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南禾往事(一)?头晕1
走到房间门口,还能听见南彦在像小孩儿似的哇哇大哭,奶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也在抹眼泪……
怎么安慰她都没用,其实两人知道解决办法。
作为孙女,对于重男轻女的奶奶总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最小的孙子在哭,只要她们答应帮他,她自然也能止住。
过了四十分钟,她还在继续,不说话也不吃饭。
可她年事已高,脆弱得很,两人很怕她身体出什么问题。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帮他,不过让他写了保证书,拍了保证视频,四人这才顺利吃上晚饭。
托南彦的“福”,南禾和姐姐陪他熬了她俩有生以来最长的一个夜。
凌晨四点。
要是在老家,是鸡都醒了开始打鸣的程度!
所幸烂尾工程终于全面竣工,想起他晚饭之前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四点就四点,还算欣慰。
南禾转眼又想到自己天亮九点的开学报到,只剩心累。
……
绵绵冬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晚,“蓝胖子”还没开始工作,南禾反而提前被弟弟起床走动的声音吵醒。
她艰难地睁开眼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昨晚本身熬到四点,睡的时候都感觉头晕眼花、心跳过速,淅沥冬雨更是吵得她整夜不得安眠,跟渡劫没有差别。
她抬手摸了一下额头,意料之中的湿凉,两边冒了些冷汗,很明显熬夜的报应,头有些晕……
熟悉的感觉迅速占领了她的脑袋,这些年离谱的过往袭来。
——
南禾身上最让她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两件。
第一件就是让她颇为苦恼的头晕。
她常常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莫名其妙头晕。
跑步、晒太阳、天气放晴、转圈、蹲起、睡醒睁眼、起床、登高、乘车……
都有可能引发她的不适,从小到大,有记忆的头晕导致昏迷都不下五次。
她也不适合待在不透光或者不透气的任何空间内。
不开窗的各种车、房间和教室、电梯,甚至没有窗户的屋子等都会让她感到发昏窒息。
——
南禾小的时候,爸妈因为心疼她年龄小,五岁才把她送去上幼儿园。
一年小班又一年大班之后,七岁才上一年级。
还好班里一半多的同学都是这样,在农村这个年纪倒也算正常。
……
二零一一年,冬。
南禾十二岁那年,因为村里的小学即将倒闭,六年级的学生只能转学到镇中心小学读书。
迫于无奈,她开始每天来回乘坐班车走读。
除开夏季白昼最长的几个月,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天还未亮就摸黑上学。
所幸同行的还有一个年龄相仿、一起长大的发小。
因为要赶班车,有时候人多便不止等一趟,时间也不允许他们错过太多辆。
所以在寒风呼啸,没有一丝光亮的清晨,两人每天都必须准时约在路口,打着手电筒结伴前往约三千米外的大马路班车乘车点。
这段路程步行大约半小时。
从路口走出去没多久的那段路,四周黑漆宽阔,路旁小树随风影影绰绰,没有人家,更遑论灯火。
远处的参天大树林中,常常有凄厉的黑鸦声作伴,又或是脚下看不清的动物乱窜。
偶尔前方会有野猫野狗嚣张地拦路,两人不敢驱赶。
可它们也不闪躲,黑暗里漂浮着的几双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瞳孔,时常把两人吓得魂飞魄散,不敢继续前行。
走到大约三分之二处,必须经过一片茂盛高大、遮天蔽日的竹林。
风吹竹叶和笋壳沙沙作响的声音,会让两人屏住呼吸保持绝对的沉默。
周围黑暗不见底的林中空隙,也有降低全身温度的效果。
此时若再突然窜出一只发情的野猫开始嚎叫,顿时喊声震天,没人能分清是大哭的两人还是嚎叫的猫。
绝望往往不会轻易停止,它只会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内无限延续。
剩下的三分之一段路,看似是走向黎明曙光的康庄大道,实则是两人最崩溃的苦楚。
明明从家里出发,一直都是土路,前半段还算平整干燥。
可不知道是因为这边村民更多还是什么,在嶙川县最爱下的冬季夜雨到来之后,这后半段路变得崎岖泥泞不堪。
两个打灯摸黑的人,又要着急赶车,又要注意突然翘起的石块,还要防止踩入泥潭打湿弄脏鞋子衣物。
若是走在不那么泥泞的路两边,更要担心一扭掉入薄冰封面的水田。
如果此时远方传来班车即将到来的喇叭声,两人更是陷入巨大的绝望,此刻开始绝对不可能步行。
要么不顾一切向前狂奔,要么竞走一般的速度赶去继续等,毕竟下一班,有可能就反常地跟在它的后面。
南禾前不久和发小聊天,两人无意间回忆起四年前上学路上的经历,都直呼还有心理阴影。
他们不禁怀疑这越发经不起吓的心脏,是否就是因为那段时间经历的阴森恐怖的场景。
当年班车还是客运车,没有改成现在可以随便载员的乡村公交。
那时每班车都固定人数,人多就坐不上而你也不确定下一班是否还得继续等。
这条线路的发车点在车程一个多小时外的岭谷南方,一路开上来,人多人少,走走停停。
没有人可以预测到它到达这边乘车点的时间,也没有人能猜到你好不容易赶上又会不会满员。
如果两人运气不好,错过了一辆又一辆的班车,那就只得步行前往两个半小时外的镇上学校,必定迟到并喜提谈话或者惩罚。
——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照例是一个冬天伸手不见五指的早晨,刚穿过竹林就听见班车将来的喇叭声。
两人一路狂奔,丝毫顾不上脸边冷风呼呼刮过的刺痛感。
南禾越跑越晕,她开始头冒冷汗,眼前慢慢笼上黑色的纱,又险些摔进田里,可赶上车才是两人当时最重要的大事。
当他们气喘吁吁终于赶到的时候,来不及庆幸与班车赛跑得胜的喜悦……
南禾突然一下直挺挺地倒在了水泥地上,丧失所有意识,任同伴怎么叫都不省人事。
当她再次清醒的时候,后脑勺上有很强烈的肿胀疼痛感。
她睁开眼,是不熟悉的安装有灯条的天花板 ,视线慢慢下移,白色的空床,输液架……
南禾明白了自己是在医院。
她抬起衣袖反复看了几眼,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连着输液管的针头插在手背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