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翦离藏剑千里弧（3）
一日奔波，正觉十分疲倦，这时丫鬟送来晚餐。刘爽打开门接过了。赵氏吃的很少，正好刘爽也吃的不多，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就吃饱了，把东西一丢，吹灭灯，缓步走出屋子，关好门。
各个屋内已经掌灯，刘爽故意来到智淑君门前，轻轻扣动大门，低声道：“夫人。”然后飞速从窗前晃过，一道黑影从窗上闪过。
智淑君尖叫一声，疯也似地打开门，四下观望，哪里还有赵氏的身影。
智淑君低声试探道：“赵丫头？”魏氏和韩氏几乎同时探出头来，道：“夫人怎么了？”智淑君看到两个脑袋悬在空中，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你们是人是鬼？”身子发软，急忙抓住旁边的屋框。
二人莫名其妙，从门前走出来，韩氏吃的较慢，嘴角还挂着饭菜的痕迹。智淑君长舒了一口气，暗想：“怎的如此杯弓蛇影。”道：“没什么，你们就探出个脑袋来，我以为见鬼了。”魏氏抚着心口道：“姐姐可不要吓唬我。”韩氏道：“夫人既然无事，小妹先回去了。”智淑君连连摆手道：“都回去吧。”
二人返回屋内，智淑君伸手抚摸额头，才察觉脑门上都是汗水，用袖子擦干净，回想刚刚的事情，仍心有余悸，犹豫三分后，决定还是去看看。
智淑君深吸一口气，回屋里取了灯烛，手足还在发抖，连续深呼吸，心神渐渐稳住，缓缓走出屋，看魏氏和韩氏门窗紧闭，慢慢来到赵氏门前，她武馆出身，武功虽然比不了行走江湖之人，终究有武功的底子，走过来毫不费劲。
到了赵氏门前，看屋门紧闭，又不禁有些犹豫，彳亍许久，心中暗下决心：罢！罢！罢！就算她没死也不是我的对手！伸手推开门，门来想轻轻一推，但紧张之下，力道把握不准，门“砰”地打开，撞在屋内的墙柜上，发出一声“啪”一声“当”的脆响。
智淑君被连着三声巨响吓得软倒在地，看屋内黑漆漆的，丝毫没有人的气息，心瞬间放下不少，强撑着起来，正好一股寒风吹过，从脖颈处灌入。智淑君一个激灵，慢慢伸右足先踏入赵氏屋中，还未落地，就听到有人道：“夫人！”
智淑君一听是赵氏的声音，“啊”的尖叫声响彻云霄，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下。身后只是个来收餐盘的丫鬟，看智淑君倒下，立刻伸手扶住，大叫道：“夫人，你怎么了？夫人你，怎么了？”魏氏和韩氏听到声音也匆匆出来。
刘爽躲在小院门前，看到如此情形，立刻闪身离开，她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甚至有点招摇过市。刘爽对翦离庄已经是轻车熟路，直接来到王楚屋内。王襄小院的事情还没有传到这儿，这里还是一片安静祥和，甚至一个医生都没有。
刘爽直接推开王楚的门，却见王楚正换了一身夜行衣，看“赵氏”闯进，吃了一惊道：“你来做什么？”刘爽道：“你什么时候恢复的？”王楚一听是刘爽的声音，道：“神乎其技，见过之后才敢相信。”
刘爽道：“多谢谬赞，想来我是来做什么的，你也知道。”王楚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给翦离庄留个后。”刘爽道：“这个我说了不算，要等皇上开金口。”王楚道：“只要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剩下的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
刘爽道：“如果你反正，而且有立功表现，我会据实陈奏的。”王楚道：“多谢了。”刘爽道：“你现在可以说出你知道的真相了吗？”
王楚道：“我一直没有疯，不过是故意逃避别人的眼光而已。毕竟……毕竟……”说到这里还是哽咽了。刘爽道：“这个可以装，但你是如何装了二十年庸碌之辈的？”王楚道：“这个并不难，一个人想装聪明很难，但装傻却容易得很。”
