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欲擒故纵奈苛责（2）

今日刘爽小心了许多，每有人离开，便暗中跟随，青缦也配合地调整瞧病的速度。这一日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再这般下去，没几天病人就要被青缦看完了。

随着青缦治好了越来越多的人，客栈也越来越空了，本来十分繁忙的小店也变得冷清了许多。其实这里就是山下一个寻常小镇，甚至有些破旧，本来也不可能如此繁华。

又过三日，镇中人少了大半，青缦也从忙的不可开交到了门可罗雀。刘爽怀疑自己想多了，阙申只是当地一个十分寻常的医霸，但青缦所言，也不会错，尤其是日月一直在她身侧。

刘爽反复徘徊，没有想到什么漏洞。这时，忽然一人径直推门进入屋内，刘爽微微一惊，凝神戒备，定睛看时，心下狂喜，来人竟是王逸。

刘爽热泪盈眶，上前抱住王逸道：“王叔，你怎么在这儿？”王逸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刘爽道：“王叔，我以为你已经去临海了。”

刘爽本还想问这些日子他去哪里了，多寒暄一会儿，不想王抢道：“事情紧急，这边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你现在立刻返回长安。”

刘爽知道王逸如此言语，一定是十分紧急了，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王逸深吸一口气道：“皇上已经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寻剑山庄和铸剑山庄。英家算是彻底完了。”

刘爽吃了一惊，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中，但一直心存幻想，尤其是没想到会这么快，问道：“英叔叔和英三叔呢？”王逸道：“英林早就得到了消息逃走了，应该是去了西域。英枕因为赵馨儿临盆，没走掉，平原府被封，夫妻双双殒命。”

刘爽心下一寒，明明天气很炎热，却有种冷气袭人的感觉道：“那孩子呢？”王逸道：“赵馨儿生了一对龙凤胎，分别交给了王襄和王秦。王秦带着女孩儿直接进了进宫，想交给皇上给翦离庄赎罪，结果被王汝、王安背刺，杀了他带着婴儿入京。王襄带着男孩儿不知所踪。”

刘爽气的浑身发抖道：“王秦奸贼死得好！王叔，男孩儿不知所踪是什么意思？”王逸道：“官府去抓的时候，翦离庄只有自杀的韩燕枝。王襄和赵丫头不知所踪，我从京城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他们的消息。”

刘爽心绪复杂，英家对他远有养育之恩，近有关怀之义，道：“水君呢？她有没有被波及？”王逸道：“她现在是淮阳王妃，又是一介女流，皇上并没有动她。”刘爽心下略宽，想起昔日叶咨、英柳夫妇的照顾，不禁掩面恸哭。

王逸轻抚其背，以示安慰，过了许久才道：“皇上知你和英家关系匪浅，特意将你支开。如今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皇上让你速速返京。”

刘爽哭了一会儿，心下的郁结排解了一些，道：“王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王逸道：“这个问题你问的很好，但我不能回答你。等你明白此事之时，才是真正的真相大白。”

王逸什么都不会隐瞒他，能让他如此做的只有皇帝。一直以来，刘爽只觉的皇帝是个时而仁慈，时而严厉的父亲。这时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帝王。

刘爽道：“王叔，你马上要走了吧。”王逸道：“好孩子，宫中不比江湖，你要做好充分准备。相信我，只要我还活着，我们就会见面的。”

刘爽看着王逸离开的背影，心中有种被掏空的感觉。这时，忽听得青缦娇呵道：“什么人！”跟着已经冲上来。刘爽忙道：“青缦，住手。”

青缦立刻停手，看着王逸离开，猛地想起道：“爽哥哥，是……是……是……”刘爽点点头，叫她不要声张。

青缦看刘爽脸上还有泪痕，以为是见到王逸激动的，遂不质疑。

刘爽道：“紧急消息，我要立刻返回京城，这里就交给你了，青缦。”青缦奇道：“交给我？”刘爽点点头道：“一切交给你处置。”青缦道：“以江湖的方式？”刘爽道：“随意。”

