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政调正名
看到老王头一个电话,没说到十句话就解决问题,古大仲看傻了。
他是见过世面的人,过鸭绿江就是副连长,因保证运输通畅受伤才回国治疗,因伤荣立二等功受勋时,是部队大首长授勋。
古大仲脑子里师级首长是很大的领导,普通领导不可能指示师级干部办事的。
看老王头打电话的形态,根本就没当回事,聊家常一样对方就同意。古大仲知道了老王头是比师级干部高很多的大神,原来具体是什么职务,他不敢想。
争取到见大单位领导的机会,古大仲有点小心思。这种露脸抱大腿的机会,不能让刘正茂一个去谈,自己是大队长,必须代表大队去谈这件事。
古大仲又去了罗迈家,把老王头约了江麓厂领导见面的事,给罗迈讲了一下。罗迈还是那个意思,你古大仲去办,我不反对,也不说支持。
见罗迈一直秉持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古大仲又讲,老王头明确表示要给刘正茂一个代表樟木大队的身份,江麓才会合作。
罗迈得知这件事,心里想,只要不要求我让位,随你给他什么职位。
嘴里还是问:“大队长,你打算让他担任什么职务?”
“现在大队能拿出来的职位,一个是民兵副连长、另一个是副大队长,还有副支书,他不是党员,所以只能是前两个中选一“老王头提的是能代表樟木大队,民兵副连长可能不符合他的要求。我没意见,你看着办吧。”
罗迈思维就是:我不出主意,有功是大队支部领导有方,有过则是具体执行人错误。
虽然两人交流不畅快,古大仲个人认为是已跟支书汇报,你不发表意见就是默认,下面我怎么搞都是经过讨论的结果。
刘正茂把老王头送回牛棚小屋,开始准备中餐,还是大米红薯饭,老冯头早上又拿来一点青菜中午将就炒一盘。
中午只有老王头、刘正茂、萧长民三人吃饭,序伢子今天开始全天候保护敖主任去了。
刚刚做好饭,等萧长民下工时,大队马会计找到牛棚小屋,讲大队长请刘正茂去一趟大队部。
急忙赶到大队部,古大仲说明天早上跟刘正茂一起去江麓厂,问刘正茂几点出发合适?
明天出发,步行三十多公里,壮年人走得快也要五个小时左右,刘正茂不愿意起早床,就跟古大仲说,吃完中饭就走,今晚住在省城自己家,明天早上从自己家里出发到江麓只有十几里路,不会让张鹏武副主任等太久,多一点时间谈正事。
这种大事,古大仲也不敢大意,认为刘正茂提议可行。
古大仲是本大队唯一有稳定工资收入的人,当年从部队立功转业到地方,本来是要分配到县里上班。
他自己要求回乡工作,武装部就让他带工资回乡任职。
罗迈嫉妒古大仲也有工资这事的原因,作为一把手大队支书每年除了领点补助,就是年底按工分在生产队分红,比普通社员好不了多少。
有工资的古大仲家里负担重,买不起自行车,出外办事纯靠两条腿丈量地球。
中餐后,刘正茂交代萧长民一些事后,就到大队部跟古大仲汇合,一起去省城,路上如果运气好,还能蹭到顺风车。
就在刘正茂从知青拆伙的那天上午,省城刘家来了一群人。这些人里由市公安局主管户籍的副局长、辖区派出所指导员、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居委会主任。
有穿制服的到刘家,邻居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看热闹是革命群众的天性,刘家门口围上一群人。
华潇春被这阵仗吓住,害怕地问,找她家是什么事?其中一位穿制服的人,问刘圭仁在那里?外面看热闹的人就传话出去,是来抓刘圭仁的。
华潇春不知老公犯了什么事,只能老实说,刘圭仁在江边散步。居委会主任对围观的一个积极分子说:“你去江边喊刘圭仁回来,快点,别让公安同志等太久。”
得知一群公安要找自己,刘圭仁跑步回家,进到堂屋时已经气喘吁吁,一位穿军装的同志和蔼地对他说:“喝口水顺下气。”
刘圭仁喝了几大口水,畏惧的问:“公安同志,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刘圭仁心里回忆,自己一个退休老头,虽然成份不好,可自己老老实实做人,怎么还要找我麻烦?
见刘圭仁回来,街道工作人员自认为公安办事需要保密,就打算关上刘家大门,让公安安静办案。
还是那位穿军装的同志出面阻止,说:“不用关门,我是应上级指示,来刘家做一个调查,邀请公安系统的同志和你们做个见证。刘圭仁同志,请问你准备好没?”
听到这人称呼自己为同志,刘圭仁知道不是坏事,心里的气顺了许多,他见华潇春还被吓得心神不宁,就说:“老婆子,去给客人们倒点水啊。”
市公安副局长想早点完事,阻止说:“别客气,先聊正事吧。”
穿军装的人自我介绍说:“我姓齐,是江麓机械厂保卫处长。上级领导委托我来找你核实一件事,请你如实回答,刘同志听清没?”
