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抽丝剥茧说匈奴（5）

王秦正从门外冲进，看到王君倒退三步，软倒在即，飞身上前，从后拖着王君，叫道：“爹！”王楚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君，虽然不是故意，但他却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手中长棍掉在地上，双膝不自主的跪下。

赵馨儿和叶水君紧随其后，也跟着进来，叶水君冲到刘爽面前，上下端详，道：“爽哥哥，你没事吧。”

刘爽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道：“英三叔去那边了吧。”赵馨儿点点头。刘爽道：“这是一个误会，能不杀人就不要杀人了。”赵馨儿点点头道：“他心很善良。”

王君卧室和书房的火越来越大，冲天的火焰映照在每人脸上，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石隐慢吞吞地走上前，拜倒在地道：“属下见过掌门，府内大乱，属下不及与掌门细禀，只好自作主张，见机行事，请掌门见谅。”

赵馨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的情形，大概觉得石隐说的不假，道：“先起来吧。”

王君一时还不得死，道：“是你？”石隐缓缓起身道：“没错！是我。当我得知刘公子已经混入翦离府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对你们来说，刘公子和天王阁的天后都是大鱼。对我来说，我随意露出的破绽，刘公子一定能看懂。”

王君道：“什……什么破绽？”石隐道：“既然你想做个明白鬼，我也不妨告诉你。让丫鬟亲自带刘公子到此，这就是告诉他你知道他的身份了。”王君点点头，这个之前石隐就和他说过了。

石隐道：“我能设下此计，却忘了给左谷蠡王的尸体重新掩埋。这其实就是告诉刘公子，在屋里挖就一定能找到出口。别忘了，你把刘公子当王襄一样关起来，书房是不是很像他的坟墓。”

王君道：“那……你……你……你为什么……不……”石隐直接接过话头道：“我为什么不让六公子直接杀了你？”王君点点头，道：“因为六公子是正人君子，来这儿只是为了查左谷蠡王和使团被害的事情，他和你无冤无仇，没有必要杀你。”

赵馨儿似乎明白了，道：“子正被戳穿后，直接离开不就是了。”

刘爽道：“这才是这个计谋中最厉害的，我是可以走，但霍潮还在府中，我去找霍潮，然后再离开，整个庄子已经是层层守卫，插翅难逃了。我确实不喜欢杀人，但不代表我心甘情愿地被人杀。这就是真正的阳谋，请君入瓮之计。”

石隐嘴角露出诡异之笑道：“刘公子确实是正人君子，我已经准备找机会补刀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王楚不但是个蠢货，武功练的也是一般，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好的很，好的很！平原君府没有了首脑，现在翦离庄也没有了首脑，大家又一样了，岂不妙哉！”

刘爽道：“这里只有一个老六，想来王晋和其他五个人都在霍潮那边，看来你还想杀了霍潮为赵胜报仇。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石隐长叹一口气道：“没错！世间都是些忘恩负义之徒，今日霍潮死了，也算我给庄主报仇了。刘公子你想报仇，就尽管来吧。”

刘爽淡淡一笑道：“你还是活着给你的前主子报仇吧。”霍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道：“因为他们杀不死我，或者说是有个人在你意料之外。”

石隐看霍潮一切如常，吃了一惊，道：“谁？”赵馨儿道：“王汾。”石隐立刻明白来道：“他是大小姐派到翦离庄之人。”赵馨儿点点头。

石隐哈哈一笑道：“好！太好了！庄主的优点是善良，缺点是无心机。大小姐完美的弥补了庄主的这个缺点，何愁平原君府不兴！”

如今赵馨儿都没有真正的出手就赢了，心下却无比的萧索，道：“霍姑娘，那边如何了？”霍潮道：“我可不像他那么好心，王晋被我一掌拍死了，王南被我一爪抓死了。王洛被王汾杀了，幸亏英三侠来的快，不然的话，王安、王汝也活不过今晚。不过代价也不小，王汾重伤，就看他能不能救活了。”这个“他”自然是刘爽了。

