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慢慢浮现的过往
“田中君，你们家的厕所在哪里？”
坐在一旁喝茶的雪之下，放下茶杯，突然对着田中说道。
“厕所在那边，请自便。”田中指着厕所的方向向雪之下说道。
“谢谢了。”雪之下起身说道。
田中只是点点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学姐身上，还是好蠢啊，田中在学姐身上仿佛看到了人类智商的下限。
明明平常是一副文静的文学少女模样，谈论起文学也是头头是道，身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可一到做数学题，就又是另一副样子，边做边叹息，对手头的数学题苦大仇深。
不时皱着眉，蠢萌蠢萌的，让田中头疼扶额。
雪之下走到一个拐角处，她回头看了眼正在认真讲课的田中，发现田中的注意力并不在她的身上。
从厕所出来之后往莉乃房间走去，她伸手敲了敲门。
“雪之下小姐，有事情吗？”莉乃打开一点隙缝刚好露出她那可爱的小脑袋奇怪的问道。
“是有关田中君的，想和你谈谈，可以进你的房间吗？”雪之下说道。
莉乃听到是有关田中的事情，犹豫了下，便将门打开让雪之下进去了。
雪之下走进莉乃的房间，书桌上摆着作业，莉乃之前应该是在做作业。一张全家福的合照很显眼——庆祝莉乃开始上学的纪念照，在学校的门口，莉乃站在三个人中间，穿着校服满脸的笑容，两只手藏在身后有些拘谨。
比莉乃稍高一些的田中那时还很开朗，带着一抹张扬的笑对着镜头比v手势。
裕和和新惠站在孩子们的身后，手牵着手，一张幸福家庭的合照呢！
莉乃的房间很有少女风格，她床头摆着两个娃娃，床边的地上也有几只大型娃娃。她看着床上一只潘先生玩偶，手不受控制的向潘先生抓去。
“你想说什么？”莉乃将门关上，看向正坐在她床上把玩着她潘先生玩偶的雪之下。
雪之下察觉到莉乃的目光，有些尴尬的将潘先生玩偶放下。
“是这样的，我受到了委托，想要治疗田中君的心理疾病，但是并不知道田中君以前经历过什么，所以想来向你询问一下。”雪之下说道。
‘委托？应该是妈妈弄出来的吧，一想就知道。真是的妈妈越来越不靠谱了，竟然让一个高中生治疗哥哥的心病，不过让她试试也行，最差的结果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反正不会比现在的状况更糟糕了。’
莉乃一时之间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大概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连哥哥以前发生的事情都没告诉你吗。”
“没有。”雪之下以为她说的是平冢老师，果然平冢老师隐藏了信息。
“真是的。”莉乃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给。”她起身从柜子里寻找了一会，从一个装有密码锁的盒子里拿出一叠被撕下来的纸递给雪之下。纸张的撕口很整齐，像是用刀裁下来的。
“这是什么。”雪之下看着有些泛黄的纸，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不过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的。
“哥哥以前写过的日记。”
“就这样给我看，没有关系吗？”雪之下问道。
“没关系的，对于哥哥经历的这件事，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只有看完日记，才依稀有点印象。而且关于这件事并不是难以切齿的事，况且他本人也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莉乃说道。她一直觉得她的记忆很好，但是关于以前哥哥遭受校园欺凌的部分，她只知道这一概念，只知道发生过这件事。可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却根本不记得，但是她本人对这一奇怪现象，却没有丝毫的怀疑，仿佛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
雪之下听到莉乃的话便没有在说什么，开始认真看田中的日记。
十月七日 阴天
