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人父之难
袁绍扫视众人,沉声开口道。
“邺城陷落一事,诸君不可乱言。”
“但敢违令者,定斩不赦,并夷灭三族。”
众人闻之,面色顿时凛然。
袁绍又望向颜良,说道。
“文恒。”
“汝领我军骑卒先行。”
“不必吝惜马力,全速追赶于毒。”
“若见我军将士家眷,务必确保其等安危,不得有误。”
“诺!”
颜良当即俯身,领命而去。
“其余诸将。”
袁绍声音一冷道。
“收拾兵马,尽弃辎重,全军轻装疾行。”
“诺!”
众人轰然而应。
于是。
颜良领本部骑卒,先行奔往邺城。
袁绍亦是不做休息,几乎是以亡命的姿态回赶。
途中,袁绍也总算醒悟了太仆赵岐为何不顾他的劝告,一意要返回关中。
顿时气的咬牙切齿。
袁绍大军一路狂奔,昼夜兼程,沿途不断有人掉队,袁绍却是置之不理,不做停留。
两日后,终于赶到斥丘县县界。
此地距离邺城仅有八十余里。
却在这时,忽然有快马自南方而来,带来了一则令诸人都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明公,邺城已为我军收复。”
哨骑气喘吁吁道。
“诸位将军、诸位先生之家眷,一人未伤,皆是无碍。”
“我军家眷,如今皆在斥丘城中。”
闻听此讯。
袁绍及其麾下诸将顿时面面相觑不止。
毕竟,其等虽然此前都未曾明言,但心里都极为清楚。
纵然其等已经在全速回赶,十有八九还是追不上于毒。
邺城被破,家眷若是未死的话,定会被于毒掳上太行山,充作人质。
其中若是有些姿色的,免不了还得给于毒或者某个黑山军小头目当个压寨夫人。
此事袁绍尤其担心。
想其妻亦在城中,于毒这种人又没什么节操可言。
若是其妻当真成了于毒的压寨夫人。
那他四世三公的颜面,可以说是在他手中丢了个一干二净。
“此事经过,究竟如何?”袁绍沉声问道。
“回禀将军。”
哨骑答道。
“于毒率十余部太行贼寇趁夜攻入邺城后,即在城中大肆劫掠,谋取财物。”
“众贼之中,有一人名唤陶升,最先入城。”
“其人素来仰慕将军之威名,有意相投。”
“故其人入城后,先寻到将军家眷,而后又不辞辛苦,将诸位先生、诸位将军之家眷,一一护送出城,逃往斥丘县。”
“后其与颜良将军相遇,颜良将军一面分出两千兵马,护送我军家眷,一面卷甲而趋,直取邺城。”
“贼众未有防备,被颜良将军杀败,目下颜良将军仍在追击。”
虽然在众人听来,此事经过属实太过匪夷所思了些,但也好歹说的通。
一时之间,袁绍及帐下诸文武皆是大松一口气,忧虑尽去,面有喜色。
郭图急忙拍马奉迎道。
“明公名望昭着于世,纵然是山中之贼,亦望风慕德,愿为明公效力。”
“此事诚然是千古未闻之奇事,虽古之圣人,亦难相比。”
“我等家眷能得以保全,也全赖明公之威灵庇护。”
众文武闻言,俱皆颔首,没有半分异议。
以先前袁绍之表现,的确可称英明。
当下也是纷纷说道。
“此事确实千古未闻。”
“幸好明公乾坤独断,让颜良率骑先行,否则我等何以轻易夺回邺城?驱逐贼寇?”
袁绍闻之,心有自得,面上却作谦虚状,挥了挥手,说道。
“此次终究太过行险。”
“是绍用人不当,这才给于毒那厮有机可乘。”
“诸君受惊了。”
众人闻之,连道不敢。
既知家眷老小正在斥丘,一行人自然是加速而行。
入城之后。
袁绍极为体谅众人心思,令众人先去看望家小,而后再来议事。
众人更是大喜,欣然而从。
待亲眼见到自身家小安然无事后,再无半分忧虑。
军心遂就此安定。
另一边,袁绍也已寻到自己妻子。
其人见幼子脸色苍白,急忙将幼子抱在怀中。
手贴在幼子额头上,只觉极为烫人。
之前闻邺城陷落尚且面不改色的袁绍,此刻却是大惊失色,慌忙问其妻道。
“夫人,尚儿怎会突然染病?”
“夫人可寻医师了?”
其妻泣道。
“将军,尚儿年岁太小,加之连日奔波,遂是沾染了风寒。”
“这两日,尚儿都未怎么睁眼,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先前已有医师煎了几副汤药给尚儿灌下,却始终未见好转。”
袁绍闻言,心中一慌,连忙吩咐左右道。
“快!”
“汝等速去将城中医师都给我寻来。”
“若有能治好我子的,绍必不惜赏赐。”
亲信见袁绍面色慌张,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应声,去城中搜寻医师。
看着幼儿发白的面色,袁绍更是深恨于毒。
不多时后。
众人将家小安顿完毕,便陆续来到袁绍所在之地。
其等聚集于堂,意欲商议报仇之事。
却是众人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袁绍出现。
沮授无奈,只好去寻袁绍。
问了数人之后,总算有人将其引至袁绍身前。
此时的袁绍正满脸心焦,抱着幼子来回踱步。
沮授犹豫片刻,主动开口道。
“明公,众文武皆言,黑山军实乃我冀之心腹大患。”
“为免日后其等再在后方作祟,我等宜早调大军,趁与公孙瓒罢兵的时机,先行清扫太行。”
“未知明公意下如何?”
袁绍随口答道。
“幼子患病,绍心已乱。”
“公与,此事卿等自决便可。”
“唯独不可放过于毒,我势要将此人诛杀。”
沮授微微一怔,说道。
“将军,我等身为臣下,岂能擅作决断?”
看着被袁绍牢牢抱在怀中的幼子,沮授一时眉头大蹙,忍不住又道。
“区区一幼子,如何能与将军之大业相提并论?”
“将军切不可因小而失大啊。”
袁绍面有忧愁,全然听不进去沮授之言,叹气道。
“公与,卿也早为人父,应当知晓人父之难。”
“诸子之中,我最爱尚儿。”
“今尚儿性命垂危,绍亦肝肠寸断,恨不得能以身相替,哪里还有心思再去想什么大业呢?”
“况且,邺城已复,于毒已逃,我麾下又尽是忠心之臣,何须绍再另外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