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魄小倌—今天就走吧
小花刚刚长出来，白鹤竹的伤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坐在沈念给他做的小板凳上，看着面前的花花草草，神情落寞。
“我等不到你们长大了。”
“你们以后要自己坚强一点，沈大人太忙了，没有时间像我这么照顾你们。”
“所以你们要自己争点气，别死掉了。不然沈大人一定会把你们铲走扔掉的。”
“你们说日后沈大人看到你们会想到我吗？”
“沈大人以后会记得我吗。”
“应该不会吧。沈大人人那么好，我肯定只是她帮过的其中一个。”
“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沈大人了吧。”
“若是我求沈大人赎了我，日后我给她当牛做马还她的恩情，她会同意吗。”
“应该不会吧…”
白鹤竹对着他的小花们讲话。
他知道自己的伤快好了以后，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伤好了就代表着他要回到南风馆，以后可能就会伺候别人了。
若是没有沈念帮他，他可能也就顺其自然自生自灭了。
可沈念救了他。
他又不想去了。
他想活着，他想干净的活着。
就算是做乞丐，他也可以在街边远远的看一眼沈念。
可如果真的回了南风馆，他怕是看沈念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沈念今日结束的早，便早早回来了。
路边有卖糕点的，她就顺手给小家伙带回来了一份。
本想着看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神，谁知道回来就看到他对着花花草草自言自语。
这人平常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没什么，没想到就在背地里自己难过吗。
这笨蛋。
还蛮让人心疼的。
就这么想留在她身边吗？那就如他所愿好了。
沈念走到他身后，揉了揉他的头发。
“怎么对着你的小花们都能说这么多话呀，真是个小话痨。”
知道是沈念回来了，白鹤竹立马站起身。
“沈大人…”
刚刚的话被沈大人听到了吗？
或者是听到了多少。
沈大人会不会觉得他异想天开，就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他这样的身份能被沈大人帮一段时间就已经是他的荣幸了，怎么还敢再想别的。
脑子里乱成一团，害怕、紧张的情绪一起涌上来。
“对不起沈大人，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明日我就会把东西收拾好离开这里的，钱我也会按时还给你的。”
他怕沈念说出赶他走的话，于是就抢在沈念说话之前说。
这样起码不会太丢人…
沈念听着他一连串的话，勾了勾嘴角，扬起恶劣的笑。
“也不差这一天了，今天就走吧。”
就这么一句话，让白鹤竹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他甚至又在心里反应了一遍沈念说的话。
「今天就走吧」
这是一天都不想让他再留下了么。
沈大人就这么讨厌他么。
可他们这段时间明明相处的很好，沈念对他越来越温柔。
他以为…
算了。
白鹤竹勉强撑着笑了一下，垂眸掩下眼底的水汽。
“好，我现在去收拾东西。”
沈念在人迈开步子的时候拉住他的手腕，轻笑着。
“逗你的。”她把手上的糕点放到他手上，“这是给你买的糕点，瞧着好多小孩儿喜欢吃，便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沈念态度转变的太快，白鹤竹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看手里的糕点，又看看沈念。
鼻子一酸就掉下眼泪。
“沈大人，你怎么这样，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呢。”
沈念看着居然把人吓哭了，也有些手足无措，用手把他的泪珠子抹去，带着淡淡的无奈的笑意：“是我不好，起了逗弄你的坏心思，不哭了好不好？刚刚听你说你要走了，你走了以后你的小花们怎么办？我是肯定没有时间伺候它们的。”
这话一出，白鹤竹眼泪掉的更多了。
他也想知道小花们怎么办，他也没有办法呀。
“所以你以后就留在这里，继续照顾它们好不好？等过几年你栽的小树长大了，也会结果子，你不想尝尝吗？”
沈念轻声细语哄着。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哄人，还有些不适应。
白鹤竹听到沈念这么说，抽抽哒哒的止住了眼泪。
眨着湿哒哒的眸子和沈念对视。
沈大人刚刚说了什么？
她说让他留在这里继续照顾小花们？
这是什么意思。
不赶他走了吗。
“可是…我的卖身契还在南风馆里。”
没有卖身契，他就不是自由身。
若是以后老鸨告到官府，就算沈大人是锦衣卫怕是也不行。
“我今日同你一起回去一趟，把你的卖身契赎出来，你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我们就再回家，好不好？”
把他的卖身契赎出来。
白鹤竹下意识的想拒绝。他想说他不值钱，沈念花那么多银子把他赎出来不值当。
可是他怕他拒绝了，沈念会同意。
他真的太想逃出南风馆了。
做梦都想。
如果沈大人真的愿意把他赎出来的话，他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沈大人。
愿意给沈大人做一辈子的下人。
唯一一个可以逃出泥潭的机会，他得抓住。
拒绝的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白鹤竹弯弯眉眼，眼角又滑落一滴泪珠：“谢谢沈大人。”