刘爽道：“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王楚惨然一笑道：“我还是太不听爹的话了，也太自私了。”刘爽道：“此言怎解？”
王楚看着窗纸被风吹拂，发出阵阵脆响，似是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道：“爹在时常说，二弟看似深沉内敛，实则锋芒毕露、一意孤行，将来必给王家带来祸患。”刘爽上次就觉得王楚、王秦兄弟很奇怪，这句话一出，只觉如此形容，精准无比。
王楚是家中长子，武功也不差，但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让着王秦，结果王秦的锋芒越来越盛，彻底遮住了王楚的锋芒。如果开始是王楚故意想让的话，这时王楚已经无法与之争锋。
王君本打算让王楚做些事情立威，哪怕再不济，只要能保住中庸之姿，最后他临终指定，至少短期之内无人可以反对，待时间久了，以王楚之能，也能稳住庄内关系。
知子莫若父，但意外偏偏就发生了，王楚误杀了王君，他彻底丧失了执掌翦离庄的机会。为了避免庄中人的指指点点，甚至只能以装疯逃避。
刘爽道：“你那日闯入平原府……”王楚直接打断道：“我就是为了王嫱而去的，她的好不用我赘述，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若想找我报亵渎王妃之仇，除了现在，随时可以动手。”刘爽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你也谈不上‘亵渎’二字。”
王楚回头看一眼刘爽，映入眼帘的却是赵氏的脸，只有一双眼睛十分清澈，道：“也许这就是民间长起来的王爷吧。”
刘爽道：“你打算怎么办？”王楚正色道：“黑斗篷把右谷蠡王带到了翦离庄，我已经知道藏在了哪里。”刘爽道：“好！你需要多长时间？”
王楚听到外面喧嚣声，有人喊道：“赵氏在哪儿？”“就是从这儿过来的！”“她想对大少爷做什么？”
王楚略加思索，明白刘爽到这儿的意思，不禁佩服他的聪慧，道：“最快半个时辰，最慢一个时辰。”刘爽道：“好！现在由我在这儿拖住众人。”王楚没有多言，风驰电掣般冲出屋子，飞身向上，踏着屋顶绝尘而去。
刘爽把床铺隆起，看着像是有人躺着的样子，把烛火放在远离床褥的地方，调整好角度，正好看不到王楚的“头”，淑女坐在床边。
刚刚做好这些，立刻有人冲入小院，大声道：“庄主，大少爷的门开着。”外面脚步繁杂，但大多武功平平，只有几个人有修炼过内功，很容易辨别出哪个是王秦。
王安在门前道：“大少爷，您还好吗？”刘爽用赵氏的声音道：“我正在给大少爷瞧病，你们就不必过来了。”王安一听是赵氏的声音，似是舒了一口气，道：“别开玩笑了，你哪里会瞧病。”
刘爽道：“本来是不会的，但晁姑娘教了我一些，我就会了。”王安微微一愣，道：“晁姑娘？”忽然想起化作晁汐的霍潮，哂笑道：“她会什么瞧病。”刘爽道：“她可能不会，但她有好朋友刘爽啊，他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医生。”
刘爽武功到底有多高没几个人知道，毕竟从襄阳之后，就没几个人真的见过他全力以赴。但他神乎其技的医术，却没有人不服。说不定刘爽真的指点过霍潮几招，霍潮又随手教了赵氏几招，真的有一定的医术傍身。
王汝道：“休得胡说八道，医术哪里有那么快容易学会的。”说着眼神示意门前的两个弟子提刀闯入。
两个弟子一左一右，飞身而起，几乎同时扑到刘爽身前，刘爽飞起右脚，接连两脚，把二人踢飞了出去。这两脚出脚极快，却未及其身，已经收回，双脚夹杂着劲风，将二人扫飞出去。
二人被扫的连着翻了十几个跟头，在墙角边停下，一个人头正好撞在墙角，晕了过去，另一个人正好靠在墙边，双腿用力，直接站了起来，浑然无事。