今天真是糟糕啊，阿春（吉田春）转学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转学，好悔恨啊！不过英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流泪，我才不会承认我哭了。不过我和他约定好了每天都会互相写信的，阿春将他新家地址给我了。
【倒是详略得当，没有什么语法错误，对于小学生而言倒是难得。】雪之下看着这日记生出了几丝想笑的念头，她没有想到田中君从小性格就这么别扭，有趣的可爱。
……
四月八日 晴
又是一个新学期，第一次不是和阿春在一个学校的学期。今天体育课的时候，跑步我是第一名，自从阿春走了，我就变成了第一名，不愧是我，不过还是好想念阿春啊，今天又是想念阿春的一天。
雪之下看着这里的日记，小学生时的田中非常天真幼稚。
雪之下有些惊讶，跟现在的田中相比，以前的田中跟普通的中二少年一样热血。‘到底他经历了什么，变化才会这么大？’雪之下继续看下去。
四月十二日 多云
班上来了一名转校生，她叫西宫硝子。竹内老师介绍她时，我惊讶了，她竟然是一名聋哑人。妈妈曾跟说过他们会去专门的聋哑人学校读书的。本来想和她打招呼介绍自己的。但是因为太害羞了，没有去。看着她在讲台上她拿着她的笔谈笔记本介绍自己时，我心里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感觉，有些心疼。这就是书上说需要去保护的弱者吧。
四月十三日 小雨
今天下了雨，我讨厌下雨天，因为下雨天不能出去玩。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西宫同学竟然主动和我搭话了。看着对我笑的西宫同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当时肯定没有脸红。
好像是在面对智音，心跳变得很快。也好久没有见过智音了，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或许还忙着当魔法少女拯救世界吧。（笑）
......
四月十五日 晴
学校要举办歌唱比赛，由喜多老师（注：硝子小学时期的音乐老师）来训练我们，本来喜多老师看到硝子同学的时候是想教我们手语的，但是班上的同学们觉得很麻烦，只有我和佐原美代子想学，喜多老师就放弃教我们手语的想法。好可惜啊！！！本来以为可以通过手语和硝子同学交谈的，就不需要通过写字本了。
四月十八日 多云
这么多天我可是有好好写信给阿春的，也收到了阿春的来信。阿春在新的学校里过的很好，他在信里说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很为他感到开心，如果信里说的是真的就更好了。
四月二十一日 多云
喜多老师今天也很努力得教导我们合唱，同学们也非常认真的训练，尤其是硝子同学表现得很卖力。我不是很明白，这种集体活动有什么好参加的，随便糊弄一些不就好了，无聊的要命。
【似乎从小就不合群呢，田中君。】雪之下敏锐的察觉到。
四月二十五日 小雨
今天有人又在偷偷说我坏话，不就是几次没参加训练嘛，无聊的事情。
濑户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我得了金奖，真不愧是我！金奖这种事情不是简简单单。特别记录一下，田中江于今日荣获金钟奖少年组金奖。
奖杯挺好看的，比之前几个好看多了。
我突然发现硝子同学最近好像包揽了班上照顾小绿植的任务，今天和她说了几句话，硝子同学真是内向。
算了以后还是和她少说几句话吧，免得以后她也被讨厌。
四月二十九日 晴
经过喜多老师这么多天的训练，学校组织的歌唱比赛终于开始了。但是因为比赛上硝子发出的怪声，我们班输掉了比赛。班上的同学当场爆发了很大的不满，这种小奖，没得到就没得到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种事情无聊透顶了！
五月二日 阴
班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开始排挤起硝子同学。私下说着硝子同学的坏话，故意吓唬她。我本想要阻止他们的，但是我有些害怕，他们会不会也来排挤我。所以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硝子同学欺负，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又想起阿春了，如果阿春没有为我强出头......
