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灾星
依稀记得离开的那天，空气较为清新，耒城的早晨正下着秋天的第一场雨。
南方的酷暑炎热潮湿，丝毫没有因为夜幕云层聚拢而削弱，反而因为没了阳光而更加闷气沉沉。
一成不变的坑洼破碎的泥土道路，在浓浓夜色与忽闪路灯的铺垫下竟显的有几分骇人惊悚的氛围。
轱辘的声响回荡在寂静无声的乡间马路上，有蚊虫萤火做伴，四旁的瓦片砖砌房屋都冒着一丝白烟，那是晚归的老农在填腹。
水泥道路的尽头是沥青铺垫成的过道，一旁的灌木丛中插着一块翻新的不锈钢牌匾，上面写着此处的名称：
水塘村。
少年深邃幽暗的眼眸简单瞥了一眼，单手抱着怀里熟睡的女孩，托着个行李箱走了进去。
水塘村的夜比较热闹，村民大半是一些老人家和孩童，以及留下守村的小部分年轻人和中年夫妻。
大爷大妈们都围在自己房屋前面的空旷地方聊天，有遛狗嗑瓜子的、介绍自己单身孩子的，也有聊自己外孙在学校怎么样怎么样的……
一户被爬山虎拥护的双层小平楼处，离那不远处，长着棵有三层楼房高的粗大槐树，阴凉的巨大树荫下，一伙老太太和老大爷就着树身上的挂灯，在石板凳上打牌搓麻将。
树荫下的空气比外围的要清新凉快不少，只要不是刮风下雨的日子，酷暑的日子这里几乎天天有人来乘凉。
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搓着绿色小方块，这日子好不快活！
“噫，不错，胡了！”
已经退退伍多年的六十高龄的司赫大爷兴奋伸出布满皱纹的右手，戴着老花镜笑眯眯的催促面前的两老头子赶紧掏钱。
“hai，不打不打了，早点回去洗洗睡了！”甩出二十块钱到纸牌堆上，六十缺一的田水露老大爷的心态要崩了，这糟老头子都特么连胡四五局了，自己倒是尽做好事，腰包都要空了。
“司老头你今晚手气挺好啊！”一旁嗑瓜子观战的林大婆都忍不住赞扬。
“呵呵，运气好罢了。”司赫谦虚，默默将那二十块收进自己裤兜里，“老王，你也不打了？”
留着大白胡子的王野大爷直摇头，苍手捶了捶自己的腰间盘突出的老腰表示自己该回去休息。
轱辘轱辘~
原本在安静打牌搓麻将的众大爷大妈纷纷被这个声音给吸引了目光。
这个时间点，不是有外来的旅行者与背包客路过借宿，就是有政府官员下乡调研。
为这穷乡辟地增添一份热闹。
然而，来此地的只是个抱着熟睡女娃的少年。
苏子玥简单看了一眼槐树下那些有些眼熟的大爷大妈，迎着他们打量的目光微笑点点头，随后拉着行李箱径直朝着那小平楼的大门走去。
“司老头啊，你不觉得那个小伙子有点眼熟吗？”林大婆吐了吐嘴里的瓜子皮。
司赫：“我也这么觉得。”但奈何年纪太大，记忆有些模糊了。
直到苏子玥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始往钥匙孔里面怼时，一个大妈这才想起来，她对着面前几人小声说道：“那小伙子好像是三年前带着妹妹离开村子的那个。”
众人恍然大悟。
“唉呀，我想起来了，那个孩子是老苏家的孩子，是叫苏子玥来着！”
林大婆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家离这里就在离这里二百来米的地方，对老苏家还算熟悉，她还依稀记得，那孩子从前有严重的绝症和郁抑症，在他们眼里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因为整天板着一张脸，不讨喜，所以还是早些街上那些小混子们欺负的对象，所以便养成了心狠手辣腹黑的心理。表面上是个乖宝宝，可谁一旦欺负他就会受到背地里很可怕的报复，以至于村里面都没什么人敢和他说话。
而且自打他父亲老苏出车祸之后，精神就变得更加的阴暗，在葬礼当天险些伤了苏家的亲戚团，彻底被村里人定义为疯子，苏子玥上街买菜时，杀猪的王屠夫都不敢正眼去看他，就怕他突然发疯。
