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手记
他们来了。
胡医生的手记开头，便是这四个字。
他们穿着与这个时代，截然不同的服装，更像是从古书里走出来的学者。
他们性别有男有女，却清一色的留起了乌黑长发，用玉或竹，在头上扎起了发髻。
他们的五官，总是笼罩着一层旋涡，迷迷糊糊，弯弯绕绕，始终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他们的声音，也似乎从井底发出那样冗重，似是洪钟大吕。
起初，我只把他们当成，几个不小心逃出病房的患者，可他们随手一挥，风从平地而起，就将所有安保人员打翻在地。
他们给了我许多神奇的药物。
在他们的叙述里，这些药物，可以帮我完成，我一直梦寐以求的效果。
让狂躁症患者，乖巧的如同一只安静的小绵羊。
让幻想症患者，切实的日复一日阅读古文杂谈。
让分裂症患者，始终的坚信自己才是真正的人。
让...
人体本就是最玄奥的存在，更何况无从看起的精神世界。
他们的手笔，已经跨越了人体，直达了这更深一层的精神世界，甚至已经如手术刀那般精准打击。
他们对我，只有一个要求。
就是对这所病院现役的所有犯人，和未来即将入院的病患，拥有诊治处理的权力。
我答应了。
在这跨时代医疗科技手段的诱惑下，不用几年，我就将名垂青史。
与此相比，这些犯人兼病患的安危，就一点也不重要了。
......
以上内容，大概就是胡医生在遇到自己之前，写下的日记。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什么样的人会将心里想的秘密写在日记里？”
潘焱一边翻看着胡医生留下的日记，一边自言自语道。
青青和小灰累的睡了过去，欢铃儿则是一心两用，一边用神魂薄膜将几人保护起来，一边研究如何拼凑这散装药人傀儡。
潘焱心里疑惑，有些不信任胡医生的日记内容。
可厚厚一本，后面的内容还未看完，潘焱看了看欢铃儿的进度，只得继续翻阅下去。
......
我有些后悔了。
最近病院里，开始陆续有犯人消失。
这些犯人的消失，不仅是物理意义上，连认知层面也是。
我发现，除了我以外，其他护工和安保人员，都完全忘记了那些消失犯人的存在。
连同入院时的登记资料，诊治他们的病历，还有他们的舍友...
我很确定，我没病，所以我的记忆不会出错。
那些犯人，是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连同他们所有的痕迹。
如此奇怪的事情，除了他们，绝对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我虽然渴求事业的成功，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选择，出院去调查那些消失的犯人。
我按照记忆里的名字和长相，通过公安局的协助，挨个寻访了他们的家属。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他们家属的眼中，完全就没有他们的存在。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才是有病的那个人？
既然消失的是犯人，我打算接下来，密切关注那些新进来的犯人
......
看到这里，潘焱才开始觉得，这日记的内容，并不像假的。
让一个人消失很简单，潘焱现在也能做到。
可就如胡医生在日记开头说的那样，让一个人的物理痕迹消失很简单，可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甚至比人体还要艰难。
胡医生口中的他们，居然能让别人的精神世界中，也消失了这个人。
这一刻，潘焱甚至想起了叔本华的那句话。
世界是我的表象。
这句话，似乎很符合当时胡医生的心境。
可当潘焱打算继续看下去的时候，日记的内容，开始变得空白。
潘焱瞠目结舌，双手死死抓住日记的两边，飞快的翻阅。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拿到这本日记的时候，草草翻了一下，里边的内容，绝对不仅仅这么点而已。
果然，在迅速翻到倒数第三页的时候，潘焱的眼睛敏锐的捕捉到，尾行有一个字，正消失了一半。
一眨眼，便彻底消失。
潘焱的后脊，开始发凉。
他开始怀疑，自己当时的眼睛，或者说自己的记忆，是否是假的。
在地下实验室的赤红锈水之上，自己拿到了那本日记，当时草草一瞥的记忆，非常清晰。
可现在的日记后边，却都是空白的。
错的是这本日记，还是自己的记忆？
潘焱越想越是头疼，他与现世凡人不同之处在于，他是亲身经历了现世与噬渊两个世界的人。
虽然只对噬渊略有见解，但他也不难想象，那些将神魂与知天命修炼到极致的人，究竟有何手段。
看了看旁边沉思后开始动手的欢铃儿，又看了看呼呼大睡的青青。
潘焱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掐了掐青青的小脸蛋。
真的，还挺软乎...
人一旦陷入自我怀疑的过程，他的精神世界，就会迅速的坍塌。
这也是现世里，为什么那么多精神病的原因。
想到这里，潘焱立刻将日记收好，双眼紧闭，两只手也忍不住按在太阳穴上，轻轻的按压着。
既然到了一个死胡同，那就走出来，重新来过。
此刻的思路，需要一个立足点。
片刻之后，潘焱决定将这条思路的立足点，放在胡医生的日记上。
若是自己的记忆为假，那么胡医生的日记前边内容，也应该跟着消失才对。
那只能认为，胡医生前边记载的内容，都是真的了。
以此为出发点的话...
潘焱想到了一种可能。
胡医生将心思放在新进的犯人身上，密切关注，发现突然有人消失了。
跟着消失的痕迹，一路调查的过程暂且不表，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抑或是什么，他无法掌控，甚至将自己也陷进去的情况。
究竟是什么呢...
恍惚间，那座满是赤红锈水的地下实验室，出现在了潘焱的脑海中。
地下实验室！
里边的那些犯人！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
消失的犯人，被囚禁在病院之下，被“他们”进行了某种手段，变成了那种不人不尸的怪物。
而不小心撞破秘密的胡医生，也被“他们”抓活，最后变成了身怀触手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