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攻破那座城
平江县县衙门前，州兵、衙役和青壮们已经集结完毕。人群最前面，是盔甲、弓刀俱都齐整的二百名州兵，在他们后面是八十余名衙役，也穿着盔甲，腰挎腰刀，州兵和衙役手中都拿着长矛。最后面则是城中的青壮和刚刚从大牢中释放出来的囚徒，这些人手持刀枪棍棒、还有铁锹、柴刀，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人扛着一把从铡刀上拆下来的厚背铡刀片子，他们中，有的人歪歪斜斜的披着甲，有的人则只穿着布衣，因为县里面甲仗库里的兵器、盔甲不足二百件。所有人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三四千人。
“乡亲们，倭夷海寇突然大举来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我想不必我说，大家自然都明白，若是不能将他们击退，我们俱都要遭其所害！包括我们的亲人！我身为平江县令，一定会坚持职守，同大家一起抗御外敌！希望大家在此危难时刻，戮力同心，共同退敌！”林正锡虽然腿肚子有些发软，但是事关士气，更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
就连王小钱此时也明白，再无退路！即使他能够逃回齐江县，但是若平江县被海寇攻陷，他们家在城中所有的产业就都要打了水漂了！人跑的了，财货宅邸跑不了，他可是个视财如命的人！再者说，若是倭夷海寇攻下了平江县，还能放过咫尺之遥的齐江县？笑话！因此，他撸了撸袖子，在林正锡发表完“慷慨激昂”的动员之后，立即颤着公鸭嗓尖声喊道：“戮力同心，共同退敌！”
人群顿时跟着热血沸腾地振臂高呼起来！
“戮力同心，共同退敌！”
“戮力同心，共同退敌！”
“戮力同心，共同退敌！”
这，才是真正的激昂！
不管何朝何代，如果民心可用，则盛世可期！
“一国初立，还真是有朝气蓬勃的气象！如此的大雍，谁敢欺啊！”叶辰晔站在王县丞的身边，看着周围群情激昂的兵将、衙役和百姓，顿时有一种被震撼到了的既视感。
突然，他感觉有人从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服。
他回过头一看，竟然是他探视路平平时，大牢中那个让他不寒而栗、头发蓬乱、衣着邋遢的家伙！
“哎！”那人扯了扯叶辰晔的衣襟，用熠熠生光的眼睛看着他问道：“听说你破了一桩下毒案，解救了一个无辜的小娘子？”
“消息挺灵通的啊！”叶辰晔看了他一眼。
“闯荡江湖，不光这腿脚要利索，耳目也要利索！”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嘿嘿一笑。
“连你也被放出来了？”叶辰晔打量了他一眼，现在他再看这人，不但邋遢，而且一脸的猥琐样，不过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倒也不像个穷凶极恶之徒，更像是个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市井无赖。
“你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放出来了，自然不能厚此薄彼！难道独独把我留下？”那人用浑浊的一双眼睛盯着叶辰晔，“怎么？瞧不起我？到时候看我不杀死几十个东夷贼子，给你小子开开眼界。”
“你就吹吧！”叶辰晔撇了撇嘴，“你拿得动刀枪吗？”
“呵呵”那人上下看了叶辰晔一眼，“怎么也比你强点儿啊！再说我用不着刀枪，刀枪粗俗而低效，太没有技术含量，老子用毒！”
······