直到三年前苏子玥高中毕业后离开这里，村里面沉寂的氛围才又生气起来。
在场的一众大爷大妈都纷纷想起来什么，顿时安静的不敢说话，直到苏子玥打开门进去，把门给关上，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看着那空了三年的小平楼又亮起灯光，林大婆眼中露出惋惜之色，这个地方不能来了，其他人心里也都这么想的，这个陪伴了他们三年的清闲养生之地变得可怖起来了。
看透众人眼里的心思，司赫大爷倒也回想起来，那孩子从内到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阴暗与虚弱，饶是他退伍多年，阅历丰富也从未见过这种症状。
不过，从刚刚短暂的碰面来看。
“那孩子的病应该也好了。”以前村里的老中医说过他活不过成年，但现在……他显然已经痊愈了。
“外在的病是好了，内在病哪有这么容易就痊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六年前老苏葬礼的时候她可是亲眼目睹着苏家的亲戚捂着受伤的脑袋跑出来。
林大婆忙着收拾自己的板凳准备回去了。
短短几分钟，槐树下已经冷清不少了。
司赫大爷望着突然之间冷清起来的小空地，也慢慢收拾起纸牌。
“我记得苏家的教养还算不错，是你们传的太离谱了。”回去的路上司赫大爷还在念叨着。
同行的林大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司老头啊，那苏子玥的父母接二连三的去世，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以前还有人说他和那刚出生的女娃娃是灾星，你都退伍多年了，就别多管闲事了，好好享清福。唉~也不知道他突然回来是想做什么，真是晦气！”
苏子玥这一回来，水塘村又得人心惶惶一阵子了，这给林大婆愁的，少了一个聊天打牌的好地方了。
“我有这么恐怖吗？”
听完乡亲们对自己的误解，苏子玥一脸无辜从家门中走出来，他刚刚清理完屋内物品的灰烬，都攒了厚厚一层灰！
随着心念一动，盘踞在楼房上的爬山虎枯萎掉落，灰尘随风而去，转眼间楼房外壁干净多了。
做完，苏子玥拿出保温杯出来。
“没了。”又丢回了空间里。
苏子玥转身回到屋内。
一楼进门主要以客厅为主，左侧是洗手间，往里走则是厨房，其次是放闲置物件和日常用具的房间，以及一些边上的小客房，楼上是早就装修好的三室一厅。
苏子玥一间，苏芸一间，苏父苏母一间。
最顶上是一处平坦的水泥地，啥也没有。
上楼去了一趟苏芸的房间，他进来后提前将这里打扫干净，估计是坐高铁太累，半路上苏芸便撑不住睡着了，此时躺在她原本的大床上熟睡着。
见小丫头睡的挺香，苏子玥将门轻轻带上，他进到自己的房间内。
相比于苏芸房间的干净整洁，苏子玥房间可乱的多。
地上被撕碎的书籍、破旧床单的碎片到处都是、划破的白色墙壁和随便走两步就有的泼墨痕迹、敲破的家具、角落堆积的药罐子和各种小药丸……
脏污、黑暗、混乱！
唯一干净且完整的地方是书架上放着相册的地方，里面是苏子玥从前收集的苏父苏母和苏芸小时候的照片，但里面没有一张照片里头有他的身影。
苏子玥绕过地上的脏乱，来到放置相册的书架前。
他将相册拿起来翻看，一张张回忆随之涌上，到了相册的尽头夹有一张信纸，那是三年前苏子玥离开时留下，至于是给谁的……
苏子玥淡漠的将信纸抽出来，随之手头涌出一团火焰，信纸被烧成了灰烬。
他将相册放下，一道清风吹动，房间内一切混乱无序都恢复成最初的整洁……
有些事情不需要再被挖掘出来，她的心已经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