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地动山摇无所依（5）

刘爽道：“其实从结果而言，我和常百草做的也是一样的。不过常百草是以疾病为要挟，逼速将军就范。我是以疾病为恩德，让山人归附。这其中最可惜的，就是因此而丧命的山人无辜百姓。”

霍成君道：“所以你后来去各村治病了？”刘爽摇头道：“就我一个人，我如何能治得了如此多的村子。青缦的医术远远超过当地的医生，不也花费了半个多月？”

霍成君道：“伦有谷处在谷底，患者更容易聚集，传播更为剧烈，疫情也更为严重。”刘爽道：“没错，其他的村子确实没有这边严重，但他们的医疗条件和医生也远远不如青缦。”

霍成君道：“这中间治病的事情就不提了，除了无穷无尽的生离死别，就是遗憾和悔恨，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如何收服蒋毅的？他武功虽然不行，甚至威望都不如周群，但他却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有脑子的，而且还不笨。”

刘爽淡淡一笑道：“他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一直不服周群。”霍成君道：“反间计。”速霜道：“什么是反间计？”刘爽道：“破一人难，破两人易。”速霜更困惑了，道：“这是什么意思？”霍成君道：“你听着就知道了。”

刘爽道：“不过要说这些事情，还得继续往下说。”霍成君道：“继续说？”刘爽道：“我治不了这么多人，但有人可以。”霍成君恍然大悟道：“就是这些医生。但他们分布在各个村寨，怎么可能在短期之内聚集起来。”刘爽道：“很简单，像妙手生这样单独干坏事的人毕竟少数。更多的还是像戴尘这样的人。”霍成君道：“戴尘都被你杀了，妙手生你也不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儿？”刘爽道：“别忘了，我手下可是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属下。而且我坚信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刘爽从伦有谷离开之后，利用虫兵开导，顺着河流向下，开始还不觉如何，到了第四个寨子的时候，寨中已经有人感染了重病。

刘爽改装成赤衣寨之人，操着南中方言，前往治疗。到了村口，胡乱说了几句，村中之人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看他的装扮又是个山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在此时，一个英武的汉子从寨中出来。和江东大多数人不一样，此人身高九尺有余，膀大腰圆，阔面重颐，颇有燕赵北国之风。周围之人对他似是十分害怕，看他到来，各个噤若寒蝉。

汉子道：“你是什么人？”用的是汉话。刘爽哭道：“我是赤衣寨的，一直在汉人的地方学医，好不容易回来了，想给寨中乃至附近的村民治病。结果……结果前几天过去，寨中竟然……竟然一个人都没了，只剩下……只剩下……累累白骨。”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

汉子面色微微一变道：“你去汉人的地方学医了？汉人什么都藏着，怎么可能教给你一个山人。”刘爽道：“汉人会医的千千万，总有几个心软的，我师父无论医术还是医德都十分了得，还不停地说汉人、山人都是人，都是大汉的子民……”

汉子喝道：“你说什么？”刘爽吓得一个哆嗦，忙道：“是师父……师父说的……”汉子道：“这些话不要再说了。你真的从你师父那儿学会了行医是吗？”刘爽道：“这是自然。”

汉子上前搂着刘爽的脖子，如碗口一般粗的胳膊紧紧勒着，要不是刘爽功力深厚，甚至有可能被他当场勒死。

汉子道：“你们村子是被汉人屠灭了，他们屠了村民，烧了村子，甚至用汉人的剥皮剔肉之法把尸体剃成了白骨。”刘爽假装大惊失色，道：“我在汉人住了这么久，从未听过有这种方法。”汉子道：“他们都是汉人，自然不会自己人对付自己人。”刘爽若有所思地道：“我去过大汉的京城，那里有匈奴人、月氏人、楼兰人……他们也没有这样对付过他们。”汉子有些生气，手上一紧道：“当着你的面，他们当然不会这样。不然的话为什么这种事情只在深山中发生。”

