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心病

次日一早，孙思愈就将百日梦的解药配置好，送到了安和宫。直到亲眼看着姜希微将那解药服下，他才松了一口气。

现下百日梦已解，剩下的就靠她每日好生将养就是，如无意外，再有半月，她的身体就会恢复的差不多了。

方京元等她服下后，关切地看着她道：“阿霁，感觉如何？”

姜希微仔细感觉了片刻，抿唇摇了摇头，并无甚特别的感觉。

孙思愈无奈撇嘴，说道：“方公子，这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刚服下几息而已，能有什么感觉？”见他还是一脸严肃地皱着眉，才继续道，“你放心，我今日就在这里待着，每隔一个时辰就为公主把脉一次，定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只要你们两位不要嫌他碍眼就行。

方京元闻言，倒也没有多想，只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孙思愈为姜希微把脉，脉象确实正常了不少。此前她的脉象，就有些特殊。若是普通的大夫，一定察觉不出什么异样，但他和那管老先生这种水平的医者，却是能感觉出来的。

她的脉象初初一看，确实与寻常人无异。但仔细查看就知，她的脉搏每十五下就会停顿两息。

而刚刚他又为她把脉，那种停顿已经消失不见，脉象平稳，虽虚弱但也是小产之后的正常现象。

孙思愈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方京元见状，紧张问道：“如何？可是无异了？”

孙思愈笑道：“没事了，二位大可放心。接下来，就只管好生休养，少忧少思即可。”

姜希微闻言，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没有问什么。

方京元立刻就道：“那......她的声音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孙思愈微微皱眉道：“公主的脉象并无异常，至于为何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大抵还是因为心病。我只能医治身体上的病痛，心病还需心药医。”

心病？

方京元看向姜希微，而她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今日用过晚膳，孙思愈最后一次为姜希微把完脉，见仍无异样，便彻底放下心来，功成身退了。

夜晚，方京元将姜希微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低声道：“阿霁，今日已经是四月初五了。还有一月，就是你我成婚的日子了。”

姜希微微微闭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心中有些惊讶。竟然这么快就要到成婚的日子了吗？

她虽然没有睁眼，但方京元知道，她在听，便接着道：“阿霁是不是觉得很快？实不相瞒，我竟然也会有这样感觉......真是奇怪。”

“明明之前，我总是掰着指头数日子，一日一日，漫长的令人感到心焦。但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我竟突然觉得日子过得很快。阿霁，你知道为什么吗？”

姜希微微微抿唇。她其实......之前也一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倒也不是多期待成婚，此前只是因为她曾说过，那些隐瞒的事情，他要到成婚当晚才会告知自己。

因为太过担心父兄，怕他们受到伤害。每一日都过得提心吊胆，所以才觉得煎熬漫长。

而今他已经将大部分的事情告知与她，她的心中也有了新的盼头，所以也有了跟他一样的感觉。

这日子，过得真快啊。

沉默片刻，方京元轻声笑了笑，自问自答道：“大概是因为之前不能常常见到你，每一次见面都很难得，见完这一次，下一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等待的日子，总是不好过的。”

“现在能与你天天守在一处，虽也有许多忧心之事，但日子总算不再像以前那样难过。”

他絮絮叨叨，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总算他的声音还算好听，虽然说得都是些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话，但时间长了，她的意识就逐渐模糊，迷糊着快要睡过去。

察觉到她马上要睡过去了，方京元止住了话音。

就在姜希微以为他今晚不会再说话时，他却突然话锋一转，轻声问道：“阿霁，你的心病是什么？”

姜希微闻言，脑中的睡意顷刻间消失不见，本已经变得绵长和缓的呼吸陡然间也停了下来。

“阿霁，把你心中想的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告诉我好不好？”方京元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诱哄。

姜希微终于睁开眼，直直地盯着床帐，但却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良久，屋内燃烧着的蜡烛发出一声“噼啪”的声音，她才好似受惊一般，身体轻微抖了抖，眼睛也快速眨了眨。

方京元意识到她的抗拒，微微叹了口气。罢了，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低低地开口道：“算了，阿霁你既然不想说，那便不说。我们的时间还长，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也是一样的，我等得起。”说完，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随后就覆在了她的眼睛上，很快就感觉到她闭上了眼睛。

等到她的呼吸重新变得绵长平缓，他才低头仔细打量乖顺地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人。

这些日子里，这几乎已经成了他每晚的必修课。

没有人知道，在他知道她小产的那一刻，他内心的感受和想法。

重来一世，他本意是要将她好好护着，再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和伤害。

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竟让九方家的人钻了空子。明明九方家内部早就有不稳之兆，可他却没有立刻将那些人和事处理了，这才有了现在她的苦难。

或许，本来他们的孩子可以平安降生的。可它最终，还是跟上一世一样，只存在了极短的时间，就离开了这个世间。而他，又一次地，总是在要失去它的时候才知道它的存在。

她的心病，他又如何不知呢？因为，那毕竟也已经是他的心病。

前生今世，终究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对它不起。

九泉之下，不知它会不会怨怪自己......两世，两世他都没能保护好他们母子啊......

这难道，就是上天给自己的报应吗？可若是对他的惩罚，为何不冲着自己来？哪怕千刀万剐，他都绝不会有一丝怨言。可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他们呢？

想到此，方京元的呼吸颤抖起来，随后强忍着闭上双眼，低头吻了吻姜希微的发顶。

只愿今晚，上天慈悲，让那孩儿也能入他的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