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明子非要去西北干挖掘机 惹事救命
三姥爷的鱼缸造景正在成型,100x60x40的大鱼缸子。这是个溪流缸,中间是我在本溪山区小溪里捡到几块大石头,层层叠叠,摞到一起,宛如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山的一处像刀削的一样,三姥爷说,那是断崖。好在我在溪流里也捡到了一些小石块,叠到一起,像丘陵。三姥爷把从小河流里捡到的沉木树根也摆到了另外一侧,鱼缸的最底层,整齐地摆放着一层火山岩,他又在火山岩的上面铺了一层水草泥。我问三姥爷,水草泥干什么用的?
三姥爷跟我说,他打算在水草泥上种点小叶榕,珍珠草,他要把这里变成禅意山水。我没有说什么,看着三姥爷在厅里开心的样子,我也感到很欣慰,属于三姥爷的年代就这样慢慢地从身边溜过去了。其实,这不也挺好嘛,什么是江湖,我也不知道,我们每个人不都是活在三姥爷的鱼缸里吗?一山一水一世界,站在鱼缸外看鱼缸,那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呢?色彩缤纷,有动有静,我们又何尝不是那条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呢!
有时候,我写着写着,就会陷入这种纠结之中。其实,年轻时候的各种挥霍,都是在将来的某一天,以某种方式来偿还,比如我的一位好大哥。我回忆他的方式就是全沈阳大街小巷,都是他喝酒的好地方,除这些地方回忆以外,什么也没有。去年的六月份,大哥脑梗了,不过还好,比较轻。从此,彻底与烟做了告别,也与酒坛进行了告别,他的金盆洗手是在跟随他这些年的烟酒上。
这段时间里,五哥稳稳当当地帮我经营着马可波罗,无论从什么角度,我也不指望能挣多少钱,混个生活而已。我陪着三姥爷整着那个溪流缸,三姥爷希望把整个世界都装到那个缸里,无所其他。时间就这么不安分地走着,我也没有什么特别高兴和不开心,普普通通,堆在市井里,每天买菜做饭,按时起床,按时跑步,按时看电视。这就是我们这一辈的普通生活,再也不喜欢起起落落,不喜欢去经历啦。买菜的时候,时不时和卖菜的大姐砍砍价,这也是生活的一种乐趣。尤其是早上,买碗豆腐脑,再来两根油条,配上一碟小咸菜,我觉得这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直到有一天,一个电话,把我平静的日常给彻底打破了。大明子从西北高原打电话过来,我听到他气喘吁吁地说,大哥大哥,快来救我。
这个大明子又来给我惹事,他这段时间迷上了挖掘机,在南翔早就毕业了。他骄傲地说,我得有我自己的事业,也就是挖掘机事业。我问他,挖掘机如果干好了,也是牛哄哄啊,就怕你没有这份耐心啊。大明子说,你就等着瞧吧。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正年轻人总得有点自己的梦想,哪怕是噩梦。还真的被我说中了,当他把租来的五辆挖掘机租车拉到大西北高原上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大明子要爆棚,甚至是爆炸啊。
肇老六对这个徒弟是举双手甚至双脚赞成,还给他出了启动资金。我确实想劝六叔,大明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你这徒弟还不了解吗。可是,我还没有说的出口,就来了这个电话。我还真没有急,我只是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放下了。三姥爷问我,你怎么不着急呢?我说,再等等看,淡定,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果然,没过一会儿,肇老六的电话就到了。大侄子,你赶快想办法啊,大明子在西北高原出事了。
我说,六叔,这小子的亏还少吃了吗,都啥时候了,还不吃一堑长一智啊。
肇老六说,孩子年轻,你的给他犯错误的机会啊。
对六叔的这个说法,我从心里都不赞成。啥叫给他犯错误的机会啊,就是不允许犯错误,一次都不允许。这就是我的看法,否则这就是噩梦。自己的噩梦自己圆,我才不想管。肇老六说,这要是在大东北怎么都能整,这不是到西北去了吗,要不然我也不会求你,救救我这宝贝徒弟。其实,我早就知道,六叔早就想把大明子作为自己的干儿子来培养了。那哪是徒弟啊。
三姥爷在整那个鱼缸的空闲时间,提醒我,都是亲戚,你不管谁管啊?我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开始谋划这个事啦。我得给这个小子点教训。
我跟三姥爷说,溪流缸还缺石头不?我准备从西北给你老带点回来,尤其是雅鲁藏布江里江流石,那才是真正地高山流水呢。
三姥爷说,你小子,别给我添难题就行,当年,你不也和大明子一样嘛,谁没有年轻过,年轻谁又没有喝醉过,喝醉又有谁没有被别人给背回来过。三姥爷连续的几个排比句,可把我给整迷糊了,我连说,三姥爷啊,你老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从来都是雪中送炭,不锦上添花。
说走就走,我早就想好了办法,我告诉肇老六,买火车票,从北京西站坐火车去。肇老六说,都这么急了,为什么不坐飞机,那样还快点。看着他急得火要上房的样子,我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六叔,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这在火车上还是好想办法啊。再说,大明子干工程的那个地方连机场也没有,离那里最近的机场还有一天的汽车路,西北比东北还荒凉。
肇老六还算识趣,他托人从站里买了软卧包厢。我俩是在晚上八点上的火车,那列车里只有一节车厢是软包。推开木制的拉门,里面是左右两个上下铺,我和六叔因为是托人买的票,是下铺。上铺是两个女孩,一聊才知道她们是医学院的博士研究生,是到高原研究高原地区血红蛋白携氧能力提升的课题。那位更加年轻的妹妹可不得了,是北京最牛医院的科室主任,这么年轻已经是青年专家啦。
我悄悄提醒肇老六,你看看,要是大明子能有点文化,也不至于让我们大老远从沈阳奔高原去救他。肇老六做了嘘声的手势,他一上火车就想睡觉,还没等车开,他就迫不及待地上床了。我有些担心他的呼噜声,把上铺的两位年轻专家给打扰了,有点不忍心也无可奈何。
我把包厢的木头门推开,坐在门外面的小凳上,我拨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正在喝酒,我小声地跟他说,我已经上火车了,大约四十个小时后到。那边除了喝酒的酒杯撞击声外,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钱都带来了吗?
我应了一声,告诉那个人,让大明子少挨点打。
那个沙哑的声音说,放心吧,挨打肯定是正常的,民族地区嘛,我想想办法。
我一听,这肯定要受折磨啊,反正肯定是大明子惹得事。我没敢和肇老六说,六叔的坏脾气,听到之后肯定又是痛骂和担心,更何况是在软包里。我轻手轻脚地打开软包的门,躺到下铺,心里琢磨着如何才能到那个地方,因系下车之后还得有段山路。
隔壁上铺的小姐姐们正在研究着红细胞携带氧气的事,人家是在看着英文说交流着,虽然我走南闯北,可我还是一点都没有听懂。
火车开了很久,列车员才开始挨个包房查票,好在肇老六的票在我身上,他早就睡得跟个死猪似的。列车跑的很慢,还不是那种高速车,车窗外夜色正变得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