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疗疫病山人归依(3)
刘爽的虫兵自然探查到了,不过过了这片树林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开阔地,密密麻麻地都是人,暂时没有想到如何进入。
看着二人进入,刘爽心下窃喜,口中默念。一阵阴风吹过似是扫荡了盛夏的炎热,带来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这时无数的毒虫如同被召唤一般,从四面八方,纷纷向刘爽汇聚而来,有蜘蛛、蜈蚣、蝎子,还有各种形态奇特的昆虫,有的还有翅膀在空中飞着。在刘爽的控制之下,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有条不紊地聚集在周围。
刘爽一路走来,总是十分抑郁,尤其是看到山人的淳朴和不配位的野心,看到善恩落后的作战和被怂恿起来的狂妄,还有这山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无辜丧命的可怜人。
刘爽眼中罕有地闪烁着“狡黠”和“嗜血”的光芒。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毒虫仿佛瞬间充满了力量,纷纷涌上前,瞬间化作无数条作战路径,犹如一股汹涌的洪流,冲入了那个小山口中。
小山口中,原本宁静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惊慌失措的人们根本想不到要抵抗,四处奔逃,但那些毒虫仿佛无处不在,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攀爬上了脚面、小腿、大腿,有些会飞的,甚至直接扑面而至。
有些虫子的毒性极强,一旦被它们触碰到,就迅速失去知觉,接着便是生命的流逝,化作白骨。有的虫子咬完之后,又疼又痒,他们都是常年作战的战士,这些疼痛还勉强能忍,但这奇痒难耐的感觉却是真正的灾难。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试图驱散这些虫子,但虫子太小,不但打不到,反而会打中靠得近的伙伴。有的中毒之后神志不清,甚至会乱舞乱撕咬。
虫子们仿佛不知疲倦,前赴后继地涌来,人们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噬干净。
山谷中声音极大,但被山谷和丛林格挡,传出来的声音不多。刘爽师从王逸,对这种关门打狗的地形太熟悉了,甚至料到了里面就算天翻地覆,外面人也不会知道的。
里面渐渐安静了,刘爽这才缓缓走了进去。里面是山人中罕见的青石板,刘爽再次确定,这里过去一定是汉人居住的地方。
沿着山体开凿的屋子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层层叠叠,鳞次栉比。每一座屋子都经过精心设计和雕琢。横梁上雕刻着各种精美的图案,有的描绘着山水花鸟,有的则刻画着神话传说,每一幅画面都栩栩如生,全是汉人的纹路和图腾。
虫兵们很尽责,不但把尸体啃得干干净净,甚至连血都吸光了,地上的血迹也不多,如同被雨水冲刷过一般。
芦不死当然没有死,因为刘爽掌控的虫兵甚至超过了训练有素的大军。他们对芦不死和那位老者围而不攻,随着周围士卒纷纷死去,只留下累累白骨。
虫兵们撤了,老者早就吓得昏死了过去。芦不死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知道是刘爽来了,他现在是真正的没有退路。极度的恐惧反而让他变得坦然,变得冷静,默默地等着刘爽。
刘爽冷冷地道:“我们又见面了。”芦不死道:“看来你是真的想杀死我。”刘爽道:“我不喜欢杀人,你应该十分清楚。我只是十分好奇,你对大汉王朝有如此的痛恨?”
芦不死道:“大汉王朝如何,我如何能管得了。”刘爽道:“既然如此!天王阁毁灭之后,你随便找个地方隐居,甚至自己创立一个门派,我相信朝廷都没空理你,你为何要协助一个江湖上根本不入流的门派为祸一方?”
芦不死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个样子。我只是有些不服和不爽。”刘爽道:“不服什么?不爽什么?”芦不死道:“上天不公,天生给我这副模样,不能和正常人一样成长、结婚、生子。你看我是个男人,但做不了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刘爽上次就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只是他素来也不关心,甚至觉得得了如此疑难杂症,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刘爽道:“所以呢?你为什么不去死呢?按你的逻辑,你根本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芦不死道:“我名不死,是我娘花了很长时间很多钱才救回来的,我怎么可以轻易死去?”
这是他第一次说起自己的长辈,和刘爽想的差不多,这种情况下,要不早早被家人抛弃,要不家人执着看病,最后倾家荡产。
刘爽道:“所以你和常百草勾结?”芦不死冷冷地道:“常百草算个什么东西,要武功没武功,要谋略没谋略,要手段没手段,就算是他引以为傲的医术,在你闽越王面前不也是小儿科吗?”
刘爽道:“这我就不明白了。你看不上他,却投奔了他。刚刚还追捧我,却不来投奔。我想以你的智慧,你如果来投奔我,我不会拒绝,甚至会十分欢迎。”
芦不死叹口气道:“你太善良了,善良的不像是个皇家的人,也不像个江湖中人。”刘爽道:“善良不好吗?”芦不死道:“当然不好!不然的话我娘也不会死的。我要帮助常百草把附近所有的医生全部掌控,让这些人没有地方去看病,因为一点点小病就痛苦的死去。看他们哀嚎,痛哭又无能为力的样子,这才能让我心里舒服那么一点点。”
刘爽面色瞬变道:“所以你在天王阁也是因为百草山庄从属于天王阁,而且他们四处搜寻各种毒物,给当地百姓带来了极大的灾难让你内心畅快!”
芦不死表情变得狰狞道:“没错,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我是活的,我有一种给母亲报仇的快感和前所未有的兴奋!”
