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东武阳
初平三年，东武阳。
此县位于黄河北岸，南扼仓津渡，实乃南北交通之要道，兵家必争之地。
近来郡中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
平地之上，积雪盈尺。
如此反常气象，加之兵灾结束不久，东郡百姓生活愈发困苦，好在郡府赈灾及时，再加上郭嘉整日忙于此事，倒也未闹出太大乱子。
而东郡尚且如此，栖息于太行山中的贼寇，更是艰难，外出劫掠已成为他们生存下去的唯一选择。
据探报回禀，黑山贼近来活动愈发频繁，已有数处乡里遭受劫掠。
而这点收获对于众达百万数的黑山贼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明智之士皆已看出，初春之际，黑山贼必定复起，届时，与其邻近的东郡、魏郡，必定首当其冲。
有鉴于此，曹操特将治所由濮阳迁至东武阳，并于郡东搏平、聊城等县修建粮仓，囤积粮草，以备开春之际迁移西部诸县之民，行坚壁清野之策，防患于未然。
是夜，郡府堂中，一场酒宴刚刚结束。
诸将之中，酒醉不醒的，被侍女扶入后院休息，尚能保持清醒的，还不忘向郭嘉见礼。
“军师。”
“先生。”
郭嘉一一回礼。
之所以在此深夜寒冬之时，召集众将，是因为曹操准备近日对黑山军用兵。
郭嘉酒量倒还不错，梳洗一番后，喝了点醒酒汤，便走入后院书房中。
荀彧、戏志才皆在此，或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二人皆面有倦意。
郭嘉推开半窗，借冷风吹淡屋内酒气，他随口说道。
“诸将心气甚高，适才皆争先锋之职，由此看来，军心可用。”
戏志才双目微闭，略带抱怨道。
“诸将皆以为奉孝一同出征，故而争为先锋。”
“待曹将军言卿与文若守东武阳，而以某参赞军机，奉孝岂不见，诸将皆有异色？”
征黑山军之策略，早已定下，今夜方才道与诸将。
按照军略，曹操自将兵马万余于顿丘城内，以求将黑山军引出。
夏侯惇则别领三千精兵，陈宫为谋佐，屯驻于白马，扼守险要，以防黑山军南侵。
而东武阳则由郭嘉领五千精兵守御。
若黑山军往顿丘而来，则与其鏖战，寻机歼敌。
黑山军缺衣乏粮，势难久持，加之曹军坚壁清野，败于毒、眭固当是不难，唯恐难以根除。
但黑山军也可能沿漳河，取道元城，直扑郡治东武阳。
若如此，曹操将直扑于毒本屯，俘其家眷，丧其军心，如此可一举解决二贼！
不过，这样一来，东武阳面临的压力自不必说，尤其曹操只能挤出五千兵马守城。
而于毒、眭固二人合计兵马数目，据曹军细作回禀，少说也当在五万数左右。
必须有一得力之人能总统内外，确保此县不失，否则郡治一失，郡内必然动荡。
如此重任，在曹操看来，唯有交予郭嘉，他才能安心。
而郭嘉既然留守东武阳，谋佐之事便交予戏志才了。
诸将皆知郭嘉料事无有不中，简直有如神助，若郭嘉随军从征，诸将便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军心大定。这一点是戏志才目前无论如何都达不到的，以至于如夏侯惇、曹仁等将，都私下向曹操进言，欲请郭嘉随军征伐。
“志才新投未久，诸将皆不知卿之能，志才又何必在意呢？”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是曹操到了。
郭嘉、荀彧、戏忠三人皆起身见礼，口中道：“明公。”
戏志才告罪道：“有劳明公开解，是忠着相了。”
曹操挥了挥手，不甚在意，转而望向荀彧，言道。
“大军出征在即，文若，粮秣军械等物，万不可有失。”
荀彧答道：“明公宽心，粮械皆已备足，无有缺漏。”
“有文若在，操无忧矣。”
几人谈话间，郭嘉忽然望向窗外。
大雪已停，府中侍从正清扫着地面积雪。
月色清朗，星光耀耀，接下来应该都是晴天。
出征之时已然不远。
……
半月之后，东武阳外。
曹军外镇诸将皆汇集于此，步骑兵合击万余，一时间旌旗如林，甲光曜日，军容蔚为壮观。
县人见之，无不骇然，皆道数十年未见如此威武之汉师。
城楼之下，众文武汇集于此。
曹操用手拉住郭嘉，肃容道。
“东郡乃操根基所在，若失此地，则操将无处可归，惶惶如丧家之犬耳。”
“操走之后，郡中事务，就悉数托付与奉孝了。”
郭嘉俯身一拜，慨然道。
“得蒙将军之殊遇，嘉岂敢不尽心竭力？”
“但有嘉在，定保东郡无事，不负将军所托。”
曹操颔首，对于郭嘉，他是绝对信得过的。
他转而望向郭嘉身后二将，曹纯、曹休，嘱咐道。
“汝二人皆我曹家之千里驹也，吾走之后，需好生辅佐奉孝。”
“凡事多听奉孝教导，不可自恃宗族，专行横断，否则吾必定严惩不怠。”
二将躬身领命，应道：“诺！”
至此，曹操再无它话，跨马离去。
“志才珍重。”郭嘉与好友戏志才道别。
“奉孝保重。”
顿了顿，戏志才意气风发道。
“数十年苦学，此番正是吾大展身手之际。”
话落，金鼓齐响，兵马随之开动，霎时间，尘土飞扬。
……
自从曹操领东郡太守后，于毒便一直派有细作在郡中。
因而曹军这次兵马调动，很快就被细作打听清楚，禀报于毒。
于毒先惊后怒，当着一众小帅之面，冷笑道。
“曹操将兵马屯于顿丘，又遣夏侯惇驻于白马，这是有谋我之意啊。”
“哼哼，此贼去年杀了我等好多弟兄，某尚未去找他报仇，他反倒是找起了某的麻烦，当真可恨。”
“柳夫子，你有何策？”
于毒及众小帅的目光望向一人。
那人模样清瘦，年近五旬，蓄着八字胡，原是东郡人士，还是世家出身，却因面生白癜，绝了仕途，并为乡人讥笑。
其人不甘之下，便投了于毒，又因对乡人怀恨在心，故而多次劝于毒入寇东郡。
论谋略，柳夫子未必有多少，但仅以出身而言，其人在黑山贼中无疑是鹤立鸡群，也正因此，深为于毒信重。
柳夫子捋了捋须，生出一策，说道。
“大帅，曹贼既然屯兵于顿丘，东武阳必定空虚！”
“可率兵直驱东武阳，此县乃郡治所在，若下此城，吾料东郡之民，定当丧胆。”
“届时大帅东联青州黄巾，西倚太行为援，近可攻伐，退可守土，何愁大业不成？”
于毒闻之大喜。
“此计大妙！”
“速请眭（sui）帅至此，就说本帅有大事相商。”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