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雪夜风衔离石关（4）

王襄武功不弱，但被吓破了胆，竟直接被抓住，只见这“鬼”手白的可怕，而且冰冰凉凉的，完全没有人的气息，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时“鬼”哈哈一笑道：“爽哥哥，扮‘鬼’真好玩。”

这白衣女子自是叶水君，刘爽悄悄躲在她身后，所谓的足不沾地飘出来的，那是因为刘爽从后方用轻功带着他；所谓的足不点地平平跳出，是刘爽用绵掌之力把他推出；至于手冰冷，毕竟在洞中待了许久一动不动，手脚冰凉最是正常。

刘爽瞥一眼地上的霍潮便不敢再多看，取出一个药丸捏着嘴塞入，抓起酒壶又灌了不少酒下去。

叶水君吃了一惊，道：“爽哥哥，这个……这个有毒……”刘爽道：“给她灌入的是泻药，你帮帮她，我出去把风。”叶水君自幼因病被人照顾，对于照顾人十分上心，也不惧苦累，只是毕竟从未照顾过人，手生的很。

刘爽抓着王襄走出窑洞，晚上反而风雪停了，看另一个男子已经跑了，把王襄丢到隔壁的窑洞中，担心他冻死，特意放到最里面，却在里面看到了三五个匈奴使团的尸体。刘爽兜兜转转把周围的窑洞都看了，发现了其他几十具使团的尸体，一一摸索下来，除了随身的兵器、干牛肉、干羊肉、碎银子，没有别的发现。

刘爽看到干牛肉，心念一动，立刻从窑洞中跑出来，掀开车帘子。车内的机关极其简单，只有一个突出的按钮。

刘爽按下按钮，铁门向上折叠起来，只见里面是个寻常大小的轿子，两面还有小的铁窗，需要从里面打开，不然的话外面只能看到外仓的窗户。窗户上方一面放着各种酒水，被嵌入一个个掏空的铁洞之中，除非轿子翻了，不然的话也不会倒下。另一边是一个箱子，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放着许多肉干。

刘爽毫不客气，把车子扫荡一空。来到隔壁的窑洞，烧起火来，饱餐一顿。

然后把各个洞中和谈使者的尸体聚拢一起，又寻了许多柴火堆起来，放了一把火烧起来。

从文书来看，和谈随从一共有五十人，刘爽只找到四十七具尸体，就算加上谷蠡王，也只有四十八人，另外两具尸体要不时间久了真的没找到，要不就是还活着，不知道是逃回了匈奴还是逃入了京城——甚至他们是不是内奸，也不清楚。

四十多具尸体堆起来如同小山一般，烧了大半夜也不到一半。

叶水君和霍潮终于从窑洞中出来了，霍潮大泄之后，身子虚弱，双腿发软，要叶水君扶着，一脸幽怨地瞪刘爽一眼，去了隔壁窑洞。刘爽返回窑洞，顾不得其中一阵阵恶臭，把谷蠡王埋了。

北方冬天昼短夜长，眼看到巳时了，天才有些蒙蒙亮。

刘爽抓着王襄，来到隔壁窑洞。霍潮看到王襄，张手便来打。刘爽道：“很好！待会儿需要你这样的气势。”霍潮道：“我又不是你的属下，为什么要听你的。”

刘爽道：“你不必听我的。”说着一掌托在王襄后背，一股强劲内力传入他的体内。王襄很快就又有转醒。

王襄看到眼前的三人，吃了一惊，忙叫道：“霍姑娘，就是他，快杀了他。”霍潮柳眉倒竖，道：“我先杀了你这个无耻的淫棍。”王襄吓得“妈呀”一声，反而向刘爽这边躲来。

刘爽看霍潮攻来，抓着他的后颈，躲开霍潮的攻击。刘爽学过月影潮汐掌，霍潮的每一招都在他的预料之内，而且和英一剑大战一场之后，对武学的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之境界，甚至觉得霍潮招式的变幻之间尚有空隙，不够圆润。

