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子之剑荡群坷（4）

霍成君道：“那你还是不懂江东的局势。开始时确实如你所说，但江东之地山多水多，千港湾叉，千山万岭，当地官府如何能平定的了。但当地有许多流民，他们既不属于江湖各派，也不属于什么镖局、大户，甚至不属于官府，每当这个时候就会出手，官府出钱，他们出力，到时候拿着山民的人头来领赏。”

刘爽道：“就是周群、蒋毅、凌冲、陆划这些人了。”

霍成君道：“没错，这几个是有些势力的，手下都有三五百人，如今天下大治，他们是帮助官府的顺民，像武帝后期、昌邑王之时，天下有乱的迹象，也会啸聚山林，落草为寇。”

刘爽道：“那他们岂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养寇自重这样的事情在江东岂不是比比皆是？”

霍成君道：“没错！所有我说我对江东安定也是做了些贡献的，因为天王阁强势的时候，也派人收拾过他们。不过现在我手下死的死，走的走，甚至有不少反而加入了他们，所以他们彻底失控了，这次山民之乱才会如此的如火如荼，现在已经蔓延到建安、南海等地。”

刘爽道：“但他们胆子再大，应该也不敢进攻官府吧。”霍成君道：“不好说，这江东许多地方的郡不如中原的县甚至不如镇，他们军纪也素来一般，说不定一个冲动就劫掠了当地官府。”

刘爽似乎明白了些青缦所言，虽然她有她的偏见，但至少有些结果是不错的，问道：“所以这位刀先生是去做什么了？”

霍成君道：“他去了百草山庄，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来认下所有的罪，最好的就是百草山庄。而且这个事情，本来也是他们的过错，也不算栽赃陷害。”

刘爽凝神静思，想着青缦一打一拉一逼之策，虽然和预期想的不一样，似乎也可以用，只要做些微调就好，道：“多谢娘！孩儿知道如何做了。”

霍成君道：“你现在准备去找虞郁语了？”刘爽道：“是啊，不过和娘亲不一样，我是王爷，她是下属，我只要下命令就好了。”霍成君道：“你这么相信她。”刘爽道：“我一点都不相信她，但我相信娘。”霍成君道：“相信什么？”刘爽道：“相信你对父皇是真爱。”

霍成君猛地一怔，没想到刘爽竟忽然说出这样的话，瞬间如同一个大锤狠狠地砸在自己心口，压得一口气都喘不过来，脑中阵阵晕眩。

艾黛察觉异常，箭步上前，扶住霍成君，道：“娘，你怎么样？”

霍成君觉得自己早就不会对任何事情动情了，这时眼泪却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流下来，直到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这才吸了一口气，却变成了一声重重的抽泣。转头抱着艾黛，狠狠地对刘爽道：“你还不快滚！”本来是一句很凶狠的话，说出来却满是哭腔和难以名状的爱。

爱可以让一个蜕变成仁人君子，也可以让一个人堕落成凶残恶魔。爱不需要接受，但需要理解。爱不需要回应，但需要感知。爱不需要嘲讽，但需要认可。

刘爽没有多停留一刻，从这一刻起，他和霍成君的一切矛盾瞬间消失，无论皇帝是否接受这个皇后，他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位“娘亲”。

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他要做的是马上布置好一切，准备平定山民之乱，给父皇一个交代，给“母亲”一个答复。

刘爽找来虞郁语。虞郁语面沉如水，一切都似是例行公事。刘爽道：“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我上次毁了天王阁，现在天王阁已经转移到了百草山庄。”虞郁语面无表情道：“是！王爷，属下这就去办。”刘爽摆摆手道：“去吧。”

虞郁语转身离开，走到门前，又回转过来。刘爽道：“虞中尉，还有什么事情吗？”虞郁语道：“你都不问一下我要怎么做？”

刘爽道：“太麻烦了，你要和我讲在各派中的卧底，你如何吧消息散播出去而不备他们怀疑，然后如何引导他们去百草山庄。我又是个多心的人，你说不清楚我一定会翻来覆去不停地问，估计这一系列下来，少说得一个时辰。你说的麻烦，我听得很累。”

