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大结局
一个时辰后,方柄率领手下绕到悬崖下面。
悬崖底部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河流两岸均为陡峭的悬崖。
方柄和手下沿着崖底的礁石,仔细找寻石朗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发现石朗的影子。
“大人,是不是被河水冲走了?”一位手下对方柄说道。
“再仔细找找。”方柄大声说道。
“大人,对方身中数箭,我看是活不成了。”另一位手下对方柄说道。
“你们不了解对方,他有个外号,叫做‘铁壁石猿’,非常擅长攀爬悬崖峭壁。大家不要光顾着下面,抬起头,仔细看看这悬崖上面有没有。”方柄提醒手下。
“这悬崖峭壁几乎直上直下,表面光滑。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只鸟挂在上面,我们也能很轻易发现。大人,我们仔细查看了,上面没有发现对方的影子。”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名手下对方柄说道。
“那就算了吧。他就是真掉进河里,这么湍急的河水,早就被冲得无影无踪了。我看他是死定了。好啦,咱们可以回去交差了。”方柄眼见搜寻无望,命令手下收工,返回北京城。
叶茹柳处理完帮内和家中事务,起身奔赴京城。
叶茹柳赶回京城的那一天,天降暴雪。整个北京城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中。
叶茹柳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谢元家的大门前。
“咚、咚、咚。”叶茹柳轻敲三下木门。
不一会儿,谢元从里面把门打开。
“姐,是您呀。您……刚回来。”看到站在雪地里的叶茹柳,谢元脸上没有惊喜,他的话音有些低沉。
“怎们啦,老弟。是不是滢滢欺负你了?怎么阴沉着个脸。”见谢元脸色难看,叶茹柳开起玩笑。
“哦,没有……姐,您先进来,这雪下的,出奇的冷。”谢元话语吞吞吐吐,他从叶茹柳的手中接过包裹,将叶茹柳让进门洞内。
“茹柳姐,原来是您呀。您可回来了。”听到外面动静,柳滢滢从屋内走出,迎了过来。
“滢滢,你是不是欺负谢元老弟了,他怎么看着有些不高兴?”
“没有。只是……”
“哦,咱们先进屋吧。外面冷。”
柳滢滢刚想发话,就被谢元打断。
“对,进屋吧。”看到谢元使的眼色,柳滢滢赶紧挽着叶茹柳的胳膊,向屋内走去。
“这北京的雪可真大呀。”叶茹柳进到屋内,感慨道。
“是呀,比我们朝鲜的雪还要大。”柳滢滢附和道。
“姐,你先坐下,刚才我们俩正准备午饭,正好您回来了,咱们一块吃。滢滢,你把饭菜端上来。”
“好的。茹柳姐,你先做下,我去端饭。”
“看来我这腿还挺长,正好赶上饭点啦。”叶茹柳边说边坐在饭桌旁。
“谁说不是呢,我姐向来是有口福的人。”谢元调整一下情绪,开起玩笑。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
“茹柳姐,您多吃点。”
“姐,这一路奔波,你肯定饿坏了。来,多吃点。”
“你们两口子这是咋的啦,怎么跟姐姐我这么客气?”谢元和柳滢滢异于平常的热情,反而让机敏的叶茹柳感到有些不自在,她感觉谢元夫妇的表情有些异常。
“姐,看您说的。我们两人和您不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吗,见到您……格外亲。”看着叶茹柳定定地望着自己的眼神,谢元有些紧张。
“是呀,多日不见,我们俩是想您了。”柳滢滢赶紧附和谢元。
“不对。你们俩肯定有什么事想瞒着姐。”叶茹柳放下碗筷,脸上的表情有些凝固。
“这哪跟哪呀,姐您又不是不了解老弟我,我能有啥瞒着您的。”
“老弟,我了解你。你的心里是藏不住秘密的。告诉姐,是不是你石朗哥……有消息了?”叶茹柳望着谢元,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姐……石朗哥他……出事啦……”多愁善感的谢元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手足无措的柳滢滢一时不知道该安慰叶茹柳还是谢元。
“老弟,你先不要哭,快告诉我,你石朗哥到底怎么啦?”
谢元控制一下情绪,不再趴在桌上痛哭。他把从其他朝廷官员那里听到的,关于石朗惨死的消息告诉了叶茹柳。
“这……不可能,他不会死的,不会……”听完谢元的话,叶茹柳一时难以接受石朗的死讯。
“茹柳姐,您不要太难过,我们希望您能好好的。”柳滢滢搂住叶茹柳的肩膀,安慰道。
“石朗哥是怎么牺牲的?”叶茹柳强忍眼泪,问谢元。
“听说是中了不明敌人的箭跌下悬崖而死。”谢元将听到的消息如实告诉叶茹柳。
“是在什么地方?”