刘圭仁见这样正式的问话,坐正身子回答:“处长,您请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事,一定如实向组织汇报。”
齐处长:“1927年5月21日,也就是老人所说的民国16年5月21号,那天发生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这个时间,刘圭仁印象太深了,运动中刘圭仁受到批斗时,就想过,那四个人要在世就好了,可以证明自己曾经为革命做过事。
刘圭仁沉默,脑子里过那天的影像。当时,省城革命风头正劲,组织了省工会和农协,天天有人在街上演讲,讲各种为穷人谋利的道理。
有个年轻的女孩,每天在南门外演讲,次次都讲得神采飞扬激情四射。
重要的是,口音和刘圭仁老家一样,刘圭仁销售完自己家的豆制品后,会抽空去听她演讲。
可能因为听讲的人里穿长衫的听众不多,刘圭仁引起演讲女孩的注意,在女孩示意下,有人跟刘圭仁接触,刘老实跟那人讲,是听到乡音才多站一会。
女孩为统战,就跟刘圭仁聊过几次革命道理。刘圭仁秉持父亲教导,不参与政治。还是从老乡情义出发,免费给农协送过两次豆制品。
他也被女孩归纳于同情革命的行列。1926年5月21日省城突然枪声大作,普通民众不知缘由,都不敢出门,刘圭仁也没出去卖豆制品。
天黑后,那个演讲的女孩带着三个男人找到刘圭仁,她跟刘圭仁讲,国民党左派叛变革命,在大肆搜捕穷人党员,她们四人白天藏在安全处,晚上想出城时,所有渡口都被反动派控制。
女孩讲,根据她们以前收集的消息,知道刘圭仁家有条木筏用于送豆制品到江对岸。
她请刘圭仁看在老乡的份上,送她们四人过江。
这日后半夜,刘圭仁和十多岁的大儿子伐舟,送女孩和同伴过江,以后就再没得到过她们的消息。
齐处长见刘圭仁不说话,就问:“刘同志,你怎么了?”
刘圭仁从回忆中晃过神,才把当年的事娓娓道来。
屋内和门口看热闹的人,从刘圭仁的表述中,才得知他有一段为穷人党出力的历史。
等刘圭仁讲完后,派出所的指导员发现一个漏洞,问:“刘同志,你刚讲是跟你大儿子一起送人过江,可根据档案记载,你家老大是女儿,儿子才十八岁。你能解释一下吗?”
指导员触到刘圭仁内心最不愿触及的点,刘圭仁的脸讯间悲伤起来。
齐处长:“刘同志,这是组织调查,如果触及你的难处,还要请你谅解,组织只有彻底了解事情原委,才能还你公道。”
刘圭仁:“1938年11月13日早上,长沙发生大火,是从城南开始烧,我的作坊被大火波及,烧为灰烬。但是国民政府讲倭兵要进攻省城,要求我们回原籍避难。在回乡途中,遇到溃兵抢劫,乱枪打死了我妻儿,哇~~~~”
说道痛心处,刘圭仁嚎啕大哭。旁边看热闹的老年人中,有很多经历过这次大火,对刘圭仁所说感同身受,也跟着落泪。
指导员从刘圭仁的话里,知道他前妻儿在1938年死于兵祸,现在的子女是续弦所生。
当即对刘圭仁表达歉意。齐处长动情道:“刘圭仁同志,我给您通报你所救四人的下落。被你所救的女革命家后来牺牲于衡阳,她有家人存世,要我代她家谢谢您救命之恩。三个男革命者,一人至今在世,现在因保密原因,暂时不能当面谢您,就是他为你作证,我们今天才来调查事实。你为革命所作的贡献,才不会被遗忘。”
“很遗憾,另外两位男革命者,被你救过江后,奉组织命令组织和参与沩山起义,最后壮烈牺牲。”
“刘圭仁同志,感谢你在白色恐怖时期,冒险营救革命同志,今天的调查结果,在座参与调查的所有人签字后,我会缴到上级组织,相信组织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评价。”
刘圭仁和华潇春站起来对调查干部鞠躬,说:“感谢组织,请齐处长向上级反映,为革命出力,我不图任何回报。我们今日的岁月静好、是革命者负重前行的结果。”
市公安副局长忙拦住刘圭仁说:“老刘,使不得,你对革命有功,尤其最后这句,讲得真好,思想境界高!”
那个以刘家成份不好为理由,长期盯住刘家的邻居也在门外看热闹,开始还有点幸灾乐祸。
越听到后面,心里越嫉妒,她阴暗的心里想,当时我们也是邻居,怎么不知道他救过革命者,要是知道他干过这事,老娘早就会去国民政府那里举报他。
无理由的嫉妒,有时真毁三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