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参加诗会的目的不是背诗
看着门前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那日被痛打的场景,再次涌入了脑海,叶辰晔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有些踯躅不前。
“这混球县令,下手也忒狠毒了,看着就肉疼!”
“他这会儿应该也消气了吧?毕竟原主儿都被他打死了!”那次,“他”被林府下人痛打,在旁人看来,是差点儿就一命呜呼,但是实际上,“他”是真的一命呜呼了!
“应该不会再为难于我了!”
“是应该不会了,他连小命都搭进去了!”
叶辰晔离林府远远的站着,不停安慰自己。
“这位林大人作为一县的父母官,气量应该不会这么狭小!”
“况且,是他自己广邀读书人来参加诗会的!”
“我这也算是投他所好!”
“况且,我既继承了这家伙的身体,就理该替他扬眉吐气一番,这件事情若不做个彻底的了断,在这平江县我永远都抬不起头来!而我今天,只要踏入了林府,再从里面平平安安的出来,这件事儿就算是翻篇了!”
他站在那里,继续给自己加油打气。
“我上次闹她女儿婚礼的时候,都没有在怕,今天怎么反而胆怯起来了!”
“今天同上次一样,都是背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府门外,离着那两尊石狮子十丈之外,叶辰晔远远的躲在角落里,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边来回徘徊,一边不停给自己打气。
“这只是我通往幸福生活的路上的一个小小的阻碍,只要我把那改良制盐的法子往上一递,我就飞黄腾达了!如果连这点儿小障碍我都克服不了,我就白重活一次了!加油!加油!”
又犹豫了许久,在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下,终于,他鼓足了勇气向林府走了过去,那两尊石狮子,张牙舞爪地瞪着他。
因为今天府内举办盛会,所以林府的大门中开,本县及相邻几县的文人儒士们三五成群,进进出出。
叶辰晔随着人流,两只手抄在袖子里面,也低着头向林府走去,起初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直到有人把他认了出来,因为比起这些广袖雅服的儒雅之士,他的穿着实在有点儿过于寒酸,所以,逐渐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一个衣着光鲜的大胖子,猛然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叶辰晔,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嘻嘻地向正低头走路的叶辰晔凑了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情根深种的叶大公子嘛?”他看着叶辰晔,嬉皮笑脸地说道。
在叶辰晔的脑海中,除了路平平,就属对这个胖子印象最为深刻!胖子姓宿,名羽阳,是“他”的同窗,原主儿对他的记忆(或者说恨意)十分强烈,因为这胖子仗着家中有些钱,平日里没少欺负原主儿!
“哎哟哟,这都好利索了?还挺快的啊!”宿羽阳走到叶辰晔跟前,“热情洋溢”地将他上上下下都摆弄了一遍,然后挤眉弄眼地看着他,话里有话地讥刺道:“你怎么又来?但是这一次新鲜啊,怎么改走门啦?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量更上一层楼了?”
叶辰晔在心里面骂了一万句死胖子,然后拍开了他正在上下划拉的肥手,掸了掸袖子,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来参加诗会!”
“哟哟,你还有脸来参加诗会?”宿羽阳盯着他,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表情浮夸地摇了摇头,“当你走近这座府邸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心里有些羞赧?有些无地自容,以至于想挖条地缝好让自己跳进去?再说了,诗会乃是文人之会,大雅之事,应该不太会欢迎不三不四的人。”
“你是说我不三不四啊?”叶辰晔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不是我说!”宿羽阳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是大家都这么说!”
“我怎么就不三不四了?”叶辰晔脸色有些难看地看着他!
“哟哟哟,啧啧啧!”宿羽阳看着叶辰晔“啧啧”了几声,“还怎么就不三不四了?你自己心里没有点儿数啊?是谁翻墙入户,还想私闯人家小姐香阁的?你连这等腌臜事情都做出了,还‘我哪里不三不四了’?”他看着叶辰晔,表情和动作一并浮夸地说道,“我告诉你叶辰晔,君子,可无华衣,但不可无德,要知礼仪,懂羞耻,你翻墙入院,还直奔人家后宅,这就是无德!而无德,就是不三不四!”
“君子?”叶辰晔没好气地看着他,“当面损人,你还真是个君子!噢对了,我忘了,你背后也损人!那首顺口溜是你写的吧?”
“本人自然是君子啦!”宿羽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什么顺口溜?噢,你是说那首童谣啊?啊对,是我写得!我眼中素来揉不得沙子,见了不平之事,就必然会出笔以文讥刺之,也算泄了心中的激愤之气,不过你那腌臜事,也就只配我随便提笔一写。”
“你承认得还挺大方的!”叶辰晔皱着眉头看着他。
“那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怕你啊?”宿羽阳叉着腰,也针尖对麦芒地瞅着叶辰晔。
“噢对了,自从你那件腌臜事情之后,很多人都对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啊,但是应该还有不少人,没有瞻仰过你的尊容,今日倒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毕竟是场盛事,来的人很多!”他笑眯眯地看着叶辰晔,“作为同窗,我自感义不容辞,这就挺身而出,自告奋勇的替你介绍一下!不必谢!”
宿羽阳走上了台阶,清了一下嗓子,看着众人,伸手指着下面的叶辰晔,提高了嗓门说道:“诸位!静一静!静一静!想必,还有人不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叶公子吧?但是对于他的事迹,应该都是如雷贯耳了!这位,就是曾经突发癔症,觉得自己上仙临凡,从而爬墙而入,痴心妄想,想要携林小姐私奔的,叶辰晔叶大公子!现在,他本人就站在我等之中,大家可以好好的欣赏一下他的尊容,免得日后交友不慎!”