霍潮连着攻了十三掌，刘爽拉着王襄躲了十三招，每招都是擦着王襄的身子而过，他甚至能感受到每一掌掌风拂面。

霍潮毕竟体弱，凭着一股义愤攻了十三掌之后，赌气坐在地上，冷哼一声，生着闷气！

刘爽道：“王公子，我救了你十三命，你要不要还。”王襄哪里还管得了许多，忙道：“还，马上还。”

刘爽道：“王公子爽快！我不需要你还十三条命，只要你回答一些问题。”王襄道：“是！公子请说。”刘爽道：“你们这牛肉干是从哪里来的？”

王襄道：“九原从匈奴人手中买的，他们喜欢我们的丝绸，中原又不让宰牛吃肉，我们用丝绸交换牛肉，匈奴人开心的很。”

刘爽厉声喝道：“现在双方并未互市，你们是如何买到的！”王襄道：“云州守将是掌门的好友，他大开方便之门，让我们和匈奴人做交易。”

刘爽道：“那匈奴那边呢？双方最近事态才有些缓和，匈奴人也不是傻子，为什么要和你做生意？”王襄忙道：“这个我不知道，一直是大哥王秦亲自处理的。”

刘爽点点头道：“很好！你走吧。”说着一把把王襄从洞中丢出去。

丢走了王襄，刘爽这才正眼看向霍潮，道：“你还好吗？”霍潮冷笑道：“我的话你相信吗？”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问这句话了，这次刘爽重重点头道：“我信。”霍潮道：“想让我们刘公子相信可真不容易，还得搭上一条性命。”刘爽叹口气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霍潮道：“天王让霍潮用美人计杀死似你，我以姐姐之死表示愤怒，故意不和她合作，不然的话，你不可能如此安静的到了藏剑山庄。”

刘爽点点头道：“多谢！”之前他也一直好奇，霍成君要行使计划，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自己进京，结果一路之上竟如此平静，更让他心中不安。不去长安而转向晋阳，固然有无法和英一剑推辞之意，一面心中也是惴惴，霍成君不出招，他也不知该如何应付。内心就这般半推半就的上路了。

霍潮继续道：“我本来已经在长安和洛阳之间埋伏，但你不按套路出牌，竟然直接转向晋阳，我向天王汇报后就追上来了。”

刘爽道：“那么你现在是要杀我，还是要帮我？”

霍潮没有回答，一双杏眼死死盯着刘爽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刘爽道：“你知道我生性谨慎，你不说是什么事情的时候，我是不会答应的。当然，如果你说要除掉霍成君……”

叶水君尖叫道：“霍成君！前皇后？”

霍潮不理会她，道：“你能不能保护我？我再也不想看到天王了！”刘爽知道这个保护是什么意思，道：“我曾经说过，我的许多事情我做不了主，所以……”霍潮直接打断道：“没关系！你看我还有几分姿色，就纳做小妾或者通房丫鬟。实在觉得我手笨，只会打打杀杀，就做个下属，脏活由我来做。”

叶水君道：“脏活自然有下人来做，霍姐姐你这么漂亮，武功还这么高，怎么能做这些事情。”霍潮瞥她一眼道：“我要像你这么单纯该多好。”

刘爽道：“如果霍汐说的是真的话，水君你应该更大些。”叶水君道：“真的吗？”刘爽道：“你比我大了十天，我和霍汐同年同月同日生。虽然她们姐妹只相差不到一刻钟，但因为过了凌晨，霍潮比我小一天。这么算起来，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姐姐。”

叶水君一听自己反而是最大的，胸中不自主涌起一股长姐的气度，上前拉着霍潮的手道：“霍妹妹，这脏活无论如何都不是你干得，不然的话我……我找爽哥哥……啊……爽弟弟说理去！”说着自己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刘爽听她口吻，与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后截然不同，言语中充满了卑微和乞求，故意如此调侃，看霍潮面上露出一丝无奈又有些感人的微笑，道：“你可不可以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霍潮面上淡淡的笑容立刻消失，道：“你说，我一定答应。”刘爽道：“我还没有说什么事情。”霍潮道：“只要你答应我的事情，那你的所有事情我都会答应。”