后面被涂抹，用笔用力画了长长的好几条横线，导致雪之下并没有看出写的内容是什么。
五月四日 晴
他们对硝子同学的欺负越来越严重，我看不下去了。不过就是输了一场比赛吗，我这个在肖邦音乐节获得金奖的人，都不在意。他们有什么好在意的。
在应该发声的时候，保持沉默是在助长邪恶。英雄本来就是应该保护弱小的，如果我一直就这样袖手旁观，我的良心会过意不去的。
所以上课时我向竹内老师报告了这件时，我没有偷偷打小报告，英雄才不会做这种不耻的事情。或许我会遭受他们的排挤，但是我不后悔，英雄本就是孤独。
【就是这个时候嘛。】雪之下翻到下一面。
五月五日 多云
我没有想错，老师听完我的话，批评了他们。但是今天我也就遭受报应了，我被石田他们放学后留下来对峙，被狠狠教训了一番。真是可恶，一对三，有本事单挑。
同学们对我的厌恶从背底里摆上了明面上，几个和我相处比较好的朋友也一下子不和我讲话了。变成孤家寡人了，好想阿春。
最可恶的是我这幅样子还被硝子同学看到了。
有些丢人，我语气很冲的骂了她几句。希望她能原谅我，我已经吸引了全班人的火力了，她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再牵扯进来。
我很想跟爸爸妈妈说这件事，可是看到他们疲惫的脸，我又不好再给他们找麻烦，他们已经很累了。身为他们骄傲的儿子，我应该为他们着想。
原本我想向莉乃倾诉，但我一想不能将这件事告诉莉乃，让妹妹担心，是我这个身为哥哥的失职。
所以笔记本啊，谢谢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雪之下眉头一皱，从这里开始田中开始受欺负了，这里恐怕就是悲剧的源泉吧。
五月七日 阴
我和硝子同学已经被全班人排挤了，他们的态度愈发恶劣。他们竟然随意拔下硝子同学的助听器，相互抛投。没有忍住怒火的我，直接上去给了玩的最为过火的石田脸上一拳。石田被我打蒙了，愣在了原地。
所幸刚好上课铃响了，事情才没有闹得更大。
五月十日 晴
昨天我被他们打了，肚子被他们踢了一脚。痛的我昨晚一晚上没睡着。我清醒的甚至察觉到爸爸凌晨一点钟回家来到我房间，给我一个晚安吻。
今天我到竹内老师说这件事。不可思议的是，竹内老师说我自找的，说我如果不去管硝子同学的闲事，就不会被欺负。
我开始怀疑我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五月十三号 小雨
看着我抽屉里被画满涂鸦的课本，我受不了了，我和他们打了一架。结果是我在保健室躺了一天。他们只是身上受了点小伤，我感觉很没用。
五月十四号 晴
母亲因为我打架的事，被叫到学校。母亲听了竹内老师的话简单的以为我只是和同学发生了冲突。回到家只是很温柔的对我说‘要和同学和平相处，不能随便打架。’之类的话。我很想和母亲说出实话，但是看到母亲眼角的皱纹，我忍住了。
母亲已经很累了，我必须懂事。
之后像平常一样装作没事的去补习班补课。
还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让他们担心我连同学之间的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
五月十五日 阴
因为我之前主动和他们打了一架的缘故吧。他们现在将注意都放在我身上来了。现在的硝子同学好像没有之前那样被欺负了，我这样算是保护她了吧。
对于硝子同学的示好，我拒绝了。我已经成了全班人排挤的对象，她不应该和我扯上关系，所以我有意和她保持距离。似乎是有效果的，硝子同学的处境好了不少，而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
这么想我就觉得我没做错，竹内老师那个人渣，也时不时针对硝子同学。我在老师办公室听到他一点也不希望硝子这样的聋哑人入学，嫌弃他们是累赘。
自此我开始讨厌这个老师了。
五月十八日 晴
这几天一如平常一样，本子被他们揉成跟废纸一样，桌子被他们画满了涂鸦。
我想要和爸爸妈妈说这些事情，可是石田他们竟然威胁我，说如果告诉大人的话，小心莉乃的安全。正在读三年级的妹妹，是我最珍视的人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只能忍受这一切。
晚上的时候在天台吹风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了流星。我向他许愿‘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能够回到硝子同学刚转学的那段时间就好了，同学之间和睦相处，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也不会有欺凌，多好啊！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田中才写下另一篇日记。
五月二十八日
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每天身上都会新添许多伤疤。为了不让莉乃担心我每天装作和平常一样。我好想和母亲他们说，可是最近母亲她们的工作又变忙了。回家的时间又变晚了，一点交流机会都没有。
我该怎么办？
我讨厌这个世界。不对，我喜欢这个世界。爸爸妈妈、莉乃、阿春、七宫都生活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很美好。
如果没有发生的这一切会更美好的。
雪之下看到这里眉头皱的更深了，心里有些心痛。似乎就是从这时起田中之前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爆发出来，导致了他的心理疾病。
……（省略号是对一些内容的省略，对于田中悲惨的过往我无意赘叙）
六月十日 晴
早上，我来到教室。发现我的桌子和椅子不见了。我发了疯到处寻找，最后在水池里发现了我的那张画满了涂鸦的桌子和椅子。
雪之下摸了摸叠在下面的日记手稿，离看完还有五六张。雪之下发现这几张上面有些黑色印记，形状很奇怪。
......