众士子顿时安静下来。
宿羽阳继续说道:“圣贤有云:以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正言行!而这位叶公子,就是我等的鉴啊!我们要引以为戒,引以为耻,每当自己的脑海中,浮现出他的这副尊容的时候,我们就要提醒自己,有些事情,万万做不得,否则,就是衣冠禽兽!就是众人一笑柄!”他说这话的时候,将手向叶辰晔隆重地一挥。
“这位叶公子,就是我们时刻的警钟啊!”
宿羽阳开始在台阶上,滔滔不绝地发表演讲。
本来,他们两个人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有些针尖对麦芒斗嘴的味道的时候,众士子就向两个人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再等宿羽阳站上台阶,似要发表演说的时候,众人便已经驻足下来,然后等宿羽阳这番慷慨激昂的话一说完,人群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众士子发出了一阵哄笑,纷纷围拢了过来!
“叶辰晔原来就是他啊!”
“就是此人!”
“他就是那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听说差一点儿被打死!”
“对,就是这尊癞蛤蟆!林府小姐的语锋······扑哧,还真是着实锋利!”
“相貌倒是出尘不俗,说癞蛤蟆似乎有些不妥!”
“那就是······那个痴心妄想的男子?”
“这下贴切多了!”
“还是呆子更加贴切些!”
人群骚动起来,众士子七嘴八舌,各种戏谑的谈论、讥笑不绝于耳。
叶辰晔抄着手,看着众人对他的指指点点,先是老神在在,无动于衷,他怕的是林府的棍棒拳脚,至于这些流言蜚语,他才不在乎。但是后来听到众人越说越过火,他终于决定要反击一下。
“吭!”他用力干咳了一声,不管周围人的指点和讥笑,只看着宿羽阳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宿羽阳,你倒是说说,我翻墙怎么了?闯闺阁怎么了?私奔又怎么了?你敢吗?”
叶辰晔脸不红心不跳地四连问,一下子打了宿羽阳一个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言辞犀利的讥讽,叶辰晔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堪!
“我语重心长说了这么多,虽不敢说是微言大义,但也指出了你的龌龊所在,你、你就不觉得臊得慌吗?”宿羽阳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道,“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何况你、你都翻墙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敢不敢,你怎么这么恬不知耻啊你!那我就告诉你,我不敢!我是不敢逾礼!我是不敢无耻!”
“这不叫无耻。”叶辰晔看着他,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
“不叫无耻那叫什么?叫道德沦丧啊?”宿羽阳看了众人一眼。
众人看着叶辰晔一阵发笑。
“叫浪漫!”叶辰晔抄着手,气定神闲地看着宿羽阳,“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敢于不避棍棒拳脚,前面那个叫浪漫,后面那个叫勇气,懂了吗?”
“他倒是满腹的歪理。”众人看着他,发笑说道。
“浪,浪什么漫?你又疯言疯语什么?”看见叶辰晔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宿羽阳反而有些不淡定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你的脸皮这么厚啊?简直比城墙还要厚半分!”
“现在发现了一样不晚!”叶辰晔神色自若的也走上了台阶,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心里清楚,今日这个局面,他要不就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丢盔弃甲、逃之夭夭,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踏入林府半步;要不就厚颜无耻、满不在乎,一步、一步的去实现自己的计划,孰轻孰重,他当然明白。所以,上辈子做业务时练就的厚脸皮,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宿羽阳万万没有想到,叶辰晔还敢大咧咧的走上台阶来,所以当叶辰晔拍他肩膀的时候,他眨了眨眼睛,一时完全愣住了,直到叶辰晔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才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这么无耻啊你!”他扭头看着叶辰晔说道!
“别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无聊不无聊?你炒冷饭啊?吵架也要有新意!”叶辰晔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对着他摇了摇手指,“就这水平还吵架啊?我劝你还是就此打住吧,论吵架,你,不是个儿!”
“哟哟,不让说啊?这是慌了吧?”宿羽阳看着他。
“是让你有些自知之明!纯粹是为了你好!”叶辰晔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脸,然后一扭身,气定神闲地向林府大门走去。
“这人真是无耻!”众士子看着叶辰晔一副没脸没皮、恬不知耻的样子,不再哄笑,转而开始窃窃议论。
看着叶辰晔满不在乎的转身走开,宿羽阳眨了眨眼睛,心中大为疑惑,同时又大不服气,因为刚才他在言语上,竟然没有讨到多少便宜!以前他和叶辰晔斗嘴,他何曾输过?每次都是他把叶辰晔拿捏得连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可是今天这家伙,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让他都有一些不认识了?不但脸皮厚的惊人,话锋也犀利得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有些气急败坏,一转身,也跟在叶辰晔身后,继续唾沫四溅地说道:“你以为充耳不闻就躲过去了吗?大家全都对你不耻!全都对你唾弃!”
“对了,我听说你大‘病’了那一场之后,变得有一些疯疯癫癫,难怪今天会胡言乱语,满嘴狂悖,怎么,心中痛楚啊?”他看着众人,嗤笑了一声。
众人也都心领神会地笑了一声。
听见笑声,叶辰晔停下了脚步,猛然转回身,众士子都看向了他,宿羽阳被叶辰晔的气势吓了一跳,但是随即便镇定了下来,不甘示弱地盯着叶辰晔。叶辰晔向他快走了两步,走到他身前,身体向前一倾,盯着他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两眼。
“你、你想干嘛?”宿羽阳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