对于寻常人，只怕这一样也要被他夹晕过去，刘爽自然也是顺其自然的“晕”了过去。汉子骂道：“没用的东西。”拖着刘爽进入村子。

估摸着走了几十丈，进入了一个屋子，屋子里有两个小丫鬟。汉子用当地方言说了一句话，不知道什么意思。一个丫鬟忙不迭地跑出去，听的出来，对这个汉子十分害怕。

汉子把刘爽丢在地上，刘爽假装撞头，迷迷糊糊醒过来。汉子哈哈大笑道：“你去汉人那里学医，却学了个体弱多病，真是本末倒置。”刘爽看他居然用得了许多成语，有些好奇，道：“你竟然会说这些话，说实话，我在汉人那里待了很久，几乎所有的话都学会了，甚至有些口音和语气都可以和汉人一模一样，但这样四个字四个字地往外蹦，至今没学会。”

汉子很是得意，道：“那是！汉人虽然可恶，但这话有时候说的是比我们简洁。”夸了一句汉人，又觉不对，道：“这也是他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随即扯开话题道：“你会看病？”刘爽急忙点头道：“会看！会看！”

这时那个丫鬟端了一盆凉水进来，汉子面露尴尬，道：“来，看病需要脑袋清醒，你先好好洗把脸。”然后对另一个丫鬟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

那丫鬟也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汉子道：“你先在这儿等着，看你走了这么久，估计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先吃点儿东西，待会儿再研究其他的事情。”刘爽感恩戴德道：“多谢！多谢！不知道您是这里的……”汉子哈哈笑道：“我是速将军的弟弟，我叫速诚奉。”

刘爽暗忖：果然是他。速霜和山人也差不多，并不十分高大，没想到速诚奉竟如此的伟岸，想来速风伦也差不多。

速诚奉道：“你在汉人的地方这么多年，估计不了解现在山人的变化。”刘爽道：“确实不了解。”速诚奉道：“我们山人和过去不一样了，不再是一个一个村子，一盘散沙了，我大哥已经把山民团结起来，我们现在也是个山人国了。”

刘爽道：“山人国？怎么和我在汉人那边看到的不一样？”速诚奉道：“汉人有汉人的方法，山人有山人的规矩，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和汉人一样呢？”刘爽赔笑道：“是！只是这样汉人的皇帝要派兵前来剿讨怎么办？”

速诚奉道：“汉人皇帝确实派人来了，不过只派了一个人，连一匹马都没有。”刘爽道：“这山中本来也不方便骑马。”速诚奉本来兴致盎然，被刘爽一通“无辜”询问，也不禁有些不悦，道：“你真是在汉人的地方待久了，什么都是向着汉人。”

刘爽忙道：“我是天生地长的山人，怎么会向着汉人呢？”然后好奇地道：“不知道他们派了个什么人？”速诚奉道：“汉人皇帝的儿子，他们叫闽越王的刘爽。”

刘爽故意一哆嗦吃了一惊道：“刘爽？”速诚奉道：“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而已，看把你吓得。”刘爽道：“将……将军……这个……这个……这个刘爽他……他惹不得啊……”速诚奉浑不在意道：“有什么惹不得的，就算他武功高强，也就一个人而已。”

刘爽道：“将军，你……你有所不知啊……这个刘爽不是个寻常的人……”

速诚奉看他吓得面色苍白，有些不悦，问道：“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刘爽道：“他虽然是孤身一人，但这山野中的飞禽走兽，花鸟鱼虫，蛇虫鼠蚁都是他的伙伴，这些可超过百万雄兵。”

速诚奉拍着刘爽哈哈大笑道：“这样的大话你也相信？就算是人有人言，兽有兽语，但这些小东西有的根本活不过一天，他怎么驱使？”