六月三十日 阴
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熬过来的。我已经六年级了，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升入国中，这一切就会过去，一切都将变好。
雪之下心里有些悲哀，这个时间的田中已经不在想解决问题，已经接受自己是被欺凌的角色。将所以希望寄托于未来。
日记上的印迹黑色中带点红，暗红色的。
七月二十二日 雨天
硝子转学了，她被孤立的事情被她母亲发现了。对于这一现状我也无力改变了，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生活了。
真好啊，硝子终于转校了，再也不用忍受这些痛苦了。希望硝子以后能够幸福。
还有一段时间我也将毕业了，终于可以告别这该死的生活。
……
七月二十六日 雨天
亲爱的爸爸妈妈，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请原谅我，相信看到这你们也已经看过我之前写的日记了吧。
我还是没能坚持下来，自从硝子走后，我遭受了更多更多。
太累了。我太讨厌无能的自己，我不是英雄，我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自己。
我厌倦了，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我走后，请不要找他们的麻烦。我最终变成这样都是自找的，如果我再勇敢一些，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可我还是没有勇气去拥抱这个世界。
就像书中的英雄最后原谅一切，我宽恕了一切，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
再见了，这个美好的世界。终究是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让你们失望了的儿子：田中
雪之下这才意识到那些黑色的印迹是血，血红蛋白长时间与空气接触会氧化成暗红色或者黑色。
“这些就是田中君经历过的事情吗。”看完这些日记的雪之下雪乃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世界对待优秀的人一点也不友好。’所以她才想改变这样的社会。
“是的。”莉乃陷入回忆，她唯独对这一段记忆非常深刻。妈妈当时带的那届高三，已经考完试，正等待成绩的出来。她忙碌的时间段已经过了，就想在家陪陪她的两个宝贝。
那天母亲做好了丰盛的晚餐，让她去房间叫哥哥吃饭。
她打开哥哥的房间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哥哥趴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血沿着桌边滴在地板上。
那一刻鲜血的颜色在她眼里格外的鲜红。她愣住了，她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哥哥手腕那显眼的伤口，以及喷出来的鲜血。
“之后我反应过来，急忙下楼和妈妈讲。拨打了急救电话。幸好发现的及时，抢救过来了。但是自从那时起哥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也忘记了校园欺凌的事。一切都改变了。”
莉乃的声音有些低沉，脸上表现得无所谓，可她的泪早就已经哭干了。
“抱歉知道这些。田中君我会好好对待他的。”雪之下雪乃听完莉乃的话，沉默了会，然后郑重其事的对莉乃说道。
而至于所谓田中的心病，雪之下则是一笔带过了。这么沉重的过往，没有人会想要记起来吧。
“那就拜托你了。你将这些用手机拍下来吧，不然一会你就会忘记的。还有关于哥哥的这件事请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虽然这不是难以切齿的事，但让太多人知道，终究是会对哥哥他造成影响的。”莉乃提醒道。
“嗯。”雪之下按照莉乃的话，将每一张日记都拍了一遍。
“在学校里，哥哥还请你们多多担待。身为他的妹妹，我不是很想再看到那个悲剧再次发生，虽然哥哥有时候性格比较恶劣，比较懒惰，但他是一个好人。”
“我知道。田中君是一个很让人敬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