青缦道：“好！”略微犹豫，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拿着一个包裹又跑了回来，交给刘爽道：“这是霍潮姐姐从辽东带回来的野山参，说是爽哥哥要的。本想爽哥哥不要那么辛苦，就我一直背着了。”

刘爽接过打开，里面有十几根大小不一、长短各异的野山参，有两根竟然已经长成人形。刘爽只是听义妁说过，从未见过，暗忖：“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千年老参？”

刘爽道：“辛苦了青缦。”青缦言笑晏晏道：“既然爽哥哥把这儿交给我，我肯定能完成任务，把那个百草山庄的常百草揪出来。”刘爽大声道：“好！”

皇帝已经下旨刘爽立刻返回京城，自不敢多等片刻。刘爽心下郁郁，腿上伤还没有完全好，走的很慢。到了江边，随着天王阁的离开，这里很快就全是君山派的天下了。刘爽不想和师文华等见面，只是寻了一艘小船渡江。

江风拂面，心绪渐渐宁静，想起王逸之言，这才开始琢磨。他一面想着一面北上，没有去寻霍潮，而是径直前往新郑。

到了新郑，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右腿的伤已经全好，想拆解下来随身带着。但固定时间太久，许多地方已经十分牢固，不得已只能强行拆除。

又过两日，天刚刚暗下来，终于在关城门前到了长安城外，想起半年前离开时的情景，唏嘘不已。

这时，看石隐迎面而来，面上全是喜色，道：“王爷，您终于回来了。”王逸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石隐道：“大喜啊，王爷，大喜！”

刘爽一路之上都在想着英家的事情，实在不知喜从何来，但石隐素来不苟言笑，如今却满脸堆笑，不知道什么意思，道：“什么喜事？”石隐道：“王爷，王妃前日诞下一麟儿。”

刘爽感觉欢乐透脑而出，冲破头发的束缚直冲天灵，道：“真的！”石隐道：“属下岂敢胡言乱语。听说王爷快回来了，属下每日在城门前等待，就是希望第一时间将此消息告诉王爷。”

刘爽道：“快！快！立刻回宫！”石隐应道：“是！是！”

石隐早就准备好了马，二人几乎同时翻身上马，径往皇宫冲来，到了宫门前，直接跳下马，心急如焚，却不敢用轻功，只能快跑去后宫。

距离椒房殿还有数丈距离，已经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边跑边喊道：“昭君，昭君。”抬头却看到皇帝的轿辇，喜悦瞬间变成了惊讶，急忙拜倒在地道：“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刘询看到飞奔而来的刘爽，恍然间似是看到了那个夜晚奔到此处的自己，听到刘爽的叩拜，这才猛地醒来，面露微笑道：“你回来了，回来的正好，和朕一同看看好麟孙。”说着上前拉着刘爽的手，一同走入椒房殿。

椒房殿之内已经跪了一地，孩子刚刚被奶娘喂饱，又睡着了，正要放在软塌上，刘询道：“闽越王回来了，快让他看看。”奶娘只好又抱过来。

刘爽看那孩子不过自己两个巴掌大，小心的接过来，比接天下最贵重之物还要小心翼翼。孩子入手，只觉全身僵直，似是被人封住了穴道。明明只有几斤重，却觉这是天下最重之物，甚至额头上都流下不少汗水。

刘询忍不住感慨道：“当年抱着你，朕估计和你差不多。”刘爽下意识应道：“是！父皇！”立刻察觉不对，道：“不！儿臣岂能和父皇相比。”

刘询不以为意，道：“看了孩子，也要看看王妃。朕听太医说这个孩子可不容易出来。”刘爽把孩子交给奶娘，来到内室，王嫱刚刚临盆，还没有完全恢复，靠在床边休息。看刘爽到来，立刻展开双臂。刘爽紧紧抱着她，道：“辛苦了。”王嫱眼中含泪，道：“哪里，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二人温存片刻，这才想起皇帝还在外面，刘爽收拾面容，正装正色走出，看皇帝正在被伺候着坐在正中，上前道：“儿臣兴奋异常，失了礼数，请父皇恕罪。”刘询道：“这本是人之常情，何罪之有？”刘爽道：“谢父皇！”

