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武林大会（四）
“机会罢了，多的是。”
关敬面露不善：“我与这小兄弟过招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就劳烦松掌门再多等片刻，准许我们按照规矩。”
“一个一个来。”
关敬笑看着他，却是逐字逐句的强调。
松掌门却好似全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老夫坐了一天，可谓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暗鹰，便瞬间出掌将暗鹰推下台，随后眯起眼睛看向关敬：“关掌门，老夫现在可以与你过招了。”
关敬衣袖的拳头捏紧，面容却依旧泰然：“松长门这突然偷袭，不怕夜阁心中有异？”
几道视线立马看向暗鹰，暗鹰立马抱拳行礼：“夜格最擅长便是暗器和隐藏行动，如今是暗鹰自己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抱歉了小兄弟。”松掌门与他道歉后，便摸着胡须看向谢梓寒：“也对不住了谢教主，今日就让老夫耍个心眼插个队吧。”
谢梓寒知他想法：“既然暗鹰已经下台，本座也不好说什么，那便随着松掌门的意吧。”
说罢，谢梓寒便转身跃下擂台。
其实今日前来，觊觎盟主之位的人心中都明了，弟子之间切磋只不过是试探实力消磨体能罢了，最终的胜者只会出现在各位掌门之中。
如今消磨走了大半日的时光，终于等到了二位掌门对决，自然是没有人愿意错过，擂台旁六尺外纷纷围满了人。
赵程乾借机挤到谢梓寒身旁：“教主大人，你觉谁会赢？”
谢梓寒看着台上率先出手的关敬，淡淡开口：“总之不会是你我。”
赵程乾自那日与谢梓寒袒露后，已经不会再像那一般热烈追求了，所以当谢梓寒拒绝之意写在脸上时，他也没再开口。
江湖中用长剑刀刃做武器的不少，但如松掌门一般，手拿木棍打天下的却是寥寥无几。
风音看着擂台上两道交织在一起的身影，不禁感叹：“松掌门实力不减当年啊！”
赵程乾敏锐捕捉到他们每一次的交手：“松掌门实力不减不假，但关泓前辈的二弟子也不是吃素的，你们注意看他的攻击。”
赵程乾的话提醒了周围的人。
松掌门的棍法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恰到好处，但木棍毕竟比不上长剑纤细，棍法变换交替间的缝隙便是他最大的破绽。
雪谷主也有些惊讶：“松掌门这些年极少出手，这套棍法更是连我们也鲜少看见，关敬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破绽，当真是后辈崛起之秀。”
容彦的神色比起他们就显得太过淡定，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松掌门被关敬接连的进攻逼后退了好几步，容彦也随之笑着的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谢梓寒。
“赏金教主正值年壮实力又是大家有目共睹，谢教主大可不必做如此忧心的模样。”
谢梓寒依旧维持着那个动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机械般的回答着：“多谢容教主关心了。”
风音微皱眉头走到他身旁，轻声询问着：“怎么了这是？”
容彦在谢梓寒身旁不到两尺的地方，他们的话语哪怕刻意压制也会传进他耳朵里。
谢梓寒摇头，只是提醒风音看着。
台上二人几次交手，他其实已经看出来，松掌门不是关敬的对手。
仇恨使人成长。
亲身经历过的谢梓寒无法反驳。
这次也亲眼见证了短短数月关敬的变化。
关弘前辈当年拿手的几套剑法，关敬如今已能悉数使出，虽不如前辈那一般流利顺畅，但频繁的变化连招，显而易见他已经掌握了绝大一部分。
不仅将松掌门打的节节败退，就连那根木棍上也有不易察觉的裂痕。
松掌门撑不了多久……
其实关敬面对松掌门的邀约没有拒绝，正面迎击时，谢梓寒猜到了此番的情景，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
他还是有些莫名的惆怅。
老江湖们退隐的退隐，伤亡的伤亡，如今新旧更迭如此快，他却只想在随波逐流中站稳脚跟。
台上的松掌门已经被逼到了擂台边上，他单手捂住胸前喘气。
关敬勾戳冷笑，提剑便向他刺来。
松掌门暗道不好。
赶忙运气内力，木棍紧戳地面用力一撑，身体在空中腾起，掌心运力支撑地面才勉强落地，稳住身形。
关敬扑了个空却并未生气：“这日降雨地面湿滑，前辈可要小心了。”
松掌门此刻已然看清眼前局面，如今表面虽看着无伤，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迅速流失。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人，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让松掌门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经脉已经在无形中受损了。
