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琦王夜离,草木无心
死士,即在任务失败后为避免泄露主人信息而自杀的人。
不同于侍卫和暗卫,死士因为太过危险且培养过程惨无人道,在大夏国是明令禁止的。
司银央神色很凝重,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入面前的死士口中,一点点扯出了那个毒囊。
豌豆大小的一个毒囊,里面装的是发作特别快的鸩毒。咬破之后,几乎是即刻毒发身亡,再妙手回春的大夫都救不回来。
“在天子脚下养死士,真是胆子够大的,估计也就只有……”
司银央语气幽森,却没有说完。随后他当着那死士的面把毒囊扔到地上,用脚碾了上去。
看着这一幕,那死士眼中的光在那瞬间完全湮灭,只留下一片死灰。因为他知道,自杀不成,等待他的就会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我知道,普通的逼问手段对你来说是不起作用的。”司银央冷笑一声,“但我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司银玄端着烛台站在一边,看着司银央抬手往那死士颈后一劈,将人打晕,而后又将其衣服下摆撕下来一个长布条,绑到了那血流不止的伤口上方三寸处。
做完这一切,司银央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地上被踩得稀烂的毒物尸体,还是没忍住皱了皱眉:“他们还挺会算计。山间本来就多虫子,用这种方式杀人,事后便可以说成是意外了。”
司银玄眸光暗了几分,他在看到这些东西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谋杀皇子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哪怕司银玄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皇子,皇上也一定会下令彻查,决不罢休。
雁过留痕,有些事哪怕处理得再干净总会百密一疏,露出破绽。
因此,将一切伪造成意外就简单多了。
栗公公死的那一夜,太子他们不就是想弄出他烧炭身亡的假象吗?
“我要趁夜离开一趟。父皇派来的四个侍卫住在覃晓宇家,明日我回来带你去找他们,要让父皇知道暗处有人对你起了杀心。”
司银央踢了踢地上那个昏死的死士,接着说道:“牵一发动全身,敲山震虎,引蛇出洞。只要他们慌乱,就会露出马脚,以大哥的手段,一定会让他们脱一层皮。”
司银玄知道,想他死的的就那些人,无外乎沈家、坤宁宫和东宫。恰好这三处利益是一体的,就看这次先动到谁的头上了。
司银央把地上的人提起来,正要离开,又看到那一滩血和一堆被踩得稀烂的毒虫尸体。他瞄了一眼乖乖站在一边举着烛台的司银玄,想了想对他说道:“这里脏了,你去我房中睡吧,免得膈应。”
司银玄心里一暖,认真道谢:“多谢皇兄,你自己小心。”
“嗯,知道了。”
司银央应了声,随后带着人破窗而出,身形如鸿雁飘然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司银玄视线里。
“走吧,尊者,我们换个地儿。”
司银玄抱起花盆走出门,向着走廊另一头的房间中走去,花馥栀的魂形就一直飘在他身边,但别人是看不到的。
司银央的房中没有烧炭,很冷,甚至窗户大开,寒风直往里灌,吹得灯罩里烛光都摇摇晃晃的。
“皇兄火气这么大吗?”司银玄说话时,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他把花盆放到桌上,正想去关窗,花馥栀一抬手,两扇槅窗“啪”的一声合上了。
“你很冷吗?”花馥栀转头看向他问。
司银玄本想说不冷,但他听见自己牙关战战之声,还是老实回答:“冷。”
一点荧光自花馥栀指尖溢出,司银玄看着那个光点钻进了自己体内,下一瞬,几乎要冻僵的身体一下子回暖,整个人好像沐浴在温暖和煦的春日阳光中。
“尊者好厉害!”司银玄看向花馥栀,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崇拜。
“没见识!这算什么厉害?”花馥栀轻轻瞥了司银玄一眼,神情有几分倨傲,“本座以前瞬行千里,移山分海,拨云蔽日,呼风唤雨……在云渺大世界,那些前来万花妖域挑衅的,什么宗门长老、天才修士,或是称霸一方的大能、大妖,都被本座打得跟孙子一样。”
司银玄虽然很好奇,作为妖尊的花馥栀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最好别在这时候发问。
因为他注意到,花馥栀说这些话时,手里那盆栀子花的叶片一直在轻轻晃动,没有停下来过。
“尊者,你很厉害。”司银玄按下心中的疑问,一心一意夸赞着,“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妖!”
“你见过几个妖?”花馥栀一点都不上当。
“呃。”司银玄被噎了下,“就你一个。”
“所以你又在鬼话连篇哄骗我?”花馥栀飘到司银玄身前,与他只有一步之遥,一瞬不瞬地看向他。
“没有啊!”司银玄有点冤枉,“虽然我现在只见过你一个妖,但我敢肯定,以后无论见到多少妖,你都是我心里最厉害的那一个。”
花馥栀定定地看了这小孩儿一阵,忽地笑开了:“说得这么好听,不就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命吗?”
司银玄还想说什么,却见花馥栀竖起一根手指放到他唇上,尽管没有实形,但司银玄还是噤了声。
随后他就看见花馥栀冲他眨了眨眼:“会说鬼话骗人也是一种本事,你不用改。只不过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了,我们结了血契,彼此休戚与共,还是坦诚一些比较好。”
花馥栀说完便收回魂形回到了本体内。
司银玄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花盆,张了张嘴,想说“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想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只说道:“尊者,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日久见人心,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呵!你这小孩儿真是有趣。”脑中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我干嘛要知道你是什么人啊?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你是忠是奸,是善是恶我都不在意的,只要你对我有用就行。”
“只是相互利用吗?”司银玄的声音骤然间变得低落起来,“我们不是结了血契吗?你还说要带我去无还林……”
“血契那不是因为你求我招栗公公的魂,要见他最后一面吗?带你去无还林是因为你答应了我要为我所用,听我差遣的啊?”花馥栀的声音里听起来有些迷惑,“为什么你说得好像我们谁欠了谁似的?”
“那我对你没用了之后,你是不是就把我扔一边不管我了?”司银玄听着自己声音在轻颤。
“怎么说呢……”花馥栀以为司银玄是担心之后没人保护他了,“我们的血契会在你修为进入金丹期后自行解除,等你修炼到那个时候,就算我不管你,你也不会有事的,放心。”
“而且,你会对我很有用的。”花馥栀语气笃定。
司银玄不再说话了,若花馥栀此刻显出魂形便会发现,他脸上是一览无余的难过。
司银玄垂眸看着手中的栀子花,他这时才恍然意识到,他不知不觉中,把花馥栀看做了一个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朋友和长辈。
尤其是栗公公死了,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只有花馥栀能帮他,在他软弱无能痛哭时给他讲道理,如今还一直保护着他,这一切让司银玄都忘记了他们本来只是合作关系。
原来是一厢情愿了啊。
草木本无心,风月不关情。
这句诗蓦地浮现在心间,司银玄扯了扯嘴角,压下心里那点失落,把花盆端到床边凳子上放好,自己爬上床睡觉。
花馥栀是花妖,草木无心,她没有人类的情感的。
司银玄在入睡前这般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