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你已经很棒了

此时莲玖的周围已经是鬼哭狼嚎，阴风阵阵，一双双隐匿在黑暗深处的猩红眼眸怒目圆睁，似乎下一秒就要朝莲玖扑来。

莲玖轻嗤了声，当年她带着火麟，绑着付沧溟到魔界寻找幽冥火，见到的那些东西，可比这里来的可怖。

就在莲玖即将要迈步走上下一道阶梯时，从黑暗里突然冲出了一匹恶犬，距离莲玖仅有几步之遥。

它低声嘶吼着，目光紧紧盯着莲玖即将迈下去的脚，仿佛莲玖的脚落下的下一刻，它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似的。

莲玖全当看不见，稳稳当当落在了第十阶台阶上。

黑暗缓缓褪去，莲玖看着周身出现的朦朦胧胧的白光，饶有兴致地扬了扬眉。

越往上走，周围的一切就越发清晰，但画面一直在不断地晃动着，看不太真切。

直到莲玖到达第十六层时，一道柔和甜美的声音在耳际响起：“玖儿，对不起。”

周遭的画面不再晃动，莲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但很快她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一道低沉悲痛的呜咽过后，是婴儿似有所觉的啼哭声，一个背影苍凉的男子怀抱着婴孩，踉跄着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莲玖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这是……小残魂幼年的记忆吗？

又上了一层台阶，这次周围的场景又是一变，莲玖来到了熟悉的府院之中。

一道虚影从莲玖身体里急匆匆地穿行而过，她回身一看，一个看着不过十多岁的少年，浑身是血地拖着受伤的身子跑向不远处的主院，嘴里高声喊着：“他们来了！”

下一刻，一群身着白色长袍的人御剑飞行，出现在府院上空。

年轻了十多岁的南宫承领着一众弟子从主院中走了出来，那双锐利的眸子少了几分沧桑，多了几分意气：“敢问阁下，缘何深夜造访，伤我弟子？”

莲玖望向他身后，那两个身姿宛若劲松的男子神色肃然。

“南宫云华，你可让我好找，她人呢？”鹰扬宗里一个青年皱着眉，目光穿过南宫家的众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抱着婴儿躲在门后的人忙往里侧了侧身子，眼前的画面忽地陷入了黑暗。

莲玖往上又上了一个台阶，周围的幻境闪了闪，南宫家的众人退回了主院。

不同于方才出去时的架势，回到主院里的人各个身受重伤。

一个青年突然跪在了南宫承面前，沉默地磕了三个响头。

另一个和他面貌有几分相似的青年也跪了下来，俯身长跪不起。

南宫承满面悲怆，他嘴唇动了动，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莲玖的鼻腔，莲玖皱起眉，往上又踏了一层。

幻境又变了变，依旧是在南宫家的府院门口，这回倒是不见那群鹰扬宗的人，南宫承抱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儿，步履蹒跚地走到两具死状惨烈的尸体面前。

经脉爆裂，七窍流血，其中有一具，更是浑身起了可怖的红点，青筋毕现，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蚀骨散，会让人浑身奇痒无比，忍不住想要去抓挠，可是那种痒是从骨子里传出来的，中了这种毒的人，最后都会活生生把自己挠死，而且会面目全非。

莲玖敛眼，她终究不只是小残魂，这些幻境对她虽有触动，可最终还是动摇不了她的心智。

抬脚又上了一道台阶，周围的幻境晃了晃，这回幻境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一片黑暗。

莲玖算了算，已经到了第二十层。

再往上一走，出现在莲玖眼前的，是一个蜷着膝盖，将自己埋在其中的小小人儿。

莲玖一愣，随着那人抬起头，周围的幻境动了起来。

有人往她身上丢着石子，恶劣的嘲笑他：“小废物，怎么今个儿没有护卫跟着还敢上街啊？”

有人假装劝解地道：“哎呀，你可别这么说南宫少爷，不然要是让他那个疯子爷爷知道了，可是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周围的嬉笑声不堪入耳，莲玖看着不远处被人团团围住羞辱的“小连玖”，只觉心下有些酸涩。

原来……小残魂最厌恶的，是她自己吗？

不忍再看，莲玖闭了闭眼，又往上走去。

耳边逐渐响起了一道道稚嫩的嗓音：“你为什么是个废物？”

“你这么努力修炼了，怎么还是突破不了？”

“你就是南宫家的耻辱！”

“你让爷爷丢脸！让南宫家蒙羞！”

莲玖没忍住，还是停下了继续向上攀爬的脚步。

这是第二十九阶。

幻境里已经出现了许多不同时期的“南宫连玖”，虽然年岁各异，可她们的眉眼间的光彩已经不知何时被磨灭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麻木、怯弱。

“你很好。”莲玖伸手抚上心口，察觉到那里似乎震了震，她继续轻柔地开口，“这不怪你，也不应该怪你，你很努力了。”

这话刚落，幻境中的那些人忽然齐刷刷抬起了头，望向莲玖，眸光中充斥着痛苦与无助：“不，我怯弱又无能，除了给爷爷带来麻烦，给南宫家带来笑话，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就是个废物！”

莲玖眸光一厉，瞪着环境里的那些虚影，语气也冲了起来：“你在一片绝境中倔强地开出了花，你已经很棒了。”

那些虚影崩溃地捂住脑袋：“那算什么？我还不是连练气期都没办法突破？我还不是面对贺翔他们的挑衅无能为力？”

莲玖缓了缓神色，突然笑了：“所以，我来了。”

“我回来找你了呀。”

虚影的身子颤了颤，她们不约而同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脸。

哭着哭着，那些虚影忽地笑了出来。

幻境轰然消散，莲玖望着恢复了黑暗的四周，坦然踏上了第三十阶。

这一回，幻境不再是随着她慢慢向上，缓缓展开，而是直接将莲玖拽入了另一片天地般，一瞬间铺开了整片幻境。

清脆的鸟鸣声在身后响起，鼻尖是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莲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前方，那里是一片桃林，几间竹舍。

竹舍前面摆着一张石桌，上面坐着一位白衫男子，正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一道婀娜窈窕的身影正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倚在门前唤她：“阿玖，还不快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