王汝吃了一惊，看看王安，又看看王秦。
王秦道：“赵氏，你这是何意？”刘爽冷笑一声道：“你真当我是那个可怜兮兮被人捡回家的小丫头吗？”说着缓缓起身，双手后背立于门前，冷冷地眼光从众人眼前扫过。
天黑的很快，已经点燃了火烛，昏黄的火光照耀在每个人脸上，莫测的王秦，倨傲的王安，坏笑的王汝，惊恐的智淑君，莫名的魏氏，冷漠的韩氏，还有神色木然的一众属下。刘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赵氏竟然把这些人都吸引过来了。
刘爽瞪智淑君一眼道：“夫人，我的好姐姐，妹妹到底如何得罪你了，竟要将妹妹置于死地。”
智淑君知她是人不是鬼，心中的恐惧消散，反而冷静下来道：“这是……”说到此处，忽然捂着胸口，只见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渗出。智淑君一脸的难以置信，向前扑到，头重重砸在土地上。
刘爽道：“人说婊子无情，魏璞儿，不错，很不错。”魏氏本名不知，出身青楼，老鸨给起的名字璞儿，这一匕首就是她从背后捅了智淑君。
魏璞儿道：“她平日如此蛮横霸道，难道你不恨她吗？”刘爽道：“我是恨她，但七爷将我买回来，我就是七爷的人，除了七爷，没有人可以杀她。”然后转向王秦道：“庄主，妾室杀了正妻，该当何罪？”
王秦冷冷地道：“死罪！”魏璞儿吃了一惊，但她已经没有时间来展露更多的表情了，因为他已经被背后的下人同时插入五六柄刀，倒在当地。和智淑君面对面，只有一指之距，不知黄泉路上她们会不会这样亲密无间。
刘爽冷言看着眼前的闹剧，道：“庄主，七爷一支你是不想保留一点吗？”王秦厉声喝道：“赵氏，你可知罪？”
刘爽眼神一挑，道：“妾身何罪之有？智淑君想杀我没杀掉，被我逃走了，我就装鬼吓唬吓唬她，也算有罪？”王秦道：“你以看病之名义，杀死大少爷，难不成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
刘爽故奇道：“大少爷去世了？”说着，让开半个身位，道：“大少爷好好的，你们要不要进来看一看。”
王秦眼神瞟向王安，王安意会，提棍冲上，一个“举火燎天”，攻向刘爽小腹。以王安的身份和武功是不可能和他动手的，但刚刚“赵氏”在屋内莫名其妙的一招将两个下人打飞了出去，显然现在的她已经是今非昔比，不可同耳语。
刘爽左手向下一按，正按在长棍末端，右掌横着一挥，形成一股小旋风。王汝惊呼：“月影潮汐掌！”
王安大吃一惊，刚刚这一棍他意在试探，只用了五分力，但这一按一扫已经是江湖名家的手笔，暗想：霍潮和赵氏相识不过一晚，竟会将如此高深的武功传给她？她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就凭着自己的理解，竟练成了如此境地？
王安抽棍翻身横扫，横扫之际，棍影晃晃，冲着刘爽胸口小腹连环进攻。刘爽双掌在身前上下摆动，形成阵阵气浪，摇动王安棍端。棍影重重，气浪滚滚，发出宫商角徵的声音，像一首调子古怪的曲子。
刘爽道：“惊涛拍岸，这声音果然不错，可惜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大海。”
王安吃了一惊，他这一招已是全力以赴，棍被掌风纠缠，已十分难受，赵氏一个刚刚学武不到三个月的人，功力竟能如此深厚。这时察觉她掌风略弱，急忙收棍，不自主退了一步，这下子只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王秦察觉其中异常，道：“王汝，你也上。”王汝面露不解，正要说些什么，看王秦面色铁青，话到嘴边又闭上，心下仍是不满，拿出长棍，高高跃起，对着刘爽当头劈下。王安棍较短，蹂身而上，贴身藏棍，倏地突出，攻向刘爽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