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四世三公真忠臣,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
袁绍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董卓的目的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是想骗他们退兵，然后一个个收拾他们。
可是叔父……
袁术的面色也难看至极，叔父袁隗从小到大都是一位和蔼的长者。
记得小时候做错事了，都是叔父替他们挡住责骂，事后还安慰他。
他老人家如今危在旦夕，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叔父去死？
“本初！本初！”
见袁绍愣在原地，曹操连忙出声提醒：“这是董贼奸计，你不要被他骗了！”
作为从小到大的好友，曹操最少知道袁绍什么性格。
虽然他能看穿事情的本质，可是遇到麻烦了就会犹豫不决。
经过曹操的提醒，袁绍突然反应过来，看着城关咬牙道：“董贼，休想蛊惑人心，我等来这里为得就是将你诛杀，匡扶汉室！”
“说得好，本初！”头发凌乱花白的袁隗，干裂的嘴角露出笑容：“这才是我袁家四世三公的风范！”
“老东西，还多嘴！”
董卓愤怒的抡起手打了袁隗一巴掌，嘴角瞬间溢出血迹。
“叔父！董贼，你敢打叔父，我让你不得好死！”
袁术脸色铁青，双眼蕴含着滔天之怒，抽出宝剑，想要冲上前去将董卓砍成碎尸万段。
“咱家想看看，究竟是谁不得好死！”
董卓阴沉着脸，一拍手，城关上又出现了二十多个人影。
其中有女眷，有幼子……
他们身后，西凉士卒粗横的将他们赶上城头，用弯刀抵近他们的脖子。
“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认不认识他们！”
董卓再一次叫着，眼里没有一丝悲悯。
然后又指着袁家二十多口人，转头看着袁隗冷声喝道：“老东西，不想要他们陪葬，赶紧让他们退兵！”
袁隗冷漠的看了董卓一眼，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大哥！咱们……退兵吧！”
袁术红了眼，人生头一次叫了他面前那个，一直被他看不起的奴婢之子为哥哥。
“我……”
袁绍听了这句大哥，嘴唇也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
他想起过去小的时候，自己抱着袁术去叔父家里玩的情景。
那个时候是多么的欢乐。
可是随着年龄与时间的增长，一切都慢慢的变了。
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逐渐恶化，宛如陌生人一般。
“绍儿！术儿！”
袁隗在城关仰头大喊，苍白的脸露出会心的笑。
董卓见状，仿佛看见了希望，忙是在一旁催促：“赶紧让他们退兵，饶你不死！”
“你们……都是袁家的骄傲！
记着，你们身上流的血液是最宝贵的，要时刻以四世三公的袁家为荣！”
袁隗扭头瞪视董卓：“今天，老夫就用这残躯，换你这条豺狼的命！”
话音一落，袁隗突然挣扎，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关下发出最后的怒吼。
“关东义士们！攻城！攻城！攻城！”
“啊啊啊啊啊啊！”
董卓大怒，抄起士卒手里的长矛，捅进他的胸口。
“老匹夫！去死吧！”
噗！
长矛洞穿了袁隗的躯体，这位大汉的忠臣，带着他四世三公的骄傲闭上了眼睛，永远的沉睡。
噌！
就在董卓刺下的那一刻，关上的士卒也动手了。
二十多道身影惨叫连连，无情的刽子手顷刻间将他们屠戮殆尽。
“啊！叔父！”
袁术气的大吼，痛的撕心裂肺，拔出宝剑对着自己的部队喝道：“都给我冲，谁跑慢了，我砍了他！”
袁绍同样双目通红，发狂道：“全军冲锋，攻破虎牢关，诛杀国贼！”
老太傅最后舍身为国的场景，同样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原本心思各异的太守们，此刻都放下了心里的小算盘，真正做到了同心合力。
三军将士更是热血激昂，士气彻底被激发，化为虎狼之师。
“杀！杀！杀！”
杀声震天，士卒们铺天盖地的涌向虎牢关，密密麻麻如同一群蚂蚁！
董卓站在城头，彻底慌乱了，嘴里连连指挥：“快！快！放箭！放箭！”
他身后的士卒也是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很快就反应过来，拉响弓弦。
漫天的箭雨划向天空，一下子就射倒了不少冲在前面的将士。
冰冷箭矢的插在他们的躯体上，枕着黄沙永眠。
可是盟军士卒不畏死亡，前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就会跟上！
转眼间，这些士卒就冲到关下，一排排云梯开始驾起。
无数的滚石与擂木从城关滚下，烧好的开水往下倾斜。
轰隆隆！
关下很快变成一片人间炼狱！
爬的最高的士卒最先被砸下，脑浆迸裂。
开水烫的他们发出凄惨的哀嚎！
不断有人从上面掉下，不断有人前赴后继！
李傕郭汜等人嘴里不断的发出大吼，手中长刀砍杀着刚刚攀登上来的士卒。
“守住！都给我守住！”
这样的呼喊，在这片炼狱上根本没人听见。
关上的士卒们都凭着自己的本能，竭尽自己的所能，阻挡着要攀爬上来的敌人。
他们不认识这些人，他们只知道，这些人是上来杀他们的，所以自己要杀他们。
一名董军士卒持矛刚刚捅穿一名盟军士卒的胸口，另一只矛头就插入他的身体。
“老王！”
与他同村的汉子见自己的兄弟被人刺穿胸口，抄起手中长矛捅向敌人。
然后跑过去，抱着嘴里溢出鲜血的同乡痛哭。
“老方……我……我回家看儿子了，你……要……活……”
话还未说完，脑袋无力的偏向一侧，双眼未闭。
“兄弟！”
汉子大哭，抱着尸体不断的摇晃，想要叫醒他。
“我跟你们拼了！”
汉子愤怒的提着长矛，捅死两个他不认识的敌人之后，腹部一痛，躺倒在地上。
战争的惨烈，从不是史官简简单单记录的文字，就能表述的清楚。
《三国志魏书董二袁刘传》曰：卓信任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等。
用其所举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张邈等出宰州郡。
而馥等至官，皆合兵将以讨卓！
攻坚持续到黄昏，雄伟的虎牢关下充斥着血腥，以及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尸体与断臂的残肢堆成了小山，一双双永不瞑目的眼睛，看着还活着的人。
人性彻底消失在这片烈土中，只凭着兽性残杀对方。
叮！叮！叮！
鸣金的声音终于响起，袁绍心有不甘的下达了命令。
死伤的太惨烈了，脚下的土地被血液染黑，连呼吸的空气中都充满血腥味。
“可恶！差一点点就攻破了！”
袁术怒骂一声，纵使有千般不愿，他也知道此时不能在打下去了。
回身踩踏着满地的尸体，指挥部队潮水般的退去了。
“赢了……我们赢了！他们退了！赢了！”
虎牢关上，士卒们笑了，兴奋的发出欢呼！
虽然不知道明天怎么样，但是此刻他们活下来了！
而倒下的，再也见不到明天的朝阳。
生存在这个乱世，活一天算一天，不敢在别的奢求。
议事厅内。
董卓瘫软无力的躺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身上穿着的铠甲沾满了血污。
这一战，仿佛又让他回到了当年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骑着战马，奔驰在辽阔的平原上，追逐着被吓破胆的敌人……
朦朦胧胧间，一股困意袭来。
“太师！吕将军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