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呓语
叶大夫比太医先到湖边小筑,进门看到泪眼朦胧的林兮,她微微一怔,不知怎地忽然了想起几日前来过医馆的男子。那人通身的气派与常人不同,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霸气,一看就是上位者。
等走进里屋,看到床榻上的男子和他身旁站着的魏庸时她脚下一顿,果然是他们。她当时的直觉没错,那人就是来找林兮的。
林兮跟在她身后,浑身湿漉漉的,脸色一片惨白,身子还在发颤。
她声音有些颤抖,逻辑却还是清晰的:“师父,这里只有金创药,我试图用它来止住他伤口上的血,可是太多血,根本止不住,我们只能先用布条绑住伤口...”
叶大夫走到床榻边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赵瑾辞,解开了缠在肩上的布条,开始处理伤口。
“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再来,这里有我,不会有事。”叶大夫头也没回道。
林兮却看着榻上的人,恍若未闻。
叶大夫皱眉,道:“陆英,带她去换身衣服。”
等林兮被带了下去,叶大夫看着昏迷不醒的人,眉间染上了几丝沉重。
这人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则吐血之症已经非常严重了。他的身子也很虚弱,只不过全凭意志力支撑罢了。再加上这一道贯穿身体的剑伤,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魏庸一见她蹙眉,连忙道:“叶大夫,您需要什么药材请尽管开口,我们这边什么药材都不缺。请您务必治好主子。”
叶大夫抬眼看了一眼,好大的口气,什么药材都不缺,看来这些人当真是大有来头。林兮与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陆英对于叶大夫的话向来言听计从,林兮回过神时,人已经在净室了。
热气氤氲,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不真切,她泡在浴桶里,怔怔发呆。
为何,她明明不喜欢那人,可那一剑刺穿他的身体时,她的心却倏地一痛。仿佛那一剑不仅刺进了他的身体,也刺穿了她的心。
她靠在浴桶里,闭上眼想要静一静,耳畔却总是响起这几年里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一些只言片语。
在大庆,皇后之丧是不会特别遣使告哀的,只有皇帝才有这种资格,可赵瑾辞在她去世之后却这么做了。
民间一片哗然,于是人们说,帝后鹣鲽情深。
她听了之后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说话。
宫廷之事诸多复杂,但在民间,尤其常州,民风淳朴,人们总是向往着美好的事物,因此对宫廷的想象也充满了诗情画意。
但她知道赵瑾辞是怎样的人,他这样做,绝不会是出于对她的感情。毕竟没有哪个棋手会爱上自己手中的棋子。更何况是赵瑾辞这等生性凉薄之人。
后来,听说他开始信佛,每年都会去雁荡山祈福。
她听了只想发笑。赵瑾辞这样一个人怎会信佛,他向来认为人定胜天。可自她假死之后,接近四年的时间里,他却一次没落。
再后来,有人说看到他满头白发,民间开始有传闻,她去世后,他一夜白发。
如此离谱的传闻,她当然不信。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墨发一如既往。她心里道,果真如此。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却有些怪怪的。
直到一场大雨,那一头白发出现在她眼前时,她觉得那白色太过刺眼,简直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他说,他没有传那道口谕...
魏庸看着脸色愈加苍白甚至有些发青的赵瑾辞,心下焦灼。
随行而来的太医上前把了脉,他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的叶大夫。
“主子的伤口处理得很好,我带了龙脉草,待会儿煎药给主子服下,可助主子熬过今夜。除此之外,只有等了。就怕主子夜里会发热,一旦发热,情况就难办了。”
和叶大夫所说并无二致。
魏庸看了一眼叶大夫,她道:“我方才给他服用了还魂丹,龙脉草暂时用不上。你有几株龙脉草?”
太医道:“三株。”
随即他又盯着叶大夫道:“还魂丹?阁下可是来自扶摇山?”
叶大夫点头:“不错,不过是还魂丹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我不会做。”
魏庸道:“叶大夫,您需要多少龙脉草,不管多少,只要需要,我这里马上派人去拿。”
她道:“三株足矣。”
心下却一沉,龙脉草一株难求,他们竟然说要多少有多少,到底是什么人?
林兮进来时,叶大夫没有离开。她眼神一颤,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伤得很重。
“师父,他...”
叶大夫道:“今夜我会守在这里,只要夜里不发热,就能挺过去。”
林兮低头道:“多谢师父。”
叶大夫看了她一眼,道:“你谢什么?他是你什么人?”
林兮一怔,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人,低声道:“他受伤,是我的缘故。”
若不是她发出的几枚银针,他也不会被谢知非刺了那一剑。
叶大夫看她言语之间对她与那男子的关系丝毫不提,便也不再过问,只道:“放心。”
林兮上前,魏庸自觉让开位子,行了一礼。
她看着他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的样子,面色惨白,嘴唇发青。手颤抖地抚上他的手,那里,是他为了救她用手背挡下匕首的伤痕。
他向来都是霸气侧漏,运筹帷幄,一双眸子盯得人无所适从。如今却苍白地躺在榻上,向来锐利的眼眸紧闭着。
夜里,赵瑾辞果然发了热。
林兮趴在床边,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声音。
她被赵瑾辞的声音吵醒,他明明意识不清,两只手却伸出来在空中不停扑腾。嘴里一直不停在呼喊。
“兮儿,我来救你!我来救你!兮儿,不要!”
她像是被人击中一般身体僵住。
“自您出事以后,陛下伤心之余,开始咳血。之后便一直梦魇,这已经是常事了。”
魏庸一直在门外守着,一听到里面有动静,他立刻冲了进来。
林兮视线转向榻上的人,他眉宇间像是有抹不开的愁一般,紧紧拧着。
“陛下因为您的事消极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还是微臣请来忆慈大师,说可以为亡人祈福,他才打起了精神。娘娘应该也知道,陛下向来不信神佛,可我们那么拙劣的谎言,他却信了,并且深信不疑。”
“他拜了佛,也跪了神,只为了让您在另一世界安心。”
林兮无法想象赵瑾辞跪在神佛面前的样子,她记得以前他带着她去古佛寺那次,也仅仅是站着燃了一柱香罢了。
“兮儿...”
他在呓语。
林兮伸手抚上他的额间,想抚平那里的忧愁,却发现他额头很烫!
“他发热了,我去请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