英枕这才缓缓走来，道：“王汾死了。”他背着王汾的尸体，只见他浑身是血，已经看不出衣裳原来是什么颜色了。刘爽还是伸手把脉，然后叹口气摇摇头，失血过多，无能为力。

听到外面锁门的声音，立刻把衣裳全部脱下，塞到门缝中，来到窗户前，将刚刚撞上的窗帘扯下，取了书架上的书简把窗户封死。

王君听完石隐的解释，再也撑不住，脑袋一歪，登时死去。王秦心如刀绞，周围人的对话更是如钢针一般不停地刺向自己的心脏，忽然跳起，抄起王君的三节棍，红着眼睛，指着赵馨儿道：“如今你已经称心如愿，不把我这个最后的余孽杀了吧。”

王秦素来严谨端方，此时却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

石隐冷笑道：“此计最大的帮凶就是你。要不是你去了平原君府，说不定就被你看透了。”

这句话比天底下任何一柄利剑都要锋锐，直接刺穿了王秦的心。王秦又怒又气，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三尺之外。

叶水君不忍，身子一晃，扶着王秦，道：“爽哥哥，快来救人。”然后对石隐道：“你已经赢了，就不必再落井下石了。”石隐不认识叶水君，但也大概猜到了，本来反唇相讥的话语只能吞入腹中，道：“是！姑娘！”

刘爽看王楚一脸痴相，不知道在想什么。王荥单手撑地，面如死灰，大口喘着粗气，王安和王汝没有来，不知道是重伤还是跑了。现场王家竟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

智淑君款款走来，冷峻的眼神缓缓在众人面前流动，道：“诸位，本府罹此大难，无法尽地主之谊，诸位请吧。”

众人面面相觑，自知现在走是最好，但被她如此一说，似又有示弱之感。

智淑君不理会众人，道：“大少爷和二少爷有劳刘公子和叶姑娘照顾。四公子将老爷尸体暂放冷屋之中，待两位少爷情形，再商议葬礼之事。五公子率所属照顾门内受伤弟子，协助六公子疗伤。其他人，除了门前守卫，立刻取水灭火。”

王安和王汝不在此处，她也做了安排，自然是给刘爽听的，因为她的武功解不开他二人的穴道。

翦离庄之人正手足无措，听她之言，似有一股无法抗拒之力，立刻道：“是！夫人！”甚至连趴在地上的王荥似乎在举手之间都有了力量。

刘爽道：“赵阿姨，英三叔，你们且回去，此处就交给我了。另外英三叔把七公子也放了吧。”英枕道：“好的！子正，你要小心。”

赵馨儿微微点头，挥挥手，平原君府和铸剑山庄之内的人，纷纷抱拳离去。

霍潮并未一同离开，智淑君冷冷地道：“有劳晁姑娘为四公子、五公子解穴，眼下府内大乱，少不了二人。”

若是以往，有人这样与霍潮说话，她不但不理会，还会狠狠教训对方一番，更有甚者，肯呢个随手就杀了。但今日面对智淑君，心中腾起许多对她的敬佩，顺势应了一声道：“是！夫人。”转身去给二人解穴。

智淑君道：“刘公子，府内其他地方你也不熟悉，为了让您能安心为公子疗伤，请公子还是去七公子屋内，不知六公子意下如何？”刘爽道：“但凭夫人吩咐。”