刘爽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还是愿意看到你横眉冷对、桀骜不驯的样子。”霍潮拜倒在地道：“多谢公子。”叶水君直接拉起霍潮道：“你不必如此多礼，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叫他爽哥哥。”霍潮忙道：“我可不敢。”

外面天还没有大亮，三人围坐在火堆边，霍潮道：“姐姐虽然比我大，但看性格，却像个从小被宠坏的孩子，一直喜欢学我。”

刘爽知道她要讲述为什么背叛霍成君，静静地拨弄着火。

霍潮道：“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天王故意让人引导她不停地扮演两个角色，渐渐地，她真的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她自己。”

刘爽之前在山崖上听义妁说过有的人一个身体但不止一个灵魂，成因奇奇怪怪，至今无药可救。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还能主动被引导出来。

霍潮继续道：“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她的影子。因为我们心意相通，她也明白我的很多想法。天王就利用这一点通过控制姐姐，也间接控制了我。”

刘爽道：“所以你早就想背叛天王阁了，这个事情因为你们姐妹之间的感应霍汐知道了。”霍潮点点头道：“这次天王囚禁姐姐，什么肆意杀戮，什么不听命令，都是胡说八道，是借着姐姐敲打我而已。现在姐姐死了，天王阁再也没有什么我可以留恋的了。不但如此，我对天王阁充满了仇恨！想把天王大卸两块的仇恨。”说着白皙的脸上凝结了一层白霜，眼神似要杀人！

“大卸两块”不是说错了，而是真的想劈成两半，给霍汐报仇。

刘爽还想问她为什么霍汐总说要做皇后，看叶水君在一边，这么说起来又要解释一番，只好不问，叹口气道：“我们准备出发吧。”霍潮起身道：“是！公子！”她不是随口说说，是对刘爽尊敬有加。

三人盖灭了火，从窑洞中出来，王襄已经骑了一匹马逃走了。刘爽在洞中听得清清楚楚，但他还不想公然和王家为敌，故意让他离开。

刘爽把剩下的一匹马也套在车上，“以马换车”，和叶水君、霍潮向上党而去。

大雪已经彻底停了，太阳照射之下，异常光亮，晃得刘爽睁不开眼睛。好在路上人少，半睁半闭之间，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赶到了上党。

进得城来，打探到当地最好的客栈直接去了。刚刚到了门前，就有店伙计上来热情招呼，主动扶着刘爽下车。霍潮和叶水君也下了车，只见霍潮在车内偷偷换了黑袄，不禁一愣：她是从来不穿黑色衣裳的。

伙计把马车拉到后院，另一个伙计迎上来道：“王公子，请。”叶水君正要纠正那伙计，霍潮直接打断道：“这里就是上党最好的客栈？”那伙计道：“姑娘说的没错！承蒙王公子赏光，小店才能越做越好，越做越大。”

刘爽道：“王襄说这儿吃喝住都是上党最好，这样吧，你就按襄公子平日喜欢的上就行。”那伙计道：“是！”回头对着堂内喊道：“王公子老三样，快上。”然后低头靠近刘爽问道：“公子，是一个房间还是三个房间？”

刘爽立刻明白了，他当然不认识自己，只是认得这辆马车，以为自己是王家人。王家每次来的人不一样，带的人不一样，开的房间也不一样，道：“两位姑娘还有些生疏，先开三间吧。”店伙计一副我懂得模样，弓着身子道：“公子请，二位小姐请。”

三人在伙计带领下各自回房，又都有默契地一同到了刘爽的房间。

刘爽问霍潮道：“你为什么穿了霍汐的衣裳？”霍潮不理会他的提问，道：“下一步怎么做？”刘爽看她不说，也就不再问，道：“现在我对王家的情况还不十分了解，没有具体的计划，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