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荷戟执戈
军吏将李旻(min)等人引至一处高台。
此台原身乃是吕布军攻颍阴时所垒的一处土山，曹操见其颇为宽阔，足以容纳数百人，便索性拿来一用。
高台之上，已摆好桌案。
而在高台周围、踏道(台阶)之上，曹军兵士荷戟执戈，肃然侍立，目不斜视。
置身于铁戟矛林之间，刀枪明晃。
李旻一行人，纵然是先前屡出怨言者，此刻亦是凝神屏气，未敢多言。
众人拾级而上，尚未走完最后几处踏道，便见一细眼长髯之人正含笑负手于台阶之上。
其人体量难称高大，然而却极具威仪，目光有神，使人不敢对视。
曹操看向李旻，面有笑意道。
“昔日昌邑一别，山言与操已有半年未见。”
“今别来无恙乎？”
众人先是一愣，但听清其人自称为操后，却是立刻醒悟。
旋即各自慌乱，纷纷下拜道。
“拜见将军。”
李旻亦是跟着下拜，口中言道。
“有劳将军挂念。”
“半载未见，将军风采依旧。”
“旻见之，心中甚是欣喜。”
曹操大笑，先将李旻扶起，而后又亲手将靠前的数名文士扶起，温声言道。
“非在官寺相见，诸君勿需多礼。”
“操已为诸君备好宴席。”
“诸君请入席。”
“多谢将军。”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纷纷列坐于席间。
唯独先前已有不少文士拂袖而走，因而席间颇为空旷。
李旻列席于右席上首，正好与左席上首的郭嘉正对而坐。
郭嘉举起酒樽，朝其遥遥一敬，除此之外，便再无多言。
李旻见之，心中更是不安。
按汉时之礼，尊者敬酒之时。
饮者通常可行三礼，即“膝席”、“避席”、“避膝伏”。
三礼之中，又以“避膝伏”之礼最重，不仅要避席而出，还需伏拜在地。
“膝席”之礼则是最轻，仅需上身直立，膝盖着席便可。
这也是为何昔日袁绍举杯为寿，吕布连膝席之礼都不行时，袁绍麾下诸将大怒的原因所在。
吕布之举，表明其对袁绍未有半分尊敬之意，近乎于蔑视。
曹操在与数名颍川旧识叙话之后，即举杯为寿，口中言道。
“诸君。”
“请满饮。”
众人闻言，唯有极少数人避席而出，伏拜于地。
大半人则是行膝席之礼。
曹操见状，神色未有半分不满。
论情论理，李旻才是众人之主君，因而众人用膝席之礼对他倒也合适。
而那极少数当着李旻之面，避席而出，伏拜于地者。
曹操见之，心中更是不喜至极。
此等阿谀奉承之辈，不仅智谋短浅，更是毫无风骨，要之再多，亦是无用。
一饮既罢，曹操开口道。
“营中无以为乐。”
“好在千骑奔腾之音，可增雅兴。”
“万夫励战之声，足以佐酒。”
“诸君不妨一观。”
其人言罢，高台周围，数十曹军力士同时敲动大鼓。
“咚咚咚！”
阵阵金鼓之声中，曹军营地内的数万兵士，遵令而行。
片刻之间，即已结好阵势。
高台之上，众人侧目望去，晴天朗日之下，倒也看的极为清楚。
所谓盔甲鲜明，戈矛耀日，旌旗扬彩。
数万人集于一地，纵然未有任何动作，只肖其排位齐整，于高处望之，便已是极为壮观之景。
众人之中，不少人还是初次见到此幕，一时无法挪眼。
便在这时。
台上桌案忽而微微颤动。
就在众人暗自狐疑时，远处陡然烟尘大作。
片刻之后。
数千骑兵奔腾而出，绕着曹军营地狂奔不止。
“射！”
为首一员骑将大喝出声。
千骑遂是腾空而起。
马上骑士纷纷弯弓而射，一阵箭雨呼啸而出，扎于野地之间，密密麻麻。
众人见此，更是目不暇接、心驰神往。
这时，曹操身后，典韦得曹操示意，当即嗔目暴喝道。
“杀！”
此声如雷震耳，仿佛霹雳炸响。
众人闻之，双耳欲聋。
尤其此时不少人都在看台下曹兵操练，如何会料到此事？
惊慌之下，双手一抖，酒樽失手而堕。
更有胆量甚小者，闻此一喝，竟是心中骤然一紧。
惶然惊倒在地，摔翻案桌，酒菜尽数洒落其身，可谓斯文扫地。
“将军？”
众人仓惶而望。
曹操见状，望向典韦，佯作大怒道。
“今群贤毕至，汝怎如此失礼！”
典韦瓮声道。
“末将有罪，请将军责罚！”
话音刚落。
“杀！”
“杀！”
高台之下。
数万人的喊杀声又同时响起，声震于天。
才松一口气的众人，此刻又是一慌。
如今天气甚凉，众人之间，竟然有人额上冒汗。
曹操见之，心中极为满意，未说责罚之语，反倒故意问众人道。
“诸君皆是饱学之士，学识渊搏。”
“若依诸君之见。”
“教场之上，数万兵士，可称精锐否？”
李旻擦了擦额上之汗，答道。
“将军驱兵到处，攻无不胜，战无不取。”
“张孟卓、陶恭祖、吕奉先，皆有大名于外，一遇将军，却难得一胜。”
“以此论之，将军麾下兵士，自当是精锐无疑。”
曹操轻声一笑，问李旻道。
“操听说山言门下主簿，乃是昔年周武王之弟叔颍后人。”
“山言视其为心腹，对其颇为倚重。”
“却不知此人可在？”
一人闻言，当即避席而出，口中呼道。
“直拜见将军。”
曹操望向赖直，无声打量许久。
李旻心觉不妙，正欲开口，又想起郭嘉叮嘱之语，遂是闭口不言。
“赖氏传承至今，已有千年，家学渊源。”
“赖君乃赖氏家主，见识之广，想来自当远胜于我等。”
曹操温声问道。
“若依赖君之见，吾麾下兵士如何，将领又如何？”
赖直面生冷汗，却是立即说道。
“将军麾下尽皆熊虎之将，兵士亦皆敢战之士。”
“以直之见，几可比于昔日横行天下，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平局)之魏武卒。”
曹操一怔，实在未想到此人会如此吹嘘，不由再问道。
“当真如此么？”
赖直重重点头。
“当真如此！”
曹操一笑，摇了摇头，别有所指道。
“以操之见。”
“赖君此言却非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