虞郁语道：“王爷只是嫌麻烦？”刘爽道：“当然还有别的理由，不过要拒绝一个事情，只要一个理由就好了。”虞郁语道：“如果我想说，王爷可否洗耳恭听。”

刘爽道：“没有必要，你和娘已经共事多年，她无论到了哪里都带着你，自然是有你的过人之处。此事宜早不宜迟，先去做吧。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你可以慢慢和我说。”

虞郁语道：“好！王爷既然如此安排，属下一定遵从并按照王爷的要求做到最好。只是属下有一事相求。”刘爽道：“但说无妨。”虞郁语道：“我猜按照王爷的计划，将来一定要去百草山庄，王爷可否带着属下一同前往。”刘爽道：“此事还不好说。不过如果我要去的话，一定带着你。”虞郁语道：“多谢王爷，属下告退。”

虞郁语缓缓退出。

刘爽静静坐在大堂，没多久，杨杏和严碧琼找了过来。

严碧琼一脸怒容，冲进来便要与刘爽争论，杨杏伸手拉着她，道：“他是王爷。”严碧琼这才气鼓鼓地抱拳道：“属下参见王爷。”

刘爽道：“不必多礼。什么事情让二位如此生气？”严碧琼道：“王爷，你为什么要收留天王，而且桑秋和虞郁语也都来了，还在王府中身居要职。”

刘爽道：“收留？此话怎讲？”严碧琼道：“天王阁已经没有了，她们都成了丧家之犬，来到王府，难道还不是收留吗？”

刘爽不置可否，转头问杨杏道：“这也是你的意思？”杨杏道：“回禀王爷，碧琼只是有些着急了些。属下的意思是天王有反叛朝廷之意，属下等过去稀里糊涂的，跟着做了不少坏事。如今属下等已经反正，绝对不敢坐任何有背朝廷之事。承蒙王爷不弃收留，我等十分感激。如今王爷也收留了天王阁的天王和桑院长和虞宫主，我等姐妹只是想知道，在王爷心中，我们和她们是不是一样，都是朝廷的反贼。或者说对王爷而言，我们也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她们并不是因为在虞郁语之下而愤怒，而是觉得刘爽根本看不起她们。

刘爽不禁感慨：娘培养这些女子确实手段非凡，无论到了哪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骄傲的活着。她们不是天王的奴隶，而是一个个有独立人格的真正的人。想到这里，不禁对霍汐赶到惋惜。以霍汐和霍成君的关系，无论多大的事情霍成君都会把她保住，结果却发生那样的事情，不幸身亡。

刘爽叹道：“我用人素来不拘一格，像‘川西四怪’这样江湖上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像精卫夫人、金刚这种人人唾弃的，像霍潮这样高傲的，还有像你们这样独立而自主的，我都能用。在我看来上至百官群臣，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是有用处，就要竭尽全力任用。皇上并没有将天王阁定为反贼，那天王阁就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现在这个门派没有了，门派中的人愿意投奔我，我没有任何要拒绝的理由。”

严碧琼急道：“你……你将来怎么和天后解释，她恨死天王了。”刘爽道：“我不需要解释，她们之间的事情她们自行处理就是，我只要坐在旁边看戏即可。”严碧琼道：“你这不是让天后去送死吗？”刘爽摇头道：“我没有让任何人送死。”说着幽幽叹道：“也不完全对，‘川西四怪’之死确实和我相关。”

严碧琼再莽，也察觉自己说错了话，道：“王爷，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刘爽道：“我知道。”淡淡一笑，道：“我的话说完了，你们觉得这里还可以呆就继续待着，如果觉得此地非二位的理想之地，随时可以离开。”

