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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8章 清醒的死人

今晚的行动很成功,

李眠柯扛着树根,林清清举着树冠,从山顶一路小跑到山脚。

动作娴熟,配合默契。

俩偷儿贼跑到邻山,躲到了一片空旷寂静的田野里,放下赃物,坐下休息。

“师兄,这是陈师兄的灵稻田吧。”

林清清左右看了看,在田间的地头看到了一块突兀的大石头。

“陈师兄?”

李眠柯想了想:“陈梁?”

“嗯。”

林清清站起身,朝四周的四个角落多看了几眼。

她没看到人影,那应该是在别的地方睡觉。

陈梁师兄是种田的,紫星院所有的灵谷稻田,都归他一个人管。

刚入门的时候忙不过来,陈师兄拎着一把铁槌,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洞府砸成了废墟。

“今后住田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陈梁师兄有一股平淡从容的认真劲儿,短短两个春秋,就把紫星院所有的稻田都整理的井井有条,生机勃勃。

师父很少夸人,但也说过:“陈梁不错,大事可成。”

再后来,

大师兄从山外回来了,听说这件事,找到了陈梁。

师兄拍着肩膀,说:“干的不错。”

陈梁默默点头:“应该的。”

大师兄却无言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纸,是欠据:“签字,画押。”

陈梁愣住了,问:“为什么?”

“你砸的洞府是老子一砖一瓦修的,还有脸问?”

“公家借你住,你抡锤子给砸了,脾气这么大?”

“罚你三个月钱,再把洞府修了。”

大师兄翻了翻眼皮,一脸无语:“什么时候修好,什么时候算完。”

陈梁沉默良久,慢慢抬头,反问了一句:“要是,我不呢?”

李眠柯笑了。

那天风很大,稻田被吹得东倒西歪。

陈梁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把洞府修回了原本的样子,一砖一瓦都不差。

紫星院的同门听说到这件事,无不拍手赞叹:“陈梁牛逼。”

但也有人问,修个洞府,为什么用了两个月?

陈梁回答:“半个月养伤,半个月认清现实。”

从那以后,陈师兄就再也没住进洞府和院子里了。

……

“陈梁啊,挺久没见了。”

李眠柯倒也放心:“他不会出什么岔子。”

陈梁虽然心气高,但能静下心,踏踏实实的做好眼前事,算是紫星院最省心的师弟。

林清却想了想,眼睛一转,心里冒出了个坏主意。

“师兄,反正没人,要不然咱俩把枣树就丢这儿?”

李眠柯眼皮动了动:“甩给陈梁?”

“嗯。”

“你和他有过节?”

“没啊。”

林清清耸耸肩:“只是简单的陷害。”

李眠柯不假思索:“好主意。”

为了避免露出马脚,俩人决定先把受害树分尸。

李眠柯动手,把枣树锯成三段,一段留在原地,另外两段丢到稻田的地头和地尾。

林清清拖着粗壮的树干,闷头向西走,在夜空下的田里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

李眠柯拎起树枝,走到最东侧,顺手挖个坑,把树尸埋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眠柯忽然抬起头,远远听到了小师妹呼喊的声音。

她站在最西侧地头,靠在一块大石头附近,脸色似乎有些奇怪。

李眠柯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走近之后,他发现小师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始终停留在石头背面。

“师兄,出事儿了。”

夜色深沉,星空晴朗。

田里刮起一阵凉风,吹得稻穗沙沙摇晃。

李眠柯走到了那块石头面前,趁着夜色,看见了几个字。

“陈梁之墓。”

石是碑,地是坟,好像有个师弟,偷偷摸摸的死了。

李眠柯眯起眼睛,安静许久,问师妹:“陈梁有多久没露面了?”

林清清蹙眉想了想:“上个月,师兄你要出关的时候,我还看到了陈师兄。”

“他也在门外,只是站在人群最后的角落,没说过话。”

李眠柯问:“他死了吗?”

林清清摇头:“那时候没事儿,宗门也没有通报。”

所有人都以为陈梁白天忙在田里,晚上睡在地头,哪曾想突然多出个坟?

“会不会是陈梁师兄故意的?”

为了吓人?

李眠柯摇了摇头,林清清也觉得说不过去。

陈梁做不成这种事。

“你去附近灵田里转转,看看田边的石头,能不能找到人。”

“哦。”

林清清走了,听师兄的话,去附近山里的灵田寻找陈师兄。

不过李眠柯没有动身,

他站在原地,从地头看向地尾,看着风吹麦浪,晨雾稀薄。

好一会儿后,

在最远的地头,出现了一个消瘦的人影。

他从晨雾中走来,拨开稻穗,一路走到了李眠柯的眼前。

天有些蒙蒙亮。

昏暗的晨光不清不楚,从云层上洒落,照在来人的脸上。

那人仰头笑了笑,脸上阴阳分半,念了一句:“师兄,好久不见了。”

李眠柯眼帘低垂,看了几眼。

好久是多久?

他看眼前的陈梁有些不大一样,熟悉也带着少许的陌生。

李眠柯问:“石头是怎么回事?”

陈梁说:“我死了,生前在地头睡惯了,就刻了个碑……认床。”

李眠柯眉头轻挑,顺着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死的?”

陈梁摇了摇头:“好多年了吧,记不清。”

他顿了顿,还补充了一句:“不只是我,很多人都死了……只是大师兄你一回来,他们太开心,就都忘了。”

山风吹拂,走过稻田,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陈梁像是没睡醒,在说胡话。

“他们都想不起来,只有你记得?”

“是啊,师兄。”

陈梁笑着,眼中莫名:“咱可是紫星院最省心的师弟,生前死后都很清醒。”

李眠柯再问:“他们呢?”

“葛二蛋,周方。”

还有,师妹。

陈梁说:“葛师兄亲手断青丝,可余生皆被情困……周方师兄执念太重,郁郁难解,一辈子抱着那棵大枣树,无所得。”

“他们有遗憾,难清醒。”

陈梁指自己:“师弟我烂命一条,种种田,睡睡觉……天灾来了就死,没什么想不开的。”

李眠柯安静良久,轻笑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我也忘了,也是一样?”

“……”

这一次,陈梁却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师兄,眼中复杂难辨。

“师兄啊……”

“走不出去的,是你。”

只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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