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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了

已经将近子时。

司银玄看着面前这个三岁多的花馥栀,不由得叹了口气。

“尊者,真的不能现在跟我讲吗?”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二人还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只不过花馥栀退开了些,没有挨着他。

她抬起眼望着司银玄,声调懒洋洋的,没有商量余地:“不能。我感觉我之前修炼的那一千年,都没有今天晚上说的话多。”

原来是说话说累了。

司银玄笑了笑,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告诉自己来日方长,不再纠缠了。

花馥栀像是真累了,翻了个身,大喇喇地躺在床上,眸子半敛着,长长的睫毛垂下,叫人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司银玄裹着被子在一旁看了她半天,困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怎么还不离开?

他想睡觉了。

司银玄又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花馥栀仍然一动不动。若不是他看清了她胸腹在有规律的微微起伏,他都要怀疑自己身边躺了个石雕。

“尊者,夜深了。”

他终是忍不住出声委婉地提醒,眼皮子已经在打架了。

花馥栀扭头看了他一眼,听出他的意思,但没动:“带你进识海很累的,比施展溯洄法阵累多了。”

她现在体内灵力所剩无几,堪堪能够维持住身上这身衣服,不能再动了,必须静止调整。

司银玄明显听出来她声音里的虚弱,连忙凑过来,盯着她脸瞧,果然发现她脸色苍白,唇色也浅淡了许多。

心里顿时冒出愧疚和自责,他放轻了声音满眼关切:“你没事吧?要不要我的血?”

“没事,不要。”

花馥栀闭上了眼,利用妖丹内的灵力一点点充盈枯竭的经脉,调养生息。

与此同时,凝光术收回,床榻间的光亮霎那间消散,只有丁点儿昏黄烛光从床幔缝隙透进来。

“你睡你的,别管我。”司银玄又听见她说。

这还怎么睡?

他是男的,花馥栀是女的。

不行!

他呆愣地靠着床住坐着,思考着现在去把谭春喊过来在房中弄个小榻的可行性。

但稍一思量,他又否定了。

且不说大半夜把人叫醒折腾太过分了,就算谭春真的任劳任怨给他弄来了小榻,估计也是后半夜了。

司银玄又打了几个哈欠,体内的困意像洪水猛兽一阵阵袭来,挡都挡不住,眼皮几乎有千斤重。

真的熬不住了。

算了,他是修仙之人,虽然现在还不是,不能过分在意世俗。

他自暴自弃地安慰着自己,再说了,花馥栀才三岁半,他就是带个小娃娃睡觉而已。

对,小娃娃。

这么一想,心里的别扭少了大半。

司银玄裹紧被子往床里面滚,闭上眼正要睡去,迷迷糊糊又忽地想起了什么,扯开自己被子一角,慢慢移过来给花馥栀也盖上。

照顾一下小娃娃,很合理。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心安理得地陷入了梦乡。

翌日,司银玄睡到自然醒。

刚醒时,眼睛半睁半闭地,脑子还不太清楚,他习惯性往床沿滚,打算去摸凳子上的衣服。

但刚滚了半圈,肩膀上传来一股力道,又把他甩了回去。

嗯?怎么回事?

他清醒了些,往身侧一看,看见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花馥栀,心头一凛,想起来了。

“尊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司银玄连忙凑过去关心,可惜床榻间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她面色。

花馥栀声音有点冷:“本来快好了,但刚才差点儿被你压死。”

“哎呀对不起嘛。”司银玄抓着她袖子讨好的笑了下,“我一个人睡习惯了,床上还有你了 。”

花馥栀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直直地盯着他质问:“你这是在怪我昨天睡了你的床?”

但凡司银玄表露出丁点儿这个意思,她以后绝对不会对他再有半分心软了。

还好,这小孩儿还算有良心,一听这话急得连连摆手,立马表忠心:“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怪你?你想睡就睡,我一点都不介意的。真的,我可以把整张床都让给你,我打地铺都行……”

行吧,是个懂事的,花馥栀勾了勾唇角,不枉她耗尽灵力送给他一片璀璨星海。

花馥栀不再看他,再次闭上了眼。刚才灵力循回将要收势时被他翻身打断,如今需要再运行一次。

司银玄见状噤了声,绕开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戴整齐后,并未像以往一样挂起床帘。

他拉开房门,明杏正端着装满温水的铜盆等候在外,见他出来,作势要进屋,却被拦住。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洗。”

在明杏诧异的目光中,司银玄直接弯腰,就着她端盆的姿势洗了脸,又自己拿过她臂上搭的帕子擦干脸上的水,而后对她吩咐道:“可以了,去端早膳。”

他说完自顾自回了房,留下明杏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而这个时候,司衣局内,陆有才怀中抱着两身衣服,正站在直房门外朝着里面说话。

“崔公公,起了吗?”