“是在洋河城以西的五牛峡一带。”
“可曾有人看到石朗哥的尸体。”
“没有人见到。”
“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他。我不相信石朗哥会离开我。”叶茹柳说完,表情决绝地站起身,准备出门。
“姐,你怎么也得吃点东西,准备一下再走呀。”看到叶茹柳表情决绝的样子,谢元知道无法劝阻叶茹柳,只得劝她先吃饭。
“茹柳姐,你先坐下。听妹妹我说两句好不好。”看到谢元手足无措的样子,柳滢滢赶紧轻轻将叶茹柳按坐在椅子上,“茹柳姐,我也不相信石朗哥会离我们而去,可这事你也不能太过着急。听妹子的,今天你先在家里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下,咱们明天再做打算,好不好?”
“是啊,姐。您看这大雪天的,怎么也得好好准备准备。”
听完柳滢滢和谢元的话,叶茹柳机械地坐下,怔怔地望着柳滢滢,眼泪禁不住从眼角流了下来。
“茹柳姐,您要想哭就哭出来,千万别憋着。”柳滢滢站起身,将叶茹柳揽在怀中。
叶茹柳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之情,伏在柳滢滢的怀中哭泣起来。
第二天,谢元和柳滢滢还是没有说服叶茹柳留下来,两个人眼含热泪,目送叶茹柳踏上了寻找石朗的道路。
十天后,叶茹柳来到石朗坠崖的地方,他先是仔细查看悬崖顶部石朗跌落的地方,没有发现任何石朗有可能活下来的线索。
叶茹柳又下到悬崖底部仔细查看。
湍急的河流,遍布的礁石,悬崖腰部缭绕的雾气,还有高远处的蓝天白云。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无奇,它们仿佛早已看惯了世间的生死离别。
叶茹柳还是不愿放弃希望,他顺河而下,沿途打探石朗的消息,直到眼前的河流融入长江,她才停止了找寻的脚步。
没有石朗生存下来的任何迹象。
望着长江江面的点点帆影,叶茹柳痛不欲生。
“石朗哥——”叶茹柳对着宽阔的江面高喊一声,然后,蹲下身去,痛哭起来。
半年后,杭州湖畔。
一叶扁舟载着过往的客人来来往往地行驶在湖面上。
划船的摆渡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来往的客商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年轻、美丽、待人有礼、不苟言笑。
不错,这位摆渡人就是叶茹柳。
石朗的去世,让叶茹柳痛不欲生。从长江边离开后,叶茹柳没有回北京。她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父母的祖宅还在。叶茹柳收拾一下,独自一人住了进去。
开始的日子,叶茹柳把自己关在家里,一连几天不愿出门。每天回想和石朗一起经历过的那些日子,成了叶茹柳生活的常态。
街坊邻居们有时也会过来串串门。有好心的邻居了解了叶茹柳的痛苦经历后,劝她不要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应该出去走走。
邻居们的劝说,让叶茹柳走出了家门。她决定到西湖边看看。
来到西湖边的叶茹柳独自一人登上后山紫月亭。这里是她和石朗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那棵金合欢树依然立在那里,在和煦的春风里,树枝摇曳,金黄色的花朵中散发出阵阵清香。
叶茹柳站在曾经和石朗一起待过的地方,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石朗那高大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叶茹柳轻轻闭上眼睛,用心体味往日的温情。
一阵凉风吹来,将叶茹柳从过去拉回到现实。抬眼望去,西湖美景尽收眼底。
叶茹柳想起一首古诗词:征途行色惨风烟,祖帐离声咽管弦。翠黛不须留五马,皇恩只许住三年。绿藤阴下铺歌席,红藕花中泊妓船。处处回头尽堪恋,就中难别是湖边。
是啊,西湖的美,从古到今,总是让人流连忘返。石朗哥,这西湖不是你想常住的地方吗。如果你还在的话,我们在这西湖安个家,从此安享生活,那该多好啊!
叶茹柳带着无限留恋离开紫月亭。
叶茹柳又来到南屏山。
南屏山山峰耸秀,怪石玲珑,棱壁横坡,宛若人间仙境。
叶茹柳沿着南屏山绿树成荫的山间小路,来到位于南屏山慧日峰下的净慈寺。
在净慈寺的运木古井边,叶茹柳偶遇净慈寺方丈一清,两人有了下面的对话:
一清方丈:“女施主面色忧郁,莫不是遇到什么困惑?”
叶茹柳:“方丈,请问人生最大的苦是什么?”