叶若若出门之后，小泥鳅也溜达了出去，当他看见叶若若和慕容三丫被倭夷海寇抓住，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是虽然心急如焚，然而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些穷凶极恶的东夷海寇的对手，若是贸然冲上去救人，无非就是再双手奉上一个，简直就是买一赠一，所以他急得抓耳挠腮，正在他急得搓手顿足的时候，突然耳中听见一阵惨叫声迭然而起！他慌忙拨开草丛去看个究竟，就看见了那群黑衣人干净利落的，将那队东夷海寇杀了个干干净净，顿时又惊又喜！心中暗道：这不就是追杀藤大哥的那群鬼影门魔刹吗？他们向来心狠手辣，原来也会救人？！
虽然心里面害怕，但是他担心叶若若和慕容三丫的安危，因此还是悄悄跟在了那群黑衣人的后面，直到看见他们将两个人放了，这才放下心来。
“若若姐，三丫姐！”等黑衣人走远了之后，他从一棵松树后面溜了出来。
“小泥鳅？”叶若若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你走了之后我也出来了，刚才的事情我都看见了！”小泥鳅对她说道，“你们没有受伤吧？”
“没有！”叶若若摇了摇头，“就是吓坏了！”
“可不咋地！吓死老娘了！”慕容三丫用手抚了抚自己壮观的胸脯，“老娘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刺激的事儿！简直比上树掏鸟窝摔下来还刺激！”
“你们没事儿就好！咱们赶紧回家给藤大哥报信！”小泥鳅对她们说道！
“为何要给藤大哥报信？”叶若若奇怪地看着他。
小泥鳅转动脑袋向松林中看了看，确信那群黑衣人确实都已经走了以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对两个人说道：“你们不知道，救你们的那群黑衣人不是好人！”
“啊？”叶若若和慕容三丫都看着他，“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就是追杀藤大哥的人！”小泥鳅压低了声音说道，生怕那群黑衣人会又折返回来听见！
“啊！”叶若若和慕容三丫顿时瞪大了眼睛，并用手捂住了嘴巴！
“不骗你们！那天我都看见了！”小泥鳅对两个人点了点头！
“那万一，坏人不是他们，是藤大哥呢？”慕容三丫将手从嘴巴上拿了下来。
小泥鳅和叶若若都无奈地看向了她。
“噢！那是不可能的！”慕容三丫急忙摇了摇头。
“他们都不像坏人，如果那些黑衣人是坏人，也不可能救我们！”叶若若思索着说道。
“对吖！”慕容三丫点了点头。
“也许他们之间就是误会，但是你说得对，在他们的误会解开之前，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给藤大哥报信！”叶若若说道！
“对！赶紧回去告诉藤大哥，追杀他的人已经寻到此处了！”小泥鳅和慕容三丫点了点头，三个人赶紧向镇子里面跑去！
······
海面上，倭夷海寇的船队浩浩荡荡的向平江县城杀来！
这群倭夷海寇为什么会出现在平江县海域呢？
他们本来在雍国东南一带的海上游荡，伺机劫掠过往的船只，但是因为东南沿海港口，多是贸易重地，大多防备严密，有舟师驻扎，几次劫掠之后，便惊动了雍朝的水师，被一路追捕，终于在明州一带水域被雍朝水师追上，遭到重创，于是一路向北逃窜。明州海域的那场海战，让他们损失惨重，不但抓来的百姓被雍朝水师解救，而且抢掠的财货也损失殆尽。这群残余的海寇不甘心就这样逃回国内，于是一路漂荡、一路掠杀。后来，他们又和另外几股，同样吃了败仗的倭夷海寇合流在一处，一路漂荡到了齐州海域。
因为之前的损失太大，恼羞成怒的几股海寇聚在一起商议，一拍即合，决定不如直接攻下一座城池，捞一票大的，然后再带着战利品回国。府城他们自然是不敢攻打的，而之所以选择平江县，是因为平江县不但相对富庶，而且防备松弛，城墙低矮坍塌。叶辰晔料得不错，他们有细作摸清楚了底细。
平江县之所以防备如此松弛，因为此处地处雍朝内海，又没有大港，所以海防才十分松懈，城中仅有二百州兵驻扎。
倭夷海寇的船队杀气腾腾的直扑平江县，此时已经快要驶入浅水了，突然，他们隐约听见县城里面响起了一阵铜锣声，不久之后，这些倭夷海寇竟然发现县城里面涌出了大队的人马，直向海边奔来！
