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死得其所才不枉此生
若说前一刻的许湘湘还是一个半大姑娘家的性子，此时的她语气显得更正常些。
从眼神到说话都符合侯夫人这个身份。
但云苓却不自觉有些心慌，甚至感觉自己好似被对方看穿了一般，一切都无所遁形。
她从哪里来？
这叫她如何作答？
她甚至在怀疑，许湘湘是否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能力。
比如说，能够一眼就看穿她的来历。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心虚，云苓扬起一抹笑，朝着许湘湘行了一礼，“回夫人，我是唐家人，如今正要回越州的家乡去。”
许湘湘波澜不惊的眼睛望着她，半天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么看着，看得云苓心中发毛，越发忐忑起来。
她求助似地望向莫老夫人。
而莫老夫人脸色却是一脸凝重，有些抖着声音道：“湘湘啊，你累了吗？累了的话就睡吧，乖啊，别想太多，别吓为娘。”
云苓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难道说，是她的出现刺激了病人？
可眼前的许湘湘似乎是一个回归正常的人。
正欲开口问询是否哪里不妥，就见许湘湘拧眉望着她，“你从水里来。”
说着又自顾自点了点头，“你身后的水和现在的不一样。”
她的目光仿佛透了云苓的神魂，望在不知名的某处，“万水交融送来了你，你该来。”
云苓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她她她......这位侯夫人在说什么，她能不能假装没听懂。
而且，这侯夫人莫不是会通神？
太可怕了，她真的要被这些神神叨叨给镇住了。
她也不敢开口，强自镇定地站着。
好在，许湘湘犀利的目光逐渐变得呆滞麻木，下一瞬，她忽然又瘪着嘴道：“我困了。”
说完，整个人倒了下去。
幸好莫老夫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将她送回了美人榻上，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了被子。
眼神里只有心疼，没有半点照顾病患的不耐。
莫老夫人给许湘湘顺了顺发丝，转身对着云苓歉意道：“唐姑娘，吓到你了，她很久没有清醒过了，没想到今天又似乎恢复了些许。”
云苓摇摇头，“无碍的，侯夫人若是能渐渐清醒过来，一点点走出悲痛的创伤也是好事，方才我只是与她不熟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并非被吓到。”
许湘湘的话，她无论听不听得懂都是回答不了的。
莫老夫人却是重重叹息一声，“到底是我们周家欠了她，还是莫要清醒过来了，就这么每天开开心心地给我当个闺女就好，我护着她，等我去了就让琼儿护着她。”
啊？
云苓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天下人不都是希望自己亲人能早日康复吗？莫老夫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两人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难搞的婆媳问题啊。
许是云苓的目光太过震惊，又或许是莫老夫人方才也有些激动，这么一松懈下来，她的心防卸下了泰半，主动说道：“湘湘临产前受了些惊吓，生琼儿时很是艰难，一度断气又醒来，好不容易救过来了，身体还没好全就得知琼儿他爹战死的消息.......她一时半会受不住就选择了自缢，还是琼儿的哭声引来的侍女，才把她救了下来......
奈何至此之后，她的神志就有些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生了个孩子叫琼儿，还有个在外头征战的夫君，其他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好似还活在当姑娘家的那个阶段.......我们请了不少名医，有几个还真的有几分本事，包括你祖父在内，通过施针就让她恢复了神志，可她一恢复神志就想起了夫君战死一事，总是趁着我们不注意寻死.......”
云苓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确实还不如不治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着，好歹还活着。
想到自己可能是刺激侯夫人清醒的罪魁祸首，顿觉这桌上的饭菜瞬间就不香了，起身就要告辞。
莫老夫人却道没事，留下她吃完饭了才放人。
等她一走，张嬷嬷就凑上前道：“可要现在就报给世子爷，让他请官船上的太医过来给夫人瞧瞧？”
莫老夫人略一沉吟，道：“叫两个小丫头进来守着，千万别让湘湘一个人独处。也别叫太医来了，唐家人在船上，莫让官船上的那些人知道太多。就算是真有个什么，悄悄去请唐老太医夫妻过来，咱们私下请他看看也不算抗旨。”
“是。”张嬷嬷点头。
莫老夫人又有些发愁，“晚上本想着设宴答谢唐家救了琼儿一命，但湘湘见了唐姑娘就开始清醒，我实在是不放心......这样，晚上私宴的时候别让太多人进出，湘湘这里就好生安抚住，哄她在船舱里等着琼儿。”
张嬷嬷却道：“夫人离不得您，也不知道愿不愿意。”
现在侯夫人的精神状态，下人们是不敢强拦下的，只能尽量哄劝着，几乎事事都顺着她的意。
想到这里，莫老夫人更头疼了，道：“那便看看情况再说，若是湘湘要出席，就让唐姑娘委屈一下戴个面纱，或者先掩在屏风后头，左右也是我这老婆子对不住她，哎。”
“要不，这私宴晚些再摆？”张嬷嬷提议道。
莫老夫人却是摇摇头，“必须是第一天，我得让这艘船的人知晓我对唐家人的重视，唐家并非琼儿一人的救命恩人，还是我整个周家的救命恩人，绝不可让人怠慢了去。我周家的独苗苗，若真就这么被人害了，待我百年之后如何面对老侯爷？如何面对周家的列祖列宗？若不是在船上人多口杂，唐家值得我更隆重的礼。”
张嬷嬷也是看着周琼长大的长辈，闻言也是心有戚戚焉，“那您还愿意放他飞？”
换做是瑞都那些勋贵人家，这样的独苗苗定是好好锁在家中的，若真要有个什么放出去，定也要让他生几个能传宗接代的再放，更何况是世子爷这样身份地位的，哪能容许他涉险？
莫老夫人仰起头，语气坚定且骄傲：“那不一样，死得其所才不枉此生。他是周家人，可以死在战场上，但不能死在那些阴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