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鄱阳湖畔天王阁(3)
芦不死道:“头骨崩裂?难不成是刘爽下的手?他到了哪里?”那人犹豫片刻,还是壮着胆子道:“好像是……好像是被马或者驴之类的畜生踢死的。”
芦不死略加思索,想起刚刚燕湘妃的反应,已经想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奇道:“绿鹦尊者被驴踢了脑袋而死。”眉头渐渐锁紧,道:“所有人小心行事,刘爽就在附近。”又觉不放心,道:“每个小组互相检查,捏捏脸,捏捏身体,小心刘爽易容假装。”众人齐声道:“是!院长!”
芦不死想了想,猛地心头一震,道:“红雀尊者呢?”旁边的人道:“正被人抬着上山。”芦不死几个起落,冲上前去,很快就看到了已经走在几十步之外的轿子,快步追上,来到轿子前,道:“落轿。”
四个抬轿的下人莫名其妙,但不敢违背芦不死的命令,立刻把轿子放下。此处正在一个山坡上,轿子斜着放着,歪歪扭扭的。
芦不死掀起帘子,却见燕湘妃斜倚靠着,已经睡着,想伸手上前试探,手在空中停了下来。他天生怪病,一辈子都如同七八岁一样长不大。如今虽然满腹智计,对于男女之事却天生不懂,素来畏惧。芦不死回头看一下周围之人,暗忖:“燕湘妃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这般冒昧上前,估计会下意识的杀了来人,不如严加看守,回去再说。”想到此处,芦不死从轿中退出,道:“走吧。”
四人莫名其妙地放下,这时又要莫名其妙地抬起,更是不解。芦不死自然不会向他们解释,大声道:“众人化整为零,全部恢复成当地百姓,扩大十五里,寻找可疑之人。”几个队长道:“是!院长!”
芦不死一步一步挨下山坡,周围之人互相检查之后,很快散去,就剩下随行的十个人,其中四个还要抬着轿子。
芦不死边走边想,心乱如麻,一面想快速上山和天王霍成君说,一面又担心自己不在,刘爽悄无声息地把其中的人换了,混入总坛。思前想后,没有两全之法,只好让属下取来信鸽,将此处的消息写在布条上,让信鸽带上山。
此处正在大江南岸,鄱阳湖以东,高山自比不得对岸的庐山,但群山绵延,丛林密布,也不容易寻找,但刘爽若是混入其中,悄无声息的上了总坛,暗中屠戮,防不胜防。
芦不死自诩聪明绝顶,加上天生的娃娃脸和儿童身形,一面自负而傲慢,一面阴狠而诡,狡。只觉敌人就在身边,偏偏不知道在哪里,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笼罩心头。
芦不死心下焦虑,一夜不停,一直向总坛走去。四人抬着燕湘妃走了半夜,疲惫不堪,又换另外四人来抬,如此往复。
一连走了三日,终于来到了总坛门前,芦不死屏退众人,来到一片杂草中,伸手拨开,下面藏着一块白色石头,在碧草的掩映下,或十分明显,或十分隐蔽。
芦不死用力按下,向左边一旋,却见明明是个山体,却露出一个小门,正好容下一个轿子经过。芦不死招来众人,看他们从门中鱼贯而入,最后进入随手关上了暗门。这门的外侧和山连成一体,关上之后,再难察觉。
进门之后是一个极大的空旷之所,正是刘爽一年前来的时候的地方,但当时霍成君担心刘爽察觉,直接坐着轿子进入,还不断与他说话,不让他往外面看。
