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风雨前宁静
谢梓寒运功调理时听到了开门声,光听脚步他就知道是谁。
“刚还听到房顶上窸窸窣窣响,现在怎忽然安静了?”他睁开眼,看着门口的墨子渊: “顾池把南洲拐跑了?”
“不知道。”墨子渊心里只顾着挂念他了,是真没注意房顶上还有两人:“反正南洲不会吃亏。”
墨子渊坐到谢梓寒身旁,牵过他的手,卷起衣袖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低声问道:“还疼吗?”
“小狼崽这话问的。”谢梓寒:“我说不疼你也不信。”
墨子渊微微垂下眼眸:“抱歉。”
“小可怜。”谢梓寒的手从他肩上慢慢滑下,最后停在他小腹处:“那你疼吗?”
明明隔着衣物,墨子渊却好似感觉到了他指尖的温度。
墨子渊咽了咽口水:“老师还是跟你告我状了。”
“换件外衣就想瞒过我。”谢梓寒:“小混蛋这是傻了吧。”
墨子渊:“.……”
“路上埋伏你的人都是死士。”谢梓寒撩开他的衣服,自己将手轻轻搭在他伤口上:“能伤你到这个地步,想必自己也是豁出命了。”
“被强行架去边疆又一路杀回来,伤口还没结痂又去与容彦一战,现在疲惫到这个地步,却应该还没想好怎么跟皇上交代吧。”谢梓寒修长的手指撩起墨子渊的下巴:“我家殿下,才当真是受苦了。”
墨子渊胸膛上下浮动了一番,便伸手搂住谢梓寒的后脑勺便吻下。
带着粗暴的占有欲想将他吞噬,若非触碰到他伤口强行将理智拉回,墨子渊恐怕早已按捺不住。
“此番回边疆虽受了点伤,但也看清了些东西。”墨子渊喘着粗气,轻咬他唇瓣:“我在朝堂上一退再退,却连累了曾与我同生共死之人。
“安定在城中的家伙,非但不感激驻守边疆的将士,反而将他们当做别人的软肋一再出击”墨子渊:“母后有人守护,我此番回朝也不想再顾忌任何了。”
“殿下夺盟主之位已经是和国师撕破脸皮了,如今就算不出手,事情也会找上门,倒不如抛开顾虑放手一搏来的痛快。”谢梓寒被墨子渊禁锢在怀中,他气息有些不稳。
谢梓寒能感觉那人不老实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他捏住墨子渊的脸:“如今殿下不急着回宫抢占先机,还在这儿与我撕扯,合适吗?”
“人没到齐,去了只能不利。”墨子渊偏过头在他脸上落下一吻:“别乱动,我就亲亲。”
谢梓寒抓住他的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自动忽略后半句:“你带人回来了?带了多少人?”
“想替他们讨公道。”墨子渊轻抚着谢梓寒的后背:“就带了几名回来,做证人。”
谢梓寒推开他,压低声音审问道:“让你去边疆之事皇帝也参与其中,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边疆发生了什么?你带他们回来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你没有顾忌的意思就是去找死吗?”
谢梓寒没料到他会冲动走到这一步,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况且边疆驻守之人无诏回城,本是大忌,如今你手握重权招人眼,朝中支持贵妃的朝臣定会借此机会疯狂上奏。”
“朝中你或许还能稳住脚跟,可若有人在百姓中煽风点火呢?”
不等墨子渊开口,谢梓寒便自顾自道:“太子背着皇上从边疆回来,带回了将士还抢了国师的盟主之位,恐怕不出两日城中便会说你要叛位夺权了。”
墨子渊把他抱的很紧,谢梓寒本想狠捏他的手,可那小家伙却主动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蹭了蹭,用行动示意他别生气。
谢梓寒一肚子无名火发不出,只能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抱松一点:“皇上最恨流言蜚语,到时别说讨公道了,你自身都难保。”
天气燥热加之身上有伤,汗水浸润伤口,谢梓寒强装镇定的神情也终于绷不住了。
“你先别生气,带他们回来只是以备后患,不到关键时候,我不会让他们出面。”墨子渊一手从身后禁锢他,一手熟练解开他衣袋:“我赶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父皇对我的态度,是两种极端在交替。”
“极端的防备和极端的关切。”墨子渊:“我曾以为那是因为他对母亲道不出的情绪所致,可如今看来不是。”
谢梓寒:“你察觉出什么了?”
墨子渊拉下谢梓寒的衣物,又被血鲜染红的绷带使他呼吸一滞。
他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异样为他重新处理伤口:“他每次对我防备后的关切都像是在弥补。”
谢梓寒配合他换去身上的绷带:“你不在他身旁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宫,各种事情又逼的他将你置之一旁,心中愧疚难耐,弥补也是情理之中。”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墨子渊:“我甚至试图说服自己,他一次次驳回我的建议,其实也是不想让我树敌,但这也导致我忽略了有三次他其实是顺着我说的,却在一瞬间变了脸。”
“情感这种东西来的突然,一两次的冲动改变都在情理之中,可若长此以往,就得考虑,那个人的所作所为,是否是发自内心了。”
牵动伤口,谢梓寒倒吸一口凉气:“你是怀疑皇上………”
“恩。”墨子渊擦掉他头上的冷汗,低头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呼气:“我不是第一次怀疑了,曾经也多有试探,但都没有的契约表现和嗜血的征兆,也不像是被制约,而更像是”
墨子渊斟酌了片刻,才找到个词勉强形容:“换了个灵魂。”
谢梓寒忍痛让墨子渊替他擦拭伤口:“古往今来,奇术众多,我也曾翻阅过不少蛊毒虫害,但也前所未闻更换灵魂这种事。”
墨子渊为他换上新的绷带:“噬人身骨,傀儡走尸的事都有,在这乱世,一切都有可能。”
说来也挺怪。
谢梓寒自己要做某件事时,总是会忍不住往坏处想,什么身首异处五马分尸,夜阁被顾池卖了的结局,他都会考虑到,可一旦遇到子渊……
他甚至,不敢往坏处想。
谢梓寒沉默片刻,才试探性问道:“所以你带他们回来,是想利用边疆的事去试探皇上?”