他想开口，却发现声音哽咽在喉，他只能提起木棍，躲避着故人的剑法。
剑势如风伤身，内力运气伤经，双重一起，这是直直想要他性命。
松掌门不由冷笑道：“关掌门若手下留情，不直攻老夫命脉，老夫自会无恙。”
“这不是往日切磋，自然无需手下留情。”关敬手腕翻转，身如闪电，快速窜至松掌门身前拦腰一斩后，刻意压低声音：“这一剑不仅是为了扫清障碍，更是为了我的师尊和弟子！他们识人不清，那就由我代为收拾了。”
松掌门本想向后闪躲，脚却踩着一汪积水，身体不由向后倾斜，后脑直直摔在擂台上，腰间也重挨一剑。
松掌门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时，半身已经麻木，腰上的疼痛更让他意识些许模糊。
他张开嘴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举起的手却只能轰然倒下。
不知为何。这个场景在谢梓寒眼中逐渐放大，心中的长弦好像被突然引断。
一种没来由的恐慌，将他包裹。
谢梓寒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跳上擂台。
松山派的弟子一轰冲上前。
“掌门，你怎么样了！”
“快快给掌门止血！”
“掌门脉搏好微弱，这可怎么办才好……”
谢梓寒抓住他的手腕替他诊脉，微弱的脉搏使他脸色顿变，眼中怒意渐起：“将松掌门送去夜阁，你们来些人去找鬼手。”
“是……”
一行人七手八脚将松掌门抬下台。
天空乌云渐起，小雨越发稠密，擂台上二人相对站立，谢梓寒面色阴冷看着眼前之人。
关敬却笑问谢梓寒：“赏金教主，这是要与本座切磋吗？”
“关掌门实力非凡。”谢梓寒取下腰间的长鞭：“可得手下留情啊。”
关敬卷起剑风直逼谢梓寒：“那就让本座先来试试赏金教主的身手吧！”
谢梓寒侧身躲过他的攻击，一脚踹向他后腰后，挥鞭立马缠绕着住关敬的长剑。
关敬吃痛却也没有松开手中的剑，他脸色顿变：“谢教主这是做甚？.”
“关掌门刚刚进结束上一场，内力消耗太大了。”
谢梓寒射出暗器随即用力一扯，狂风夹杂着雨水混湿了二人的衣裳，片刻之间，长剑随着长鞭一起被谢梓寒扔向远处。
谢梓寒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本座便于你赤手空拳来一场。”
“切磋可没有规定不许用武器。”关敬咬牙切齿：“谢教主愿意空拳那便空拳吧，本座就不奉陪。”
他话音未落，便已跃身来到武器旁边，飞身扑过握住长剑。
他还来不及高兴，一抹黑影便照在了身上。
关敬猛然回头。
只见谢梓寒一拳挥出，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关敬来不及闪躲，只觉得口中血腥弥漫。
刹那间一个鲜红的印记，在他脸上瞬间浮现。
关敬向后连退了好几步，而后茫然的扶上自己的脸颊，滚烫的。
他不可置信道：“你打我脸？”
疾风伴着雨点袭击脸颊，回击他的是更加猛烈的拳头。
谢梓寒拳头犹如怒浪狂涌，来势汹汹，伴随着自身散发的内力，每一拳都划破裂风直冲人体，骨裂的声音随着挥拳的速度应声而响。
一套拳法而下，关敬肉眼可见的地方已经被血块已经堆积在了一起，红的发紫。
谢梓寒则淡定停于关敬眼前。
“关掌门。”谢梓寒歪头问道：“你还好吗？”
关敬不知何时已然双膝跪地，他双臂垂于身侧，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人，好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理智。
“你……你……”
“本座怎么了。”谢梓寒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淡笑道：“关掌门这是有话要说？”
谢梓寒分明是笑着，关敬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威胁。
关敬心头一颤，他发现了？
下一刻谢梓寒的动作直接让他呼吸都放轻了。
谢梓寒挑眉，凑到他面前，无声做着口型。
消魂散，无色无味，你会我也会。
关敬浑身颤栗，眸色中不自觉染上了一丝恐惧。
他怎么看出来的？！
他分明用量极少，只有每一次与松阑近距离贴近时才会使出，谢梓寒怎么看出来的？！
他又是在什么时候拿了自己的药粉，又是什么时候用在他身上的？！
谢梓寒缓缓加大手上的力度，笑容也越发和蔼：“关掌门？”
“本座。”关敬松开手掌，长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认输。”
台下半分寂静后，立马便欢呼了起来。
半炷香以前，还神色斐然将松掌门砍伤之人，此刻竟狼狈的跪在雨中认输。
而且击败他的人甚至连武器都没有用。
赏金教主，自入江湖，未有败绩。
这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虽然不是自家门派胜利，但见到如此情景，也是极为满足，台下的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谢梓寒却面容依旧，未有半分动容。