一清方丈:“人生在世,难免痛苦。按照佛家的讲法,人间痛苦共有八种: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俱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女施主之苦在于爱别离。”
叶茹柳:“不错,方丈,失去自己的真爱,让人痛不欲生。”
一清方丈:“人生偶遇,转瞬即逝,凡是来者,皆有缘分,凡是去者,皆是缘分散尽。世间万物,一切因缘而生,一切因缘而灭。女施主不必过于执于过往,一切还要向前看为好。”
叶茹柳:“可我就是忘不了他。”
一清方丈:“女施主何不做一名摆渡人,既渡人又渡己。”
叶茹柳:“此话怎讲?还请方丈明示。”
一清方丈:“摆渡人是指可以帮助别人、替人解忧之人。只有心怀大爱、善良无私的人才可成为合格的摆渡人。只要我们坚持信念,帮人渡困解难,最终也会成为自己灵魂的摆渡人。”
叶茹柳:“多谢方丈指点。”
一清方丈:“女施主聪慧过人,想必很快就会走出困厄,迎来光明。”
叶茹柳:“谢谢方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清方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清方丈的一席话,让叶茹柳逐渐从苦痛中摆脱出来。
又过了些日子,逐渐摆脱苦痛的叶茹柳在西湖边做起了一名摆渡人。
一天中午,叶茹柳将一批客人送到对岸,然后,将小船拴好,独自一人坐在船板上喝水。
“船家,我要过河。”叶茹柳刚喝了两口水,就听到岸上传来喊声。
叶茹柳一惊,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叶茹柳转过身去。
只见岸边的草地上,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那里。那男子头戴斗笠,斗笠几乎将整个脸面遮住。
“客官就一个人过河吗?”叶茹柳问道。
“不是,两个人。”那男子说道。
“还有谁呀?”
“不是还有你吗?”那男子开起玩笑。
虽然看不清那男子的脸面,但这熟悉的声音和身形让叶茹柳内心一阵狂喜:“难道是石朗哥……”
不错,来者正是石朗。
石朗没有死。
那日,石朗被袖箭射中,多亏他身上穿了叶茹柳送给他的护心软甲,袖箭并没射中要害。
在跌下悬崖一瞬间,机敏的石朗发现了悬崖上的一颗古松。他顾不得手中绣春刀,在身体接近那颗古松的一瞬间,双手猛地抓住古松树干。绣春刀掉落崖底,落入滚滚河水中。
石朗不敢怠慢,用尽最后气力,将身体紧贴在峭壁上。
由于观察角度问题,方柄从崖顶向下探看时,并没有发现悬在空中的石朗。
等到方柄等人走后,石朗拼尽全力爬到悬崖顶部,由于失血过多,石朗昏死过去。
后来,石朗被一位经此路过的村民发现。那位村民将一息尚存的石朗背到家中并请来郎中给石朗救治。
石朗在那位村民家修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慢慢恢复过来。
虽然那家村民一再挽留石朗多住些日子,但石朗记挂着京城中的叶茹柳,还是只身离开,赶往京城。
一个月后,当石朗赶回北京时,北京城中正在发生一场大的变故。东厂提督张钦伟指使手下方柄诬告锦衣卫指挥使骆石印在入朝期间,私自抢夺朝鲜金银珠宝中饱私囊。骆石印被罢官销职,打入大牢。
当从谢元的口中得知指挥使蒙冤入狱的消息后,石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躲在谢元家中的石朗依靠谢元买通的关系,乔装改扮前去探望骆石印。
当得知石朗遭受东厂截击坠落悬崖导致那份证据丢失时,骆石印并没有怪罪石朗,他交给石朗一项任务——将自己的多年积蓄送往朝鲜,用它重修金光寺。
石朗领命后,偷偷潜入已被查封的骆石印家中,取出骆石印秘藏的金银,只身赶往朝鲜。
等石朗完成任务赶回北京时,骆石印已被斩首。
骆石印的死对石朗触动很大。想想指挥使处处为国分忧,最终却落得个可悲的下场。而自己在朝廷那里已是死去之人,朝堂之上,自己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了。
石朗感到心灰意冷,他决定归隐江湖,从此不再过问朝廷之事。
按照谢元和柳滢滢提供的线索,石朗秘出北京城,踏上寻找叶茹柳之路。
蓝天白云下的西子湖畔,头戴斗笠的石朗慢慢地走到岸边:“船家,难道你不是在等我一起乘船渡河吗?”
此时,叶茹柳已经确定眼前的男子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石朗。
叶茹柳没有回答石朗的问话,而是猛地举起手中竹竿,将石朗推入河中:“我就是在等你。”
“娘子,是我呀!救命啊!”石朗一边高喊,一边故意在水中胡乱扑腾。
望着水中憨态可掬的石朗,叶茹柳喜极而泣。
紧接着,阳光普照的湖面上,传来叶茹柳银铃般的笑声。
全文终
2023年8月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