陆有才屈指敲了敲门,问了这一声后等了片刻,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但他肯定崔大山是醒了的。

做了几十年奴才的,何时睡何时醒,这事儿不由脑子控制,身体早就记得了。

他只当是崔大山在装腔作势故意让他等,心里闪过愤懑,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着话。

“崔公公,是孙总管让我来的。你这不是马上要去松寿轩了吗?他让我给你送两身儿新衣服来,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去松寿轩,也能给九殿下留个好印象不是?”

房中仍然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响。

陆有才等了又等,越等越气恼,没好气说道:“崔公公,咱都是奴才,我也没得罪过你,你为难我?这可就没意思了啊。”

他说着又站了将近一刻钟,其间好说歹说,都没有回应,最后怒上心头,忍不了了:“好好好!你不开门是吧?那我自己进来了。”

老杂种!

陆有才在心里学着孙良顺骂了他一句,一脚踹开房门,大步踏入。

他目光环视一周,却见崔大山四仰八叉躺在六人睡的通铺最中间,身上没有被子,反倒是地上堆了几床被子,还有几个显眼的脚印,叫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桌上摆着酒坛酒碗,他伸手把它们移到桌角,把手上的衣服鞋帽放到桌上,然后走到崔大山旁边看他。

崔大山面色酡红,却又隐约泛青,口眼紧闭,像是睡死了。

“烂酒鬼!喝点儿马尿就不知道东西南北!敢耽搁老子这么长时间……”

陆有才低声怒骂着,弯下腰去推他肩膀,想要把人唤醒:“别睡了,起来换好衣服,保不齐待会儿就有人来喊你去松寿轩——”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一点点放大,只因他发现崔大山的身体是硬邦邦的,像一块冻僵的肉。

不会死了吧?

“崔公公?”他喉咙有些发紧,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他退开了些,让门外的光线照到崔大山身上,他盯着躺着那人的胸口看,没看到任何起伏。

他原地踟蹰着,做足了心理准备,小心翼翼探出一根手指放到崔大山鼻下。

这下确定了,真死了!

“晦气!”陆有才咒骂一声,转头出了直房,去寻孙良顺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孙良顺跟另外两个副手一并来了,几人站在屋内,这不大直房显得更加逼仄。

“……结果一进来他就是这样,小的没敢耽搁,立马就把几位公公喊来了。”

陆有才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孙良顺“嗯”了声,自己上前探了探崔大山鼻息。

“呵!没那个享福的命!”

他收回手,嗤笑一声,脸上的讥讽不加掩饰。

“孙总管,那现在要怎么办?”其中一个副手问道。

若死的是旁人,直接跟敬事房那边说一声,名册上拿笔把名字一划,司冥局的人再趁夜拿草席把尸体一卷塞到马车里,拉出宫去就完事了。

可这崔大山却跟九皇子扯上了点渊源,这就麻烦了些。

孙良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司银玄说要把崔大山弄到松寿轩去,眼下人却死了,这该如何是好?

“先别动他。”孙良顺做了决定,又看向陆有才,“你,现在马上去松寿轩跟九殿下禀告此事,看看他怎么说。”

“是。”陆有才领命离开。

孙良顺带着两个副手也跟着出了门,一人关上门后忍不住抱怨:“死得真不凑巧,怎么不去了松寿轩再死……”

“我倒是觉得死得好。”另一个副手接话,他们都知道昨日崔大山得意忘形,把孙良顺得罪狠了,“要是他去了松寿轩,九皇子那般重情重义的,搞不好又得去乾清宫给他在忠义陵园求个位置。”

“忠义陵园?栗公公做了什么?他又做了什么?”孙良顺满眼不屑,“他也配?”

“崔大山确实不配。”二人连忙应和。

“下贱的东西,顶破天了能得一副棺材。”孙良顺冷哼一声,甩袖往东厢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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