芦不死进来,正遇到淳于衍,让下人都退去,低声在她耳边耳语几声。淳于衍点点头,也压低声音道:“刘爽精通医理,若真的是他,寻常的迷药恐对之无用。”芦不死道:“正是,有没有什么厉害点的?反正她也重伤,就算是真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多昏迷几日,或恢复起来难一些也不打紧。”
淳于衍想了想,道:“此事还是和天王说一下吧。墨院长死后,那几个丫头都是天王亲自过问,最好听听她的意思。”芦不死道:“此事自然要禀告天王。但她如果真的是刘爽,天王与她如此之近,我担心天王……”
淳于衍明白他的意思,眼神中露出一丝狠戾,道:“要不……”芦不死摇摇头,道:“那几个丫头现在就剩她了。”淳于衍吃了一惊,道:“就剩她了?”芦不死道:“绿鹦死在了路上,估计尸体也快到了。橙蜻和蓝鹊背叛了天王。据红雀说紫莺没有死,但是和本阁水火不容。”淳于衍道:“加上已经死的粉蝶和黄翎,这么算来,只有下落不明的褐凤和远在东北的灰蛾了。”
芦不死点点头。
淳于衍明白他的意思:这些丫头是天王亲自培养出来的,在众人眼中最受天王的重视。去年霍汐意外身死,霍潮却因此学全了“月影潮汐掌”,一面是安抚霍潮,一面也是做给阁内之人看。如今霍潮公然反叛,七二妃死的死,逃的逃,反的反,如果不留下这根独苗,只怕是要天王阁人心就此而散。
淳于衍想了想道:“我知道了,芦院长放心。”芦不死拱手道:“有劳了。”淳于衍也拱手离开。
二人就此分开,芦不死直接来到天王塔下,这里既是霍潮平日休息之所,也是她会见众人之所。
守门剑童看到芦不死,主动打开门,让他进入。进入门内,是长长的阶梯,共九九八十一阶,四人并行也不觉得拥挤,阶梯两侧点燃了烛火,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芦不死一步一个台阶,一直走到了顶端,一束阳光从上方的洞口洒下,下方乃是一张白玉的椅子,现在上面还空着。两侧的侍女点燃了高台上的灯火,灯火闪耀之下,玉石更加光彩照人。
背后的石壁打开,霍成君缓缓从中走出,由于光线的原因,背后到底什么样子完全看不到。霍潮身着一身金色长裙,头发高高束起,用两根金色发簪固定,簪尾之下是各色的碎玉,额头上戴着半圆的金色的王冠。
霍成君坐在玉椅上,四处光照都聚集在她身上,远远看着和太阳一般耀眼。
芦不死深深一躬道:“天王,属下有要事禀告。”霍潮道:“芦院长,有何要事?”芦不死道:“属下下山接应绿鹦,结果绿鹦身死,只有红雀尚存。据红雀所说,橙蜻和蓝鹊背叛了天王,还有……紫莺并没有死。”这已经是他一天之内第二次说这种话了,所有的事情他都相信,唯独戴雪青没有死至今仍觉可疑。
霍成君不动声色,道:“紫莺有没有可能是刘爽假扮的?”芦不死道:“属下以为不是。”霍成君没有接话。芦不死继续道:“按照红雀的说话,紫莺如今与天王反目为仇。如果是刘爽假扮的话,只怕是会假意投降,而不是如此敌对。”
霍成君道:“那你怀疑谁?”芦不死道:“属下怀疑被救回来的红雀。”霍成君道:“随便找个人去试探一下也就是了。”芦不死道:“红雀性子暴躁,若她是本人,其他人去,只怕会被她打死,只能派三宫六院之人去。但如果她是刘爽的话,如此近的距离,他忽然发难,我等恐都难逃一死。”
霍成君道:“所以你和淳于衍商议,去配些药是吗?”芦不死点点头。霍成君道:“就这么做吧。还有别的事情吗?”
