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曹子修试守赢县
初平四年。
冬。
济北国，卢县城外。
兖州牧曹操此次行县已至尾声，如今正是返程之时。
行县数十天以来。
曹操、郭嘉足迹遍布州内数郡之地，奖擢忠直，申斥不法，广为州人所称赞。
济北国相鲍信此时亦在返程车队之中。
因其屯田之举，卓有成效，曹操遂将其由济北国相转任为济阴郡太守。
州治鄄城便在济阴郡内。
而济阴大郡，城池之数更是倍于济北，故而此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疑是种‘升迁’。
至于泰山太守应劭，其已提前数日返郡。
因为泰山贼乱一事，曹操已答应与其三千人马。
巡视境内，减小贼患。
其中，骑卒两千，由曹纯统率，另有千余步卒分予曹昂、曹安民统领。
曹操、郭嘉商议之后，又决定以曹昂试守赢县县长，曹安民试守赢县县丞。
两汉之际，多在京兆尹、左冯翊(yi)等位置紧要处行‘试守’之制。
试守二字，相当于后世之实习。
一载之后，官吏若是称职，未出现大过错，即可得朝廷实授。
曹昂年岁尚未至弱冠，于士林之中，又无多少名望。
若是直接委任为一县之长，纵然是曹操之子，也难免落人口舌。
但‘试守’县长，守的又是赢县这般贼乱之地，压力便要小的多了。
历史上。
孙权年仅十五，便举孝廉，担任阳羡县长，简直不要半点名声。
赢县位于泰山郡北。
此县南面、东面皆为汶(wen)水环绕。
如此地势，若是遇到贼人来攻，无疑是极利于防守。
郭嘉选出此地来让曹昂担任百里之宰，也确实是用心良苦了。
然而。
治理一地，到底是不比行军打仗，加之此前又无半分经验可言。
曹昂心中难免很是有几分不安。
“昂将远行。”
“想来至少数月，都再难听父亲与郭师教导。”
跪于野地之间，曹昂仰视曹操，声音诚恳道。
“一县之令，关乎万人之福祉，不可轻视。”
“赢县户口近万，昂与安民又皆无治理之经验。”
“未知临别之际，父亲、郭师有何叮嘱？”
曹操闻之一笑。
曹昂的这番忐忑之态，正是其所乐见。
若是曹昂自信满满，反倒使其忧虑。
“为父并没有什么可以叮嘱的。”
曹操亲手将曹昂扶起，又弯腰为曹昂拍了拍膝上之泥，笑道。
“《易传》有言，公能其事，序贤进士，后必有喜。”
“操初闻此言，便悟为政之要，在乎用人。”
“想操初为顿丘令时，也只比昂儿稍长数岁，又何尝知晓什么治理之道？”
摇了摇头，想起旧事，曹操一时有感而发道。
“但操依《易传》之言，到任县中之后，即将合适之人置于合适之位，如此，不过数月，顿丘诸事便已条理分明。”
“又何需操再额外费心用力？”
“善于用人，不胡乱插手，便已足可保证一地之秩序。”
“在此之上，若是能再严明法纪，便足以使县内‘大治’。”
抚了抚曹昂之背，曹操认真道。
“我儿心思纯良，又不拘泥于身份，定能得贤士之心。”
“故我料昂儿此去，必能使赢县大治！”
曹操言罢。
周围的诸多幕属、文吏，一时都是暗自点头。
曹昂亦深感有所获，道了声‘昂受教’后，转头望向郭嘉，开口问道。
“未知郭师有何叮嘱？”
郭嘉摇摇头，笑道。
“明公之言，可谓道尽治政之理，子修牢记便可。”
“何需嘉再多言？”
话至于此，郭嘉声音忽然一顿。
曹昂见状，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困惑。
便是曹操，亦不免讶然望来。
郭嘉犹豫片刻后，郑重叮嘱道。
“有一事，子修务必牢记。”
见郭嘉面色郑重，曹昂亦是不敢怠慢，肃然答道。
“郭师请言。”
郭嘉满脸认真。
“赢县固然地理极佳。”
“子修与安民又有千余百战老卒，纵是贼倾数千之众来攻，亦难破城。”
“但世间诸事，向来难求万全。”
“若当真有局面危急之时，子修务必要懂得权衡取舍，以自身安危为上。”
“切不可将自身置之于险地！”
曹昂闻后，心中一暖，肃然道。
“恩师叮嘱之语。”
“昂必牢记于心，不敢或忘。”
……
相较来时，归程无疑是要迅速许多。
以卢县与鄄城之地理而言，两地相隔其实仅仅四日路程。
也就是在第三日时，刘虞被公孙瓒斩杀于闹市的消息，终于流传至兖州。
曹操得闻后，纵然早前因天象一事而有所预料，此刻亦是大惊。
“刘伯安于幽州名望甚高！”
曹操连连摇头，看着手中之军报，极为费解道。
“公孙伯圭既然擒获刘伯安，何不以刘伯安之名义，号令幽州？”
“其人既拥强兵，手中又握有刘伯安，名实俱全，州内何人敢不从命？”
“何至于借段训之手，将刘虞斩杀于闹市，行这等荒唐之举？”
顿了顿，曹操望向郭嘉道。
“便是斩杀，又何至于曝尸于市？”
“连前来收尸者，都要一意杀死！”
“如此残暴之行径，公孙伯圭当真不惧引得州人皆反么？”
郭嘉对此亦是极为不解，但却并未过多纠结。
毕竟，如此荒唐之事，也不仅发生一次两次了。
思索片刻后，郭嘉叹道。
“公孙伯圭借段训之手，以刘虞昔年与袁本初合谋称尊一事，斩杀刘虞，欲将刘虞之死推之于长安朝廷。”
“此举嘉以为无异于掩耳盗铃，徒惹人笑。”
“刘虞乃幽州之望，受其活命之恩者，多达百万。”
“刘虞若死，其人故吏，定思报仇之法，北面胡人甚至都会以此为由，趁机南下。”
“袁冀州亦决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幽州安稳数载，此后将再无宁日。”
曹操素来膺服于郭嘉对大势之判断，而且事后无不应验，简直如有神助。
此刻闻郭嘉论起幽州日后时局之发展，更是连连点头，直觉日后幽州之局势变化，十有八九便是郭嘉所言。
但幽州距离兖州委实太远，鞭长莫及，故曹操也只是为刘虞之遭遇叹息数声后便继续令车马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