“哇哩哇啦！”几个站在船头甲板上的倭夷海寇头目，顿时面面相觑，意思是：“难道他们这是要出城迎战？”
被发现他们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么大的目标，很难不被提前发现！但是，这些雍人非但不关闭城门，而且竟然敢出城迎战，却让他们大感意外！因为根据他们的线报，这座小城，加上带刀衙役，应该也只有几百守军才对！但是根据刚刚桅杆顶部观察哨的挥旗报告，从城中涌出来的军队，至少有三千之众！这顿时让这群东夷海寇惊疑不定！
“难道是我们的情报不准？”一个倭夷海寇头目，狐疑地对另外一股倭夷海寇的头目说道。
那个倭夷海寇头目，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是不是我们中了雍人的圈套？这些狡猾的雍人，是故意将我们诱至此地！”又一股海寇的头目惊疑地说道！此人正是在明州海域，被雍朝水军重创的那一股倭夷海寇的大头目！
这些东夷海寇们都站在船头，看着密密麻麻向海边扑来的雍人，惊疑不定！
突然，在他们身后，有人冷哼了一声！
一众海寇回头一看，是一个穿戴着红色皮甲，头上戴着鹿角皮盔的海寇，他是这群倭夷海寇中最凶残一股的头目，曾经是一个武士，他分开一众海寇，走到船头，看着岸边还在移动的雍人守军，冷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即使是圈套，又能怎么样！对面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我们一冲，他们逃跑的速度，一定会远远快过他们冲锋的速度的，哈哈哈哈哈！”
在他狂妄的打气之下，其余的倭夷海寇也都松弛了下来，都哈哈大笑起来！
“平谷君！”头戴鹿角皮盔的倭寇头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另一个倭寇头目，狞笑着说道，“入城之后，我们可以比上一比，看谁在一个时辰之内，杀掉的雍人更多！”
“那就比一比！”那个倭寇头目也狞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觉得，我们两个谁会赢？”他看向一众倭寇！
“我赌小川君赢！”倭寇群中，一个倭寇高声说道！
“为什么？”名唤“平谷”的倭寇头目扭头看向他，“难道你觉得我的刀技不如小川君？”
“您的刀技和小川君自然难分伯仲，但是我觉得您的‘枪技’更好，因为······”他看了一眼左右的倭寇，“您对女人更加感兴趣！”
“哈哈哈哈！”一众倭寇哄然大笑！
“你错了！”名唤“平谷”的倭寇头目用手指了指他，“我虽然喜欢女人，但还是杀人更加畅快！而且！”他扫了一眼众倭寇，“城中女人多的是，而我们在海上，则有的是孤寂和时间！所以，为了打发海上这无尽的孤寂，让我们攻破前面的那座城！”
“平谷头领说得对！攻破那座城！”
“攻破那座城！”
“攻破那座城！”
一众倭寇如同恶魔一样狞笑和嚎叫起来！
······
林府大门紧闭，府中的家丁都拿着刀枪棍棒，紧张地守卫在大门处，林正锡给府中留下了二十个州兵和衙役，他本来是要在府中坐镇指挥的，但是叶辰晔说生死存亡在此一搏，而他去不去事关士气，直接关乎输赢，早已经六神无主的林正锡只得将牙一咬，哆哆嗦嗦的也跟随队伍出了城。
林府内宅，林正锡和夫人的卧房房门紧闭，又用桌子和椅子顶住了门，林若曦和母亲紧紧依偎在一起，都哆嗦成了一团。
“母亲，那些海寇不会真的攻进城来吧？”林若曦看着母亲，身体抖得像一副筛子！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林夫人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不停地祷告，但是声音也抖得如同盘子中上下颠簸的豆子！
“小姐！”丫鬟翠绿在旁边带着哭声说道，“您也随夫人一起祷告祷告吧！我们三个人一起，菩萨听见的机会更大一些！”
林若曦身体颤抖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