芦不死道:“如今刘爽已经动手,但新郑之后江湖中就没有了他的身影。按时间来算,他现在应该早就过了沧浪派,但沧浪派附近至今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属下担心,刘爽已经到了我们附近。”
霍成君道:“刘爽狡猾异常,又从来不做无准备之战。或许他反其道而行之,根本就还在新郑或是洛阳,待事情明了,再马不停蹄地南下。”芦不死道:“天王说的是。”霍成君道:“不过你的担心也很正常。”略微停顿,道:“让所有人外围弟子转移,此处只留阁中骨干。”
芦不死吃了一惊,道:“天王,如今我们连敌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就要做如此大的调动?”霍成君道:“本来这些人是我们的眼线,防止他人混入,如今这些人却方便刘爽大摇大摆的混入,反而成了累赘,暂时离开也无妨,只要找到真正的刘爽,再回来也不迟。”
芦不死试探地问了一下到:“天王,要不要着和桑宫主商议一番。”天王阁三宫之中,李女须被霍潮淹死在冰封的黄河中,高嵩被英一剑误杀,如今只剩下桑秋一人了。霍成君道:“不必了,总坛本来也没几个人了,先这样吧。”
芦不死只好道:“谨遵天王之令!属下告退!”霍成君起身返回,周围的火瞬间灭了,只有一束从天而降的光照在白玉的椅子上。
芦不死沿着台阶缓缓走下,一直出了天王塔,迎面就遇到了虞郁语。虞郁语乃是御风院的院长,江湖各派中的卧底都归她掌管。上官期乃书文院的院长,掌管朝廷中的卧底,在塞外意外身死之后,这个任务也交给了虞郁语。芦不死虽然是霍成君的智囊,但掌握的消息远远不如她,微微拱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到住处正想着之后的事情,有人回报:“乐雅院的院长到。”
芦不死即刻起身,出门相迎,和虞郁语的神秘莫测,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同,淳于衍素来谦和,芦不死更喜欢和他打交道。
淳于衍大步走进来,随手关了门。芦不死由于天生疾病,屋内没人伺候,如此屋里只有二人了。芦不死知她有要事要说,但他生性不喜女人,还是躲得圆圆的。淳于衍知他性情,也不以为意,道:“天王刚刚让刀先生和我说不必试探了,她就是燕湘妃。”
芦不死眉头紧锁,道:“刀先生?”淳于衍点点头道:“现在天王很信任他。”芦不死道:“偷天换日之计失败得如此彻底,天王为何还是执迷不悟?”淳于衍忙用食指封住口,低声道:“此话不可乱说。”然后才道:“高嵩背叛之事让天王备受打击,现在她对原来阁中老人多有不信。”
芦不死没好气地道:“若这么说来,当年全靠高嵩指引,我们才能从襄阳撤走。这本来就是英一剑的养寇自重之计,保不齐这个刀先生就是刘爽安排的‘高嵩’。”
淳于衍面色一沉,这种可能性并不能说没有,但除了天王,没有人知道刀先生的底细,也只能怀疑怀疑。
芦不死道:“多谢淳于院长,此事我要好好调查调查。”淳于衍道:“芦院长对天王阁忠心耿耿让人佩服,不过此事正在天王兴头上,如果让天王得知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还是要小心为上。”芦不死道:“这是自然。”
淳于衍没有多耽搁,立刻告辞离开了。
淳于衍返回自己住所,却见虞郁语已经在等候,忙迎上道:“虞院长,久等了。”
虞郁语看着也不过三十岁左右年纪,身形高挑,面貌姣美,尤其是一双柳叶眉,绕了个长长的弧线最后和鬓角相连,飒爽英姿。
虞郁语眼皮也不抬一下,道:“淳于院长多礼了。淳于院长作为阁中前辈,大司马的老部下,是我等晚辈要行礼才是。”
淳于衍道:“虞院长来此有何要事?”虞郁语道:“刘爽已经潜入本阁了。”淳于衍吃了一惊道:“什么?”虞郁语道:“我刚刚和天王禀告,在途中看到了燕湘妃的尸体,被人刺穿了脾,一命呜呼。”淳于衍道:“那现在……”虞郁语点点头道:“没错!”
淳于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刀先生……”虞郁语道:“刀先生料事如神,神鬼莫测。”淳于衍点点头道:“接下来当如何?”
虞郁语笑道:“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我们怕的是不知道刘爽在哪儿,既然知道了,别忘了这里可是天王阁,不是他的长安城。”淳于衍道:“更何况长安城也不是他的。”虞郁语淡淡一笑道:“确实,这也是抬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