刘爽假装被他拍的肩膀生疼，咧着嘴道：“王爷，您是不知道啊。整个汉人和匈奴人那只是西域人都传遍了，刘爽单枪匹马闯入草原大漠，寒冬腊月，利用躲在地下的老鼠和聚集而行的群狼，硬生生把郅支单于打败了，郅支单于只能率众逃到更北的苦寒之地。”

速诚奉道：“你肯定是道听途说，胡说八道，夸大其词。”刘爽道：“我是山人，肯定是向着山人的，不然的话这话也不会和将军讲。如果是汉人皇帝派出其他将军也就罢了，这刘爽从小长在南中，那南中也是丛林密布、瘴气横行，对我们这儿也熟悉的很。他只需一人，我们……我们……”说到这里，看速诚奉面色变了，后面的话只好憋着不说。

刘爽自问谦虚，平日也不会故意吹嘘自己，这时却张口就来，自己也怀疑：难不成我也是个狂妄自大之徒？

速诚奉停留了片刻，道：“不可能的，依稻石先生只是说刘爽武功高强，可能是汉人中最高之人，但无论如何，他也是肉体凡胎，只要我们山人联合起来，就不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刘爽担心速诚奉起疑，没有再问，反而捂着肚子道：“将军，这饭好了点儿没？”速诚奉这才想起来叫丫鬟去拿吃的。

现在当不当午不午的，除了些残羹冷炙也没做什么吃的，若是其他人，她们早就端来来，但刘爽现在是速诚奉亲自带入帐中的，应该是“尊贵”之人，只能现做，时间自然会久。

速诚奉对另一个丫鬟道：“你去看看，怎么这么慢。”丫鬟微微施礼，快步跑了出去。

速诚奉回头看刘爽捂着肚子，不禁眉头微皱，道：“这几天村中感染的人太多了，这可怎么办？”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人通报。

速诚奉没有等到刘爽回答，径直走了出去。二人叽里咕噜说了一会儿，刘爽一句话也没听懂，不过听二人语气，应该是什么好消息。

速诚奉交代完事情，这才返回来，不过没有等到刘爽盼望的食物，而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赫然就是项奉。

刘爽吃了一惊，袖中指射出，封住了项奉和另一个男子的穴道。二人刚刚抬脚，准备走路，身子瞬间不能动了，径直向前扑倒下去。刘爽瞅准时机，又是两指点在二人百会穴上。百会穴在头顶，乃是诸阳之会，平日不小心碰到也会晕晕乎乎的，更何况被刘爽指力攻到。二人瞬间晕了过去。

速诚奉吃了一惊，急忙上前，将另一个略微年长的男子扶起道：“阙医生，阙医生。”刘爽微微一愣：难不成此人就是项奉所说的庄主阙申？

刘爽上前，假惺惺地在阙医生手腕上摸了一把，道：“阙医生应该是太累了。”速诚奉道：“没错！这几日全靠阙医生和项医生救治村中疾患，整日整夜不得休息，这才如此疲倦。”

刘爽道：“二人现在急需休息，速将军速速派人将二人扶下去。”速诚奉把阙医生交给刘爽，走出门大声呼号，果然很快冲进来四个劲装的汉子，两人一个，将阙医生和项奉抬了出去。

速诚奉神情紧张，道：“还没有请教大名？”刘爽道：“过去的名字不提也罢，反正村子也没有了。我在汉人那里，他们都叫我陆九。”速诚奉顾不上“教育”他什么汉人的名字不好，不能忘记山人的名字云云，道：“陆医生，你可否帮我们照顾一下阙医生和项医生？”

刘爽乐得如此，但还是捂了捂肚子，面露难色。

速诚奉直接冲出，大声呼喊，话音刚落，两个丫鬟已经捧着两大盘子菜走了进来，每个菜盘中各有两碟菜，还有一碗粟米饭，甚至还有一壶山间水酒。速诚奉表情瞬间变得和善，道：“不错不错！”直接抢过来，放到桌上，推给刘爽道：“陆医生，快吃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