墨子渊迎着他的视线,为他穿上衣物后才开口:“不是。”
明明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谢梓寒:“恩,为什么。”
“他们不会随我进宫。”墨子渊:“如若,帝位上的是被人操控的傀儡,那么可见幕后之人城府极深胆子极大,已经动到了皇帝身上,那么这皇宫早已沦为了一个是非之地。”
“既然如此,我便用我手中的权里应外合翻了这江山,把那些觊觎帝位的人按回地下”
“可如若帝位上坐着的是性情大变的帝王。”墨子渊闭眼靠在谢梓寒肩上:“边疆之事他当真有参与,那我便不再约束将士们,是继续效忠还是去甲回乡,我都支持。”
墨子渊环住谢梓寒的腰将他抱紧。
他的这个决定是偏执自私的,无论走哪条路都会动荡顺康如今的局面。
对刚刚经历战火的黎明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但他也是真的想要自私一回。
保护国土的将士,哪怕是过了百年,也都该被人铭记,而不是被人遗忘和利用的。
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人,将鲜血和岁月洒在战场上的人,不该因为他处处受制于人,更不该成为他的软肋。
从墨子渊恢复记忆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无法逃离这江山,他生来的责任便是守护他,使他壮大。
可如若这条路上布满荆棘,他在无法反抗的时候,也定要把对自己重要的人和物给送出去,自己被困死一辈子就算了,不能连带着爱他的,和他爱的一起葬送与此。
如若有人将目标投在他们身上,他不能反抗的时候,情愿放弃。
“小狼崽别那么悲观,你不是说前些时日皇上还挂念着皇后娘娘。”谢梓寒偏过头吻他:“只要对牵挂之人一如既往,那他就不是性情大变,而是有苦难言。”
“可是……”
“信我。”谢梓寒:“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墨子渊:“什么?”
“那是你刚从边疆回来的时,我那晚偷着去看你,下山却碰到了容彦。”谢梓寒回想那夜:“他是特意在那儿等我的。”
墨子渊抓住他的手腕,狠亲一口:“等你干什么。”
谢梓寒轻描淡写:“他让我不要干预你在朝中的决定,我拒绝后他跟我打了一架,就不欢而散了。”
“啧,你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干什么?”感受到身旁人的视线,谢梓寒捏住墨子渊的脸继续道:“我那几日受了伤,不是他的对手,本想过两招就跑,却发现他根本没下死手。”
谢梓寒:“那天晚上就只有我跟他两人,就算他把我了结在原地或许也没人知道,可他并没有那么做,反倒是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招招想取我性命。
话说到这个份上,墨子渊心中的酸楚顿时散开:“你是觉得他……”
“我不太相信,但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了。”谢梓寒:“我与容彦好歹同门一场,他的招式是喜欢折磨猎物的细水长流,不是如昨日般的急切,加之他面目狰狞到可怕,容彦不是一个会为了权利不顾自己脸面的人。”
谢梓寒闭眼思索:“还有就是他被反噬的原因……很奇怪,我还得跟顾池讨论一番。”
谢梓寒:“如若和我猜想的一般,那么我们现在深陷祺局看到了无数祺子,却连下棋之人是谁都不知。”
墨子渊深吸一口气,他拉住谢梓寒的手:“老师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如若事情和前朝有关联,说不定和前任圣剑派有关联。”谢梓寒:“这就得看顾池愿不愿意解开心结,把一切告诉南洲了。”
墨子渊找来了一把扇子,替谢梓寒扇风。
“问他的人可是南洲,老师会说的。”
屋外雨停了下来,枝叶上还挂着些许露水,滴到水塘内就化为了阵阵涟漪,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江湖中人都在各自修养。
大家心中有气,却没有谁愿意去当带头之鸟。
此刻站出来无异于是直接和朝廷对峙,害怕能力不够,害怕无人跟随,害怕只有自己一人。
借着伤势掩盖,自然也无人敢提起武林盟主之位到底归谁。
朝中也出乎意料的安静,太子殿下悄悄带兵回归于国师对峙,国师身受重伤,朝廷却无半分动静。
雨后天空乌云阴沉,不见光亮,微风还夹杂着些许水气迎面而来,这是难得的清爽。
街上的百姓如往常一般买菜,和友人闲聊谁家的趣事。
快马从面前疾驰而过,街上的水溅了自己一身,大骂两句后,回家换了衣物便淡忘在了脑后。
墨子渊安顿好谢梓寒好,甚至来不及等着伤口恢复,便快马加鞭,赶去城外帮暗鹰接应他们。
如若伤口没有撕裂,如若追杀已经停止,或许,他真的就相信岁月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