他漠视着人群，直到他们稍微安静了下来才开口道：“下一位。”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名年轻人从四周涌进擂台。
谢梓寒面容依旧，从容不迫的让他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或者一起上。
他也无所谓。
可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台下的暗鹰若不是被赵程乾拉着此刻已经冲上了台。
“这说明是打消耗战术。”暗鹰咬牙切齿：“孙平还有我在台上站了这么久，这些年轻掌门正眼都没有，偏偏主上去了，他们就跟疯了一样，还一起上，这不明显商量好的吗？！”
“针对这么明显，这是要消耗主上体力，把位置让给谁！”
赵程乾看了一眼容彦，确定他没有看过来之后，才在暗鹰耳边说道：“你声音再大点儿声吧，你直接跑这山顶上吼得了。”
“知道是被故意设计，你还说出来，真不怕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是你们技不如人，才给自己找借口的吗？”
“技不如人？” 暗鹰笑了：“就凭他们，最多也就是让主上打发打发时间。”
赵程乾见他没再挣扎，才放开他：“既然知道他们是在垂死挣扎，那你还瞎凑个什么热闹，看他们挨揍就完事儿了。”
台上的谢梓寒见他们排队要一个一个上自己挑战，其实他并不意外。
有人想耗他体力，他也想利用这些人拖些时间。
谢梓寒刚才感觉到子渊已经受伤了。
小狼崽一定在往这儿赶……
只要再给他些时间就好。
想到这儿。
他便冷眼看着眼前的人。
这群人，除了有几个是自然接手掌门的，其余全是江湖才冒出来的门派，都是些新鲜血液。
据说刚刚冒出头，便来投靠关敬，支持他的武林大会。
旁人或许觉得这是巧合，但谢梓寒很清楚的明白，这是某人布下的局，毕竟那个人最擅长先拉拢世人。
把你孤立后再把你逼入深渊。
让你在熟悉的人群中挣扎着绝望。
往事在脑海中浮现，明明已然过去，现在想起，感觉却犹如昨天。
谢梓寒深吸一口气。
不能意气用事，要拖延时间。
那位叫不上名字的年轻掌门见他愣神之际，悄无声息取下腰间利器，卯足全力向前拼。
二人相碰之时，强大的内力瞬间震出！
台下众人纷纷下意识举起衣袖，挡住扑面而来的强波。
“砰——”
待台上烟雾散去，谢梓寒依旧站在原地，面容苦恼。
风音一时没回过神：“那人呢？”
暗鹰：“您看主上脚下。”
风音顺着他的话望去，这才注意到，谢梓寒的一只脚正踩在那人背上。
或许是变故太快，众人甚至忘记了惊呼，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谢梓寒也全然无视周围的目光，愣了好一会儿，仿佛才下定决心一般，加大脚上力度，用力一踩。
“算了，还是听天由命吧。”说罢，他便一抬腿将踩在脚下的人踹出擂台：“下一个。”
站在一旁等着应战的其他掌门，眼睁睁的看着前面那人被一脚踹飞后重重砸在地上。
一连翻滚几圈，拉出一条血痕。
直接晕死在他们眼前。
“下一个。”谢梓寒催命般的声音仿佛在他们耳边响起：“诸位是听力不佳？”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不上那今后江湖还如何立足？
壮着胆子上台应战。
勇气可嘉，只是依旧不到半炷香。
“啊——砰。”
雪谷谷主在台下已经目瞪口呆：“这，谢谢主这……”
赵程乾拍了拍他的肩：“哎呀，习惯就好，咱家教主大人实力摆在那儿，收拾他们就跟老鹰捉小鸡，拍拍翅膀他们就没影儿是一个道理。”
雪谷谷主干笑两声：“本座还以为谢教主是因为我们前来，又不助他而生气了。”
“主上没有生气。”暗鹰一语道破：“他只是找到了那个感觉。”
暗鹰从夜阁建立之初便在谢梓寒身边，他太清楚这些年谢梓寒攻击的变化了。
从一开始的放荡，肆意妄为，到后面由于身后负担加重，而变得小心谨慎，甚至刻意隐瞒实力。
这个过程，主上很憋屈。
谢梓寒也曾经和他彻夜长谈过，说他已经许久没有找到当初那种肆意妄为的感觉了。
“今日既然要夺最高位，那就不必将自身实力刻意隐藏。”暗鹰：“主上终于可以放开拳脚，堂堂正正来一场了。”
江湖中少有人见过谢梓寒最开始的办事风格，那是几乎不会给对方留下完整尸首的存在。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身边养了个小崽子，对血腥的东西多少有了些抵，所以此番切磋虽是放肆，但谢梓寒还是谨记尽量不伤人性命。
不过记归记，能不能做到就是个问题。
这几个小有所成的年轻掌门，在短短两炷香内，体会到了犹如地狱般的折磨。
“咔嚓——轰！”
随着不远处的树木被谢梓寒扔来的人击倒，最后一位对手也败下了阵。
谢梓寒随手擦掉头上的汗珠：“下一位。”
一些在最开始支持国教之人，在看到如今这种情景后，都互相踌躇不前。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没人了？”
谢梓寒环顾一圈后，最终将视线落到容彦身上
“那容教主，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