刘询道：“朕对这个孩子很是喜爱，第一次看到就给他取了名字。”刘爽道：“谢父皇赐名，不知是什么名字？”刘询道：“次子孕于汉匈和解，给两国带来和平，故起名刘和，字兴泰。”

刘爽微微一愣，皇家名字很少起字，就算是民间，也要等加冠之后，才会赐字，这次皇帝不止取了名，还直接赐了字。

刘爽道：“多谢父皇赐名，赐字。”刘询淡淡一笑道：“当年给你起字，是因为时间紧急，朕担心等不到你成年。今日给刘和起字，则是看他虽是个婴儿，却是个老成之人，不自觉就说出了这个字，你不要怪朕。”刘爽道：“儿臣岂敢。”

刘询略微一顿道：“英家的事情你听说了吧。”刘爽只好点点头。刘询道：“英家四父子，英一剑、英桨、英枕已死，英林八个月前准备逃往西域，被凉州巡边将士抓获，这几天就会被押解回京城。此事当如何处置？”刘爽道：“儿臣愿意亲自监斩英林，恳请父皇放过英缘和叶水君。”

刘询道：“这是你这几个月想到的？”刘爽道：“是！儿臣一面体会父皇外儒内法之道，一面铭记父皇故剑情深之爱。英一剑劫持匈奴使臣，如同造反，按罪当凌迟灭九族。恳请父皇手下留情，改为斩首之刑，另放过家中女眷。”

刘询道：“你有此心，朕心甚慰。不过你朕还有其他事情安排，此事暂时不用参与了。”刘爽道：“请父皇示下，儿臣必尽力而为。”刘询道：“你就不问是谁监斩？”刘询道：“不知是哪位大人负责监斩？”刘询道：“朕想安排太子监斩，你觉得如何？”刘爽道：“太子平定了英氏之乱，自当监斩。”

刘询道：“你也如此觉得，那就这样定了。”刘爽道：“此事自由父皇定夺。”

刘询道：“呼韩邪夏天又打了几场胜仗，准备趁着过冬入京朝觐，说还答应了你什么药草？”刘爽忙道：“回父皇，是天山雪莲，儿臣知那天山雪莲长与万丈高的天山之中，乃至阴至寒之物。霍潮从辽东带回了野山参，其中有两根千年老参，乃是至阳至热之物。两者交合，或能拯救太子。”

刘询轻声“哦”了一声，道：“这天山雪莲宫中确实没有，但这辽东人参，每年辽东太守都会进贡，宫中并不缺。”刘爽道：“如今呼韩邪归附，以后也会进贡，没多久宫中也会有很多。”

刘询道：“呼韩邪进宫，匈奴之患彻底平息，朕每每想起这些年出生入死的将士，便难以自持，想修建一阁，悬这些功臣于上，不知你意如何？”刘爽道：“父皇英明，如此布恩泽于四海，扬国威于天下，天下万民也会觉得父皇是仁爱之君。”

刘询道：“当年天王阁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冠军侯为武帝挡灾，年纪轻轻病逝。朕可不愿重蹈覆辙，听说你练的武功叫《阴阳五行诀》，当明阴阳，通五行，此事就交给你如何？”

刘爽道：“回禀父皇，儿臣所学之阴阳五行主要是人体内之阴阳二气和脏腑之五行流转。于世间之阴阳五行并不十分了解。儿臣有一好友，名曰许商许长伯，精通阴阳五行之道，算数之理，何不交给他来做？”

刘询道：“许商现居何职？”刘爽道：“许长伯师从大鸿胪译官令、太子少傅，现为博士。”刘询道：“他官职太小，忽然提拔也不合适。这样吧，既然是你推荐，朕也就不看了。麒麟阁修建之事就交予你办。至于你用许商也好，用其他人也好，都由你安排。”刘爽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