刘爽理解这种心理,却无法接受,道:“这么说来,我只能杀了你了。”芦不死道:“我看到这些小杂碎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我活不成了。你还算不错,给我找了个不错的坟头,还有这么多人陪葬。”
刘爽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先动手吧。”芦不死道:“不需要,我们三个加上天王都困不住你,我一个人又有何用?”话虽如此,芦不死还是行动了,如弹簧一般从地上跳起,飞一般地用脑袋撞向刘爽胸口。
刘爽双掌交叉,胸前形成两股小飓风,双掌一合,猛地退出,层层叠叠的气浪伴随着两股飓风汹涌而至,芦不死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撞在了十余丈外的屋墙上。
芦不死口吐鲜血,如同烂泥一般从墙边滑到地上。
刘爽缓缓上前,看他瞪大了双眼,胸口起伏,还在喘气,道:“你还有什么遗愿?”芦不死道:“我想成为第一个你真正想杀死又亲手杀死的人。”他一直憋着一口气,保证这句话说的很完整,很顺畅。说完之后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不用刘爽动手,他也会死的。
刘爽没有再犹豫,一掌拍在他的额头上,芦不死这次真的死了。
速霜有些不理解,道:“他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霍成君道:“闽越王是不亲手杀人的。”速霜道:“当年在草原大漠和匈奴一战,不也杀了很多人吗?”霍成君道:“但那并非他所愿,他只是为了保命,同时拖住郅支的队伍,等待呼韩邪和王妃的返回。”
速霜这次明白了什么叫“真正想杀死又亲手杀死”的意思了。
霍成君道:“当年我第一次看到芦不死的时候,他不过五岁,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稍微大一点的风都能把他吹走。”刘爽道:“是谁治好他的病?”霍成君道:“淳于衍。不过当时并不是为了给他治病,而是为了杀死他。因为他本来也活不下去了,这样死至少痛快一点,结果阴差阳错的,他竟然渐渐好了起来。”
刘爽道:“这么一来,他母亲岂不是对天王阁感恩戴德?”霍成君道:“本来应该是的。但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杀人,所以给他喂下毒药之后,他很快就昏死了过去,就直接告诉她母亲芦不死已经死了。”刘爽道:“所以他母亲就自杀了?”
霍成君叹道:“是啊,就在你第一次去天王阁时的那个悬崖边上,甚至和你跳得位置都差不多。不过她没有那么高深的武功,下面也没有人接应,只能死了,尸骨无存。”
刘爽道:“你们后来怎么和他说的。”霍成君道:“实话实说。毕竟我们当时也以为他死了。事实上将他杀死是他自己的心愿,他不愿他的母亲带着他继续受苦,他也受够了疾病的折磨。”
刘爽叹道:“这次他是真的死了,而且死的透透的。”霍成君道:“这样也好,包庇他的虞郁语和他都死了,他们可以在地下对一对,到底是谁对谁错了。”
面对这样的疾病是让人绝望的。叶水君有很好的父母和富足的家庭,身染重疴时性子也任性。等病好了之后,就像彻底换了个人,体谅包容,像一个真正的大姐姐一般。
霍成君显然不愿意纠结这些问题,道:“后来呢?速生寨群龙无首,你救了这些医生,威逼利诱之下,让他们去看病。同时趁着速风伦不在寨中,大肆宣传你闽越王的威名?”
刘爽道:“差不多。”霍成君道:“速诚奉为什么没有被你么你杀死,最后还是和速风伦在一起了?还有所有人最关心的,山怎么会忽然倒塌?”速霜道:“还有六大派如何闯过外面的毒花阵?”
刘爽道:“问题虽然多,但本质就一个事情。”速霜道:“什么事情?”刘爽道:“那就是所有的核心都在百草山庄,这个名头不响、但影响极大的小门派。只要有这个共同的目标,一切都会很简单。”
刘爽处置了芦不死,号不死的人终于死了,号不杀人的人也杀人了。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刘爽有些无可奈何,忍不住叹口气,把芦不死的尸体藏起来,拖着地上的老者返回大殿。他没有点火,殿中几乎没有光,看着舜帝和娥皇女英雕像的方向,低声道:“有舜帝和娥皇、女英二位贤圣的妃子保佑,只希望一切顺利。”
他没有点灯,靠着记忆把自己化妆成芦不死。妆容容易,但芦不死由于幼年怪病,身子只有刘爽的一半,这个可就难了。好在芦不死素来穿着长衫,喜欢遮住自己的身子,加之走路时小步快驱。刘爽只能蹲着走。一直练习了一晚上,才变得有模有样。
鸡鸣三声,老者这才醒来,看着眼前的“芦不死”道:“芦先生,是你救了我。”刘爽点点头道:“是啊,不过那些虫子也过于厉害,我也被咬了不少的包,经过一夜祛毒,这才好一些。你怎么样?昨晚派出去的探子应该回来了,我们要快点去。”老者道:“是!昨夜芦先生如何赶走那些……”刘爽直接打断道:“顾不上许多了,山贼马上就来了,我们要快点前往调度安排。”
老者起身道:“是!是!咱们快走!”
二人走出大殿,却见门上爬了一堆小虫的尸体,老者道:“也幸得芦先生想到了这个地方,不然的话咱们都要被这些虫子咬死了。”刘爽道:“何止是咬死!”说着便向殿后走去。
老者紧随其后,一路之上虫子很少,只有部分地方可以看到,不过他们爬过的痕迹还是历历在目,看着人心有余悸。
过了密林,眼前的情形让老者触目惊心,只见到处都是白色的尸骨,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迹,甚至没有各种虫子的尸体,地上各种密密麻麻的爬痕,都是这些虫子来过的印记。
老者道:“难不成……难不成我们一个虫子都没打死?”芦不死道:“应该是被他们的同类吃掉了吧。”不由分说,道:“快升堂,如果汉人来了,真的如同狼入羊群了。”