-
赎出白鹤竹的过程不算太顺利。
老鸨看沈念是锦衣卫，看着就有钱，满天要价。
白鹤竹听到那个价格心一下子就凉了。
他觉得沈念不可能花那么多银子赎他。
可是沈念二话没说就把银子给了，并且当着南风馆所有人的面把他的卖身契撕了。
“沈大人，你给我花那么多银子，怕是我这辈子都还不上。”
出了南风馆，还在想着刚刚那些银子。
恢复自由身，白鹤竹高兴，但也不高兴。
他欠沈念的太多太多了。
这辈子都还不起。
“那以后就要更加卖力的照顾那些花啊。明日我休沐，带你出去再买点儿种子，院子里还有空地，你看看还想种什么。以后你就是家里的小园丁，若是照顾不好它们，我可是要罚你的。”
沈念半开玩笑的开口。
这些钱对她来说就不是什么大钱。
她觉得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如果白鹤竹以后因为这件事整天闷闷不乐，她也会跟着心里不舒服。
这小家伙真的很招人疼。
“我一定不会让沈大人失望的！”
一提到买种子，白鹤竹就来了精神头。
他真的很喜欢种这些花花草草，摆弄这些东西他就会由内而外的开心。
还好沈大人也喜欢。
白鹤竹美滋滋的想。
若是沈念知道了他的想法，定会笑出声。
她才不喜欢这些东西。
是看着白鹤竹这么喜欢，她想纵着他，让他开心。
-
“沈大人，你喜欢什么花呀？”
白鹤竹和沈念走在街上。
自从沈念带着白鹤竹出门，这小家伙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整个人都蹦蹦跳跳的。
“我不挑，你选你喜欢的吧。等买完种子，再带你去买几件衣裳。”
“怎么又买衣裳，沈大人不要给我花银子了，我不缺衣裳。”
沈念看着他身上这套略大的衣裳，无奈的拎起他的袖子：“你来这儿这么久了就两套衣裳，翻来覆去的换着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沈大人才没有虐待我呢，沈大人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白鹤竹扬了扬头，往沈念身边靠了靠。
他不能总是花沈大人的银子呀，他也要自己想办法赚些银子。
之前他在南风馆里闲着的时候学了绣帕子，他或许到时候可以绣帕子出去卖。
想到自己可以赚钱，白鹤竹更开心了。
若是他有尾巴，只怕现在已经一甩一甩的了。
沈念看着他这样，轻笑摇头。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心成这样。
真好满足啊。
白鹤竹在街上东瞅瞅西看看，一个不留神，和一个壮汉撞到一起。
他忙弯腰道歉。
那壮汉直接破口大骂，看见撞到他的是个细皮嫩肉的男人，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哎呀，是这么好看的小美人儿撞的我啊，不如你亲哥哥一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白鹤竹被壮汉握住手腕，动弹不得。
他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想要挣脱，可是握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就像是铁钳一样紧紧地箍住他。
沈念感觉小家伙的絮叨声停了，朝着对面看过去，白鹤竹居然被一个男人紧紧抓着。
“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沈念走过去看了一眼男人，淡淡道：“你在干什么？”
男人看见沈念更兴奋了。
他男女通吃，而且这一对还长得这么好看。
他放开白鹤竹的那只手马上就要抓到沈念，沈念握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掰——
整个街都听到了男人的哀嚎。
“沈大人，他…”
“哦，我把他手腕拧断了。”
沈念挑挑眉，语气依旧淡漠对着壮汉道：“你就庆幸你只是用手碰了他，若是你还用别的地方碰了他，那断的就不只是手了。”
说罢，沈念牵着白鹤竹离开，留下倒在地上的男人和看热闹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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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帮白鹤竹揉着手腕，动作轻柔。
“对不起沈大人，都怪我。”
“怪你什么？”沈念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满脸内疚。
“都怪我不该去那边，不然就不会被他骚扰了。”
沈念给他揉手腕的手顿了一下。
“不是你的错。”
“什么？”
“我说，不是你的错。你长得好看没有错，你去街对面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恶心的人。他们思想龌龊，内心肮脏恶心，所以才想对你做那些事。”
“你没有任何错，不要用他们的错误惩罚自己。”
沈念的话让白鹤竹久久没有回神。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么震撼的话。
他想，沈大人不适合做锦衣卫，她适合做皇帝。
如果国家在沈念的带领下，必定会国泰民安。
可这个男权社会，沈念能做到锦衣卫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可能是沈念救的第一个人，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