家去。

大姑、小姑陪着老娘在屋里烧热的炕上歪着，大姑奶奶一向不多言，而小姑奶奶爱琢磨事。

姜秀繁开口问亲娘：“娘，那西塘和后山的庄子真的是二哥家的吗？这两口子不显山不显水的，可是闷声发大财。只是自家的兄弟姐妹也不说帮衬一把，他们怎么不接了爹娘去住大宅子，有了银钱更不说孝敬爹娘。”

姜徐氏一向公正，虽心里是偏着两个女儿，但明面上是一碗水端平，不叫媳妇挑理，不让儿孙心寒。

姜徐氏拿眼夹着小女儿说道：“你这一吐噜一串，是让娘答呢还是不用娘答，你就听信了外人的话？那是你哥嫂，对错，也用不着你说嘴。嫁出去的姑奶奶回了娘家，只管当个娇客，别四六不知，当个惹事精。怎么分的家，你心里没个数？给谁上眼药呢！你娘我没七老八十，心里更不糊涂。谁忠谁奸，心里头明似镜。”

大姑奶奶秀娥见娘动了气，忙开口劝道：“娘，您别生气，妹妹一向有口无心，您别往心里去。”

小姑奶奶见娘真生气了，虽心里有些悔意，但嘴上仍然犟道：“那二嫂惯会装模作样，看她如今的打扮，都能同二房的婶娘们比肩了，怎么不说给爹娘做一身，那好首饰该先孝敬娘，如今有了造化，亲戚间也该送上两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