叶水君扶着王秦，刘爽来到双目无神的王楚身边，伸手将他拉起。王楚任由他拉着，浑若一滩行尸走肉。

王秦只是被石隐一句话气急攻心，略微调理已经渐渐恢复。王楚受激过重，三焦全乱，神智不清。其他的王安和王汝并未受伤，王荥内伤严重，花了好多精力才理顺其气息。

忙碌了一晚，刘爽却毫无睡意，自出山以来，第一次被真正玩弄于股掌之中，使团被杀没有任何进展，一个晋阳的大门派元气大伤，估计还会给之后留下不小的麻烦。

天亮时分，赵馨儿派人把王襄送了回来。王襄只是之前受了一些皮外伤，早就痊愈了，在铸剑山庄过得日子还不错，甚至有不少小丫鬟都对他倾心不已。

智淑君的趁虚掌权让赵、魏、韩三妾恐惧万分，一面协助照顾府中伤患，一面暗自揪心，毕竟霍潮不能总在王家呆着，一旦她走了，被秋后算账，只怕会死的惨不忍睹。

霍潮问道：“这里的女人你打算带走几个？”刘爽道：“经此一事，她们的日子反而会好过。”霍潮奇道：“为什么？”刘爽道：“如果智氏只是个逞正妻之威的小女人的话，她是不可能在昨晚如此之乱的情形下出面收拾残局的。她只是缺一个机会，甚至于她如此行为只是为了表达对王襄玩世不恭的不满而已。”

霍潮仍是难以置信，但王秦经过一夜休整，一切已经恢复如常，前来拜会。

刘爽起身相迎，来的是王爽和王襄，一切似乎和昨早一样，不过那时的王襄是他，现在的王襄是王襄。

一夜之间，孝衣等尚未来的及做，二人只是穿了一件素色的衣裳表示家中有丧。

双方分宾主坐定，王秦抱拳道：“家中遭逢如此劫难，不能全礼款待刘公子，请公子见谅。”刘爽道：“二少爷节哀顺变。”

王秦长叹一声道：“家中遭逢此劫，也算是命中注定，如今翦离庄和平原君府两败俱伤，可谓咎由自取。在下昨日才明白刘公子是为了匈奴使团之事而来，不知六公子想了解什么？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爽明白这是逐客之意，意思是：你快问，问完快滚，道：“我想知道所有。”

王秦道：“那就从匈奴那边说起。如今匈奴可谓是内乱频发。本来呼韩邪单于击败了实力强大的屠耆单于，屠耆单于兵败自杀，借着收纳了前来归顺的车犁单于，捕斩了乌藉单于，都于单于庭，算是勉强统一了匈奴。但屠耆单于从弟休旬王带了一部分兵力，到了右地自立为闰振单于。接着，呼韩邪单于之兄左贤王呼屠吾斯也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郅支单于与闰振单于一战，杀了闰振，掠取其众，又击败呼韩邪，都于单于庭。如今双方实力相当，谁也无法一口气吃掉对方，只能想方设法寻找外援，这左谷蠡王是呼韩邪单于的手下。”

刘爽点点头，这些事情是他第一次知道。

王秦道：“其实这次使臣的任务名义上是议和，实际是称臣。他们担心郅支单于从中破坏，这一路下来十分低调，就算是晋阳府的官员，也是简餐接待。”

刘爽道：“原来如此，难怪他们此行如此寒酸，既没有仪仗随行，也没有官军护卫。不过在下还有一件好奇之事。”王秦道：“他们既然是低调而来，为何不换做汉人衣裳，还是做匈奴人的打扮？”刘爽点点头。

王秦道：“其实入了雁门关之后，他们就换做了汉人的衣裳，甚至来翦离庄时穿的也是汉人的衣裳，只是不知为何，出了晋阳，他们又换回了匈奴人的衣裳。”

刘爽想着洞中的情形，道：“这年前是不是他们有什么节日？”王秦眼光一亮道：“没错！前几天正是他们祭天的日子，叫做端午。”

刘爽奇道：“端午？他们也祭奠屈原？”王秦摇头道：“当然不是！他们连屈原是谁都不知道，而且匈奴之地大部分是荒漠，水源奇缺，也做赛不了龙舟。他们的端午应该是端戊，是端于戊日之意，冬月五日要围在一起向上台你祈祷。在汉人这边以讹传讹就变成了端午。”

刘爽不禁感慨：如果没有这场雪，现场应该能发现更多的东西，真是一场大雪掩盖所有。道：“这么说来，杀害使团的有可能是郅支单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