严碧琼看向杨杏，杨杏道：“我等既然投入王爷府中，王爷待我等不薄，再背叛岂不是成了三姓家奴？我姐妹都是江湖上的粗人，得罪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刘爽道：“如果朝廷中的人也和江湖中人这般简单该多好。”说着摆摆手道：“你们去吧。如果不想在虞郁语手下，我就安排你们和青缦一起或者你们独自行动也行。”

杨杏道：“一切但凭王爷吩咐。”刘爽没有回应。二人缓缓退出去。

刘爽静静地坐在桌边，右手轻轻敲动桌子，思前想后，还是准备再去见苗粲，一抬头，却看到霍成君来到门前，只见她眼角的泪痕并没有完全擦掉，双颊还有些红彤彤的，显然是刚刚止住哭泣没多久。

刘爽急忙道：“娘，你怎么来了？”霍成君道：“怎么？我不能来？”刘爽道：“孩儿岂敢，只是觉得娘千里奔波，应该有些累了，何不多休息几日？”

霍成君径直步入堂中，道：“你把我当成宫中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娘了？哪个江湖中人走这点儿路会觉得累？”刘爽道：“孩儿不敢。”

霍成君道：“你可知霍汐为何会变成两个人？”刘爽摇头不语。霍成君道：“按照你从义妁那儿学到的东西，一个人忽然会分裂成两个人，应该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和有人的故意引导对吗？”刘爽道：“还有一些是莫名其妙的，甚至有人怀疑是天生的。”

霍成君道：“霍汐分裂成两个人，霍潮却没有。所以你怀疑是我故意引导的是吗？”刘爽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霍成君道：“尤其是看到霍汐被铁链锁在后山之后，你更坚定了这种想法，甚至霍潮有这种想法，也是受你的影响。”刘爽道：“在蜀道时，我和他说过这种问题产生的几种原因。”

霍成君缓缓起身，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霍潮把李女须沉于冰河之中。”刘爽道：“因为她巫医出身，本来就神神叨叨的，这种事情要不是她，要不就是淳于衍干的。毕竟这种脏活你不可能亲自动手的。”

霍成君道：“你说的没错。霍汐的病确实和我相关，而且关系很大。”刘爽没有接话，而是静静地看着霍成君：她这种状况前来，就是特意来解释此事的。

霍成君看着刘爽，忽然褪去了外面的衣裳。

刘爽吃了一惊，急忙闭上眼睛，转过身来，道：“娘，你这是做什么？”

霍成君冷冷地道：“我可是做过大汉皇后的人，岂能那般不知羞耻，那不是丢我个人的颜面，而是让整个大汉蒙羞。”

刘爽深吸一口气道：“娘，你要说什么说就是了，我一定会相信的。”

霍成君缓缓走到刘爽身后，右手伸出，放到刘爽面前，道：“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刘爽深吸一口气，霍成君身上淡淡的香气钻入鼻中，心跳更速，道：“娘，我先走了。”拔腿想跑。

霍成君手上一紧，立刻抓住刘爽胸口。二人本就极近，刘爽心慌意乱，如何能躲得过去，被霍成君抓了个正着。霍成君道：“早知道你这么好抓，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眼前的情形，不容得刘爽不睁眼，道：“娘……”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斑斑驳驳的手臂，和霍成君白净紧致的面容截然不同，忍不住惊呼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霍成君道：“难不成你想不到？”刘爽道：“娘用毒练功，增加功力。”

用毒物提升功力本是江湖上提升功力的一种方式，通过身体对抗各种毒物提升功力，开始用一些毒物不那么强，并不致命的毒物，随着功力提升，用的毒越来越多，越来越毒，练到最后都是天下剧毒之物，寻常人只要沾上一点都有可能丧命。不过不同的人练习的方法也各有不同，有的口服毒药，有的用各种毒药擦在身上，有的用毒物刺激练功时要突破的大穴，还有的直接让毒虫进行撕咬。看霍成君这条明明很白皙，却全是各种沟壑的手臂，有的地方留着毒虫撕咬留下的痕迹，有的地方有不知名毒留下的神色印记，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皮肤变化，均表示她不止用一种方式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