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双心桃木(二十一)
鲜血浸染在红色朱袍之上,是那般的不显眼,旁人若不仔细看,倒真是无法发觉余年身受重伤的事。
只是再如何迟钝,余年也该知晓自己受了重伤的事,却又刻意背对着应天,其中涵义已是不言而明。
应天眼神一黯,默默将手中的青屠果咽下,站起身子,不露痕迹的伸手扶住余年的身子,小声说道:
“真要这么拼吗?”
余年脸上闪过一抹虚弱,却又强打精神,重重的点头道:
“是!”
洛梓全然不知,只是满心欢喜,似是觉得师傅来了,便有了主心骨,刚想扑向余年,却被应天挡在身前。
“还没结束呢,先迎敌再说。”
说罢,应天率先踏出,冲向土龙。
洛梓一愣,也是随手一招,将妖剑.青芒唤至手中。
一时间,便只剩下余年一人,还留在原地。
余年身子一晃,却是咬着牙,从怀中取出一颗红色的果子,吞入腹中。
远处,土龙轻轻皱眉,看着右手上的血迹,之前那一掌本就是下了杀手,虽然没有成功杀死那海桃木妖,但救下海桃木妖的男子已是绝对活不成了。
正是此时,两道身影迅速逼近,土龙微微一笑,大步踏前直直迎向那两人,不躲不避用肉身将二人的攻击尽数接下。
土龙双掌合于身前,大声一喝,掌中骤然爆出耀眼的金光。
金光之下,洛梓与应天的身影皆是倒折而回。
“无用之功。”
土龙脚步一踏,瞬间出现在身子还在半空之中的洛梓身前。
正要一爪探下时,耳中忽有破风声传来。
随即却有一个拳头比他更快,也更重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砰!
土龙的身子横飞而出,一抹红色闪过,余年伸手接下洛梓,随后却是用力向后一抛。
土龙单手撑地,虽然挨了一拳,身上仍没有一点伤势,但他的脸色却是阴沉了下来,杀意弥漫。
远处,余年面色涨红,大口喘息,周身上有无数白气蒸腾,很是古怪。
应天诧异的看着余年,以余年的实力,无论再如何提升,也是没法将土龙打飞出去的。
而正当应天疑惑之时,土龙站直身子,看着余年身上的异状,露出几分讥讽的笑容来。
“呵,稀奇,旁人只是拼命,而你却连往后几世的气运也拼了。”
应天闻言,脸色一黑,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剩一声叹息。
气运一说,玄乎缥缈,可这世间却穿有一种役使气运的玄妙法门,只是那法门虽有玄妙之处,却多是折损福寿,自毁根基。
土龙眼泛金光,在他的视线之中,余年周身弥漫一股死气沉沉的灰气,且在心脏部位有一抹红光缓缓跳动。
“居然还吃了自己的内丹。”
土龙神色一沉,淡漠的双眼中终是有了几分认真之意。
余年大口喘息,眼中时不时闪过痛苦之色,却又被立即压下他如发疯的野兽一般,嘶吼一声,身形一闪,便向着土龙暴掠而去。
随即,又是一番刀光剑影。
......
那一日,南海处声震如天崩,时而红色铺满整个天际,时而金光大盛,从正午斗到傍晚,又从夜间斗至深夜。
直至最后一抹金光大作,那红雾终是颓然散去,再没有声响。
次日清晨,应天在黄沙之下醒来,神色萎靡,一身道袍满是血污,显然伤势不轻。
应天拄着长剑,踉踉跄跄的四处走着,似是想要找到余年与洛梓。
他的记忆有些模糊,只是依稀记得昨日大战中,他被土龙全力一拳打落黄沙之中,重伤昏迷。
海滩之上,本有无数岩石,皆已化作飞灰,更有无数大坑,一片狼藉。
突然,应天身子一颤,奔向一处深达数十丈的大坑,大坑中有两道人影,静静躺着,正是余年与洛梓。
昨日,他们终究是败了,败的很惨。
应天慌慌张张的跑到二人身前,还未站稳身子,便被二人的惨状惊的说不出话来。
余年一身血红,双臂尽断,周身各处破开数个大洞,唯有胸口处没有伤势。
受这般伤势,余年竟还未死去,双眼无神的低声唤道:
“是......应天吗?0
余年的声音很微弱,细若蚊声,行天双膝跪地,神色慌张的伸手探向余年,想要救下他。
“你不要乱动,我这救你。”
闻言,重伤的余年却是露出一丝笑意,无神的双眼望着天空。
“应天,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你帮我看看,我的......小木头怎么样了。”
应天动作一滞,转头看向躺在一旁的洛梓,面上肌肉抽动,却是有了几分哽咽。
“她......死了。”
只见躺在一旁的洛梓,脸色惨白,身下红裙却另有大片血泊。
而在胸口处,则是破开了一个大洞,显然心脏已被取走。
“这样啊......”
余年的反应很平淡,仿佛没有一丝喜怒。
“你不要太难过,我先救下你,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应天双手按在余年胸口,将自己的灵力向余年输去。
余年却是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应天,我求你一件事。”
没来由的,应天心中闪过一丝不妙。“你说。”
余年深吸一口气,双眼虽已失明,却在此时散发出光彩来,他轻轻笑着,笑的如释重负。
“应天,把我的心......给她。”
应天呼吸一滞,紧紧盯着一脸微笑的余年,沉默半响,涩声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
余年目不能视物,双臂已断,不能再做什么,却一脸微笑,平静的说道:
“我活不成了,不如把我的心,给了小木头,再用以我们妖族的以命换命之术,换她一条命。
应天目光下移,落在余年胸前,沉默良久,咬着牙,缓缓吐出一个字来。
“好!”
说罢,应天蹲下身影,对着余年的胸口,一掌探下,掌中星光流动,牵扯着余年胸口微微跳动。
余年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似要撕裂开来,在这剧痛之下,他的双眼却是流光逸彩,或许是回光返照,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清晰。
余年偏过头去,看着近在咫尺的洛梓,眼神温柔。
洛梓的脸正好朝向这边,周身还有爬行的痕迹,似是在弥留之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余年身边。
洛梓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反倒是有着几分安心,仿佛对她来说,能与余年死在一处,也不算是不错。
余年想最后摸摸洛梓的小脸,却已没了双手,只是将洛梓的小脸牢牢记在脑中。
若有来世,他是否能在滚滚红尘中,在遇到这个傻孩子呢?
随着心脏被扯离身体,余年的意识也渐渐模糊,弥留之际,应天双目涨红,涩声问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
闻言,余年缓缓合眼,沙哑着嗓子缓缓说道:
“要好好活着,莫要......做恶......”
话音刚落,余年的心脏便被扯出,那颗心脏虽已被扯出体外却仍在轻轻跳动,而地上的余年则是彻底没了生息。
应天望着被扯出的心脏,只见心脏遍布无数纹络,想来应该便是余年所说的以命换命之法。
“好梦,余年。”
随着最后一声道别,余年的身子缓缓散去,如点点光屑,只剩一件大红朱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