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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蛤蟆草

翌日一早,鹤衣就陪着云苓越州城西最近的一处庄子。

这里也算是周家的祖宅,这庄子的田地是祖产,从老侯爷的祖父那一辈起,这庄子就是周琼这一支的。

经过好几代人的努力,这庄子的田地拓宽了一半有余,现如今足有六千亩的地,不过其中只有五千亩是良田,另外一千亩是山林地。

如今还没开春,土地上面空荡荡的很是萧条,不过一条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土砖路很是干净气派,从庄子口一直通向庄子背靠的西越山。

才到庄子口,就有两个人拦下马车,问道:“此处乃镇西侯府的庄子,闲杂人等不能入内,你们打哪来,要找谁?”

鹤衣并不搭腔,只是将自己的腰牌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两人忙拱手作揖,“原来是管事来了!”

说着,又挪开了拦住的栅栏。

鹤衣一挥鞭子,马车就沿着土砖路向里行去。

云苓透过车窗朝栅栏处望了望,就见方才问话的那两人中,有一人手里正高举着一根竹竿,竹竿上头绑着一面墨绿色的旗帜,上头隐隐还画着一只飞翔的青鸾。

这是在通知庄子上的人?

果然,等鹤衣将马车停在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庄户正等在原地接客。

为首的中年人额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如同一只硕大的蜈蚣嵌进了肉里,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他看见鹤衣,眯了眯眼,然后惊喜道:“可是小鹤子?”

鹤衣笑着跳下来了车,“徐叔,是我回来看看。”

中年人用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些年不见,你这小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看着就喜人。”

又见鹤衣是坐在车辕上来的,中年人的目光不自觉望向马车帘子。

鹤衣忙道:“徐叔,我陪着大小姐来寻余爷爷说点事情,他今日可在庄子中。”

中年人闻言却是眼神一暗,“在是在的,这冬日里他也不爱出去,前几日更是了风寒,咳嗽的厉害。”

他对周家的主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大小姐,但见鹤衣这么恭敬的态度,心中就知车中人的身份定然贵重。

余庄头现在咳嗽得厉害,委实不宜与这样娇贵的客人见面。

听他这么说,鹤衣便有些迟疑,就听马车里云苓的声音响起,“无妨。”

明珠率先跳下了车。

迎面就撞见无数双打量着自己的眼睛,虽说没有明显的恶意,但被这么直白白地盯着,总是有些不舒服的。

“小姐,外头冷,带上幕篱。”

云苓下了车,就见到了一群穿得灰扑扑的人,大部分都是身体有些缺憾的男子,剩下的则是一些幼童与一些面色愁苦的妇人。

而这些人的背后,则是高峻的大山。

许是不愿意占用良田,庄子上的房子都依山而建,甚至有些已经建在了半山腰处。

层层叠叠的树木之下,这些混着茅草的土砖房子露出一点点的檐角,就像是林间雨后才冒出来的蘑菇,一簇簇看起来有些热闹。

但到底简陋。

云苓朝为首的中年人颔首示意,“我姓唐,今日来拜访余庄头,还请先生带路。”

徐思远被她这一声“先生”唤得发蒙。

二十年了,自他投笔从戎后,从来没有一个人喊过他先生。

其实,他从前在家乡的村子的时候,也是当过一年私塾先生的,后面伤残退役,也就在庄子里教小孩子们认认字,写写自己的名字。

但孩子们也都喊他徐叔,从未喊过先生。

却没想到,这位小姐会这么称呼自己。

云苓并不知道此人的过往。

她只是觉得此人虽然脸上有着恐怖的疤痕,身上也有残疾,但实际上行走与说话之间似乎还有些章法,而此人的裤腿上还有几滴墨水的痕迹,这才会这么称呼他。

“请跟我来。”

徐思远在前头带路,一边解释道:“庄头年纪大了,到了冬日就会咳嗽,这一咳嗽就止不住.......”

他怕得罪贵客,所以提前设防。

“可找大夫看过?”

徐思远点头,“看过的,就是吃了药也不见好转,每年冬天都这样,庄头也恼了,索性不看也不吃,就这么生生熬着。”

他说着,就见贵客的脚步一顿。

竟是停下了脚步。

徐思远脸上涌起几分尴尬,“也不是大病,大夫说了不是痨病,就是肺腑之气......”

自己说是一回事,旁人这么明显的嫌弃是另一回事。

他有些难受。

却见贵客忽然走到了路边,伸手就将一株野草拔了起来。

见他停下不走,反而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徐思远抬脚继续向前,目光却不自主落在被贵客握在手心里的野草。

这是一株野草,叶子摸起来很是毛躁,就像是癞蛤蟆的一层皮,乡下人都称之为“蛤蟆草”。

约莫是城里的小姐,没见过这样的野草?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一间狭小且陈旧的房子里,院子里晒着一些山上采下来的核桃之类的坚果,墙角还堆积着一些柴禾,但已经所剩不多了。

“庄头,主家来人了。”徐思远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屋门立刻就打开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站在门内,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袄子,“咳咳,快进来,快进来,我......”

他颤巍巍地要走出来,鹤衣忙上前扶住他道:“天冷,余爷爷进屋去。”

云苓抬脚跟了进去。

“余爷爷,这是府里的大小姐。”鹤衣指着云苓道。

主子还未和小姐定亲,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小姐,想来他这么称呼,大家都能理解的。

大小姐?

余庄头虽老了,但人还没有糊涂,虽有些诧异鹤衣的称呼,但还是从善如流道:“大小姐安好,老儿这地简陋,对不住了,咳咳,咳咳。”

咳嗽得很厉害,好似要将肺腑都咳出来一般。

云苓却并不嫌弃,反而伸手握住老人的脉搏,“若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把把脉。”

所有人都惊讶了。

这,你都上手了.......

云苓一手搭着脉,一手将手里的“野草”递给了徐思远,“劳你清洗干净,用热水冲泡出来,能止